《凤入田网》巫云川

12、 祥云不知何处去 心怀怨结赴黎州

　　一整天，郭云英都自锁于房内，传出诵读之声，连三餐都由莲香送入，而不于郭李氏同桌而食。夜色已上，云英仍是没出厢房一步，郭李氏开始微微担心，平时都不是如此，难道是置什么气了，这般迥异于往常，持着蜡烛走向云英厢房，听闻脚步声近，云英怕母亲看出端倪，灭了烛火，背朝外躺身佯装侧卧入睡之态。

　　郭李氏放好蜡烛，走到云英身边，摸了摸额头，一切都无恙，轻轻道：“英儿，你没事吧？”

　　没有回音，想来是睡着了。郭李氏给云英拢了拢被子，回头又嘱咐莲香，要好好照顾小姐，若是有不妥，可马上请佛寺中的医僧。

　　在西边的院落中，少年郎脸上红红的掌印清晰可见。

　　那少年郎不肯作罢咬牙切齿道：“定有一日，我要屠了天下所有华族狗！”

　　是啊，他是骄子，这天底下，谁也没打过他，更遑论是敢一巴掌招呼下去。今天头一朝吞了这样的气。

　　“佛庙清净地，满口打打杀杀，罪过。得饶人处且饶人。那般无礼的人自会招报应的。”卫雅洛一边给儿子敷一边开解着。

　　“那个贱奴还嫌我嗓音，娘，你说可气不可气，胆敢僭越身份无礼还无口德。” 这声音的变化，其实少年郎自己也无奈。好像以前哥哥们也有阵子会如此。恼人！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声音才会不那么古里古怪的。

　　“嗓音很快就会好的，说明浩儿真正开始长成大人了。”

　　“娘，我明天一定要把祥云寺翻个底朝天，把那人给揪出来解心头恨。想来想去，那人一定住在东边，否则也不会一下子没了影。”脑海里满是复仇之念。“一个贱奴居然敢打贵族子弟。”

　　“佛家之地，你可别胡来。你明天还是去你舅舅的府上，不用在此陪娘了。”一想到自己儿子的脾性，卫雅洛终究还是放心不了。

　　要果真在祥云寺弄出点事端，若此举一出，风气一成，会冒犯佛家，仍是期期以为不可。

　　心疼的看着儿子，卫雅洛懊恼让儿子跟随自己前来佛寺，否则也不会生出这等不愉快。

　　不放心少年郎一人去邕阳，也清楚这几日对于他确实是乏闷至极的，于是道：“听闻黎城好吃好玩的事多，看在这几日浩儿你陪娘的份上，这次娘陪你去黎城玩个痛快，等探望了你外婆就动身去黎城。”

　　“娘，你儿子被一个贱奴欺负，就这么算了吗？”手腕上那深深的牙齿印痕，似在嘲笑自己。

　　“浩儿，佛家之地，这般兴师动众，不可为。”

　　看着娘苦口婆心的样子，可看到手上齿痕，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怄气起来，不再跟卫雅洛言语下去。

　　天已黑，影子都不再跟随；整条路，只剩鞋履在低徊。

　　没有烛火的映照，毕洹宋惠二人闲情闲情踩在石子路上，因为夜的宁静扫除了连日奔波的心尘，连烦躁起伏的情绪也忽然平复下来。开阔的苍穹下，风安抚着世间的一切，安逸地沉浸于睡眠之中。

　　邕阳城即在眼前，布局那么久，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即将掀起一场狂风骤雨，只是城里的那些勋贵今夜应该都睡得香甜，患至而不知，待到风吹雨打，想必是呼天喊地，为时已晚。

　　“大将军，邀我就是一起吹夜风？”

　　“独乐不如众乐。”

　　“你何乐之有？没有远虑，也必有近忧。没感觉到你的乐。”

　　“乐得是有你作陪，暗自庆幸我并非孤军作战。”

　　“荣幸之至。”

　　“许胜不许败！”

　　两人慢慢走着，风依旧吹动，沉默不语的渴望却在两人之间发酵着。

　　邕阳暗战，影响之深远，直到后朝史书道：“文帝刚中兼柔，以雷霆之势，扫邕阳旧勋，振兴朝纲。”

　　因邕阳的特殊存在，而波谲云诡，变幻莫测，皆因兵权之势冒起，来势汹汹，非一般之猛烈可言，大有致命一击之势。毕家对于旧勋的不满，要来一次颠覆，改变历来的游戏规则。这些年毕家出动各子稳守四方，派嫡子代毕丞相巡游，已见端倪，而且变势持续。原有勋贵对于毕洹并不买账，拉起各自的山头操练家奴，显得有点虚张声势。再后来通过朝廷那些相通的文官口诛笔伐毕氏独揽大权，也只是高高举起但轻轻放下，与之前的张狂蛮横毫不妥协，实有天壤之别。

　　如此境况，颇有寒风凛冽之势。只是迎接毕洹进城之礼，毫不缩水简单，没有最奢华只有更奢华，热腾盛宴。

　　邕阳刺史带领城中各勋贵从城外迎入城内，一片欢声笑语，丝毫没有违和感。

　　宴上，歌舞尽兴，觥筹交错，毕洹酒过三巡，从主座上走下，站于高台，举杯：“为了高昌，干这一杯。”

　　众人高呼“高昌万岁！”，一一豪饮而下。

　　继而毕洹道：“现在这一杯为了邕阳。”

　　众人叩谢。

　　毕洹面带微笑走向刺史，扶着刺史，刺史以为其酒醉，正要召唤下人前来服侍。

　　怎料毕洹对着刺史一顿暴打，众人愕然，舞姬们吓得都慑慑发抖。

　　猝不及防的刺史，随之倒地，嘴角的血是那样的刺眼。

　　毕洹换上了怒目一扫众人道：“如果不准备动武就不要拿起武器，不然我还以为要行刺与我。操练家奴，那么多私人护卫，其心可诛。”

　　走了一圈，四周原本高涨的神情已变得一片黯然、鸦雀无声，毕洹看了看，继续道：“一旦遭人欺负，瞬间就应当回击。我只不过是感受到了你们的欺压，先礼而给诸位敬酒，后兵就是现在所见到的。”

　　众人默不作声，耳朵都竖起着。

　　“今后我希望你们众人明白，纵使归来花满枝头，新枝不是旧时枝。你们与毕丞相旧时交好，那交情还是交情。”毕洹挥手，“宴会到此结束，谢谢各位招待。”

　　聚时热闹，散则沉忧，各自散去。

　　毕洹随之带着自己的护卫，落脚于驿站。而宋惠早在进邕阳城前，消失的无影无影，无人知道其去向，除了毕洹。

　　随后的日子，毕洹严治腐吏，拿下众多不见收敛的恶官，从严治理，收得邕城民心。

　　夫赏罚之为道，利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