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叁：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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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十>
我知道她根本不会动用那笔钱，也根本不会选择离开这座城市。
这是我的直觉。
如果这一切与我想的是相反的...
那我会觉得，她的离开，从此会让我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
那种感觉和当初郑嘉莉离开的时候是一样，彻底的带上了一扇门，不只是家门，还有我心里的那道门。
我这个人很自私，我不想让她离开，不想她再像那些人一样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
我的母亲，我的父亲......
我尝试过生活中的所有孤独的滋味，那是一种就算依赖于酒精和尼古丁也无用的东西。
我想留住她，所以封了一份满是废纸的信封，可我对她的了解还不够彻底，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平日里会想些什么，后又重新打开另外一个没有装东西的空信封，真正的把她需要的数目如数放进去。
我害怕若是她真的想好要离开了，我也无权去阻止她，她打开信封后一定会找我，我那时再把另外的一个信封交给她也不算太迟。
初衷，不就是让她得到幸福吗，只要她觉得自己所想做的是幸福的事情，我便会全力以赴的去帮助她。
但是离开真的是对于她来说真正的幸福吗，我明明还可以制造更多的幸福给她。
以...一个老师的身份。
第二天，我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踏进学校，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承重，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孩子那样，害怕会有人离开自己......
每节课下课后我都会故意到走廊上闲逛，中途会被许多学生拦下来聊天，但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人却没有出现，我一度怀疑她今天是不是就已经离开了。
我按耐不住就去问了郑老师。
“她有在班上...怎么，她又惹什么麻烦了吗？”郑老师放下手中的笔推了推眼睛。
我笑笑说：“没事，我让她来拿的作业本还没过来取走...”
这只是一个借口，我总不能说——“我害怕她会突然离开，所以确认下”，这样的话吧。
大抵我是安心了。
直到放学时间我都没有看到过她，我只好通过校内广播让她来准备室找我。
我在椅子上等了许久可是都见不到她的身影，我紧紧的盯着门把，希望快些，哪怕是谁下一秒将它打开也好...越是这样想着我便渐渐神态上有点迷糊了，眼皮也逐渐掉了下来。
依稀的感觉到有某个人的气味在我周围环绕着，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开时看到她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坐在我的旁边看书，我不知道她来了多久，起身回头一看天色也不早了。
“抱歉，你怎么没叫醒我？”我揉揉眼睛。
她却说了一句，“不着急。”
她的一句不着急，是说明她对于自己这个逃离计划并不是非常想急迫去实现吗？
我当时很安心，她像是给我打了一剂镇定剂。
“你昨天说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我站起来走到衣架上取下我的公文包掏出了那个信封。
搏一次吧，搏这个女孩会对我有所留恋。
她突然站起来，椅子发出巨大的响声，“昨天是我很抱歉！”
她低下了头，满脸的愧疚。
我却摸摸她的头，用极其温柔的口气和她说：“没关系，如果你觉得这样会让你感到很幸福，你就去放手做吧，只要你觉得这样做一切都是正确的，我会一直支持你...我说过你可以依靠我！”
那时候的她像极了以前的我，那个被父亲背叛，被母亲抛弃的自己，那时我也那么认为逃离这里就是对于自己来说最大的幸福，可当时没有人为我伸出援手，我就那样默默承受着命运给予我的安排...后来遇到了郑嘉莉，我和她说起这个事情，我曾经想过离开这里，离不开也曾经想过一了百了。
那时她狠狠在我后背来了一掌，我半天都没直起腰，一直咳嗽着。
“你瞎说些什么，你如果离开了就不会认识我，你就不会拥有现在的一切，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差吗？至少...至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哪也不会去！”
对啊，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哪也不会去！
.......
我将信封放在桌子上，她拿着信封半天也没收进口袋里。
“你觉得什么是幸福，幸福的定义又是什么？”她那时还不会称呼我为老师，说话也总是带着刺。
我想了半天才给她一个回复。
“对于我来说幸福就是，吃好喝好睡好，吃饭的时候会有人和你围成一桌，喝东西的时候会有人和你谈心，睡觉的时候会有人和你说一声晚安...幸福没有官方的定义，做对于自己觉得正确、快乐的事情我觉得这就是幸福吧，珍惜周围人，努力过好每一天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我说完她才将信封收进书包里。
“你借给我的钱我会记着的，等我安定下来一定会还给你的。”
她打算与我就这样告别。
“不用还给我了，如果日后还有需要的一定要来找我，我哪里都不去，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电话。”
她当时看我的眼睛里像是突然有一束光那样，她摸着门把沉默了好一会便低头离开了。
这件事情我没告诉过秋阿姨和郑叔叔，我觉得这个女孩子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该是她自己做决定了，日后的生活也是属于她自己的。
所以她告诉我她不会收下这笔物理竞赛的奖学金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我已经不需要这笔钱了...还有，之前是我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所以向你借了一笔钱，现在一并也还给你。”她是这么说的。
我告诉她里面都是废纸，她拆开后将一堆废纸倒在了桌子上。
“当初我觉得你是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但是我还是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彻底改变了想法。”我感到好奇，撑着下巴听着她给我的解释。
她把我当时说的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的说了出来。
“因为老师你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哪也不会去......我相信你说的话！”
她选择相信我。
这个女孩很善良，也一定会被上天厚爱。
我也很高兴她会一直记得我。
那天我很晚才离开学校，独自一个人在回来的路上进了拉面馆解决了晚饭才回家。
楼道光线很明亮，一下子就发现在我公寓门前放着的一个纸袋。
我寻思着，这么晚了也不会是快递吧。
我提起袋子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到玄关，坐在地上脱下鞋子，再小心翼翼的撕开纸袋上的胶带，往里面一看是毛茸茸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套围巾和手套，颜色和款式也是我喜欢的。
我顺势躺在了地上，用围巾罩着自己那张哈哈大笑的脸。
她也太可爱了，是有多着急拿着过来送给我，连吊牌也不摘下来再送给我。
这个价钱也不便宜，正好是她竞赛所得的奖学金的数目。
这件礼物，我一辈子都会好好珍惜的。
平日我对学生非常的慷慨大方，学生需要些什么如果我办公桌上或者手头上有的我都会借给他们，但是学生却突然打起我刚脱下来的那条围巾，他说很冷询问我是否可以借来围下脖子取暖，或许我平日太过迁就学生，学生也习惯了，认为我一定不会拒绝，我还美来得及发话学生便想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围巾，我突然抓住他停留在空中的手。
告诉他，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不能借走。
同一天放学的时候下起了不小的雪，我拿着雨伞走出教学楼看到她冷的直跺脚的身影，不断的哈着气，又是给手取暖又是搓着自己的手臂。
“没带雨伞？”
她看到我的时候注意到了那条围巾，低头说：“早上出门没有看天气预报。”
“这个给你，赶快回家吧，雪看起来会越下越大！”我将伞塞给她。
她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那你用什么？”
我开车过来了，离车库就几步路，你就用吧！”
她看着我半天也说不上话。
“嗯？还很冷吗，那这个给你，带着回家吧，不用还给我了。”我将手上的手套脱下来也塞到她的口袋里面。
她左右为难起来。
我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学生注意我们的行为。
我低下头将嘴埋在围巾里，凑近她的耳朵。
“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我会好好珍惜的！”
说完我冲进了大雪中。
当时的我一定是脑子糊涂了，才会做出这种跨越老师与学生的距离的事情。
......
郑老师体罚学生的事情不知怎么被曝光出来了，因为这个问题就此被学校开除了职位，走的那天他灰头土脸的，取而代之他的是一位过来见习的女老师，看起来端庄得体，并不是会轻易体罚学生的老师。
那天她来向我了解班级情况的时候，我得知她大学毕业后便顺利成为了教师，家里的哥哥都是从事教师行业，她后来却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不得不辞去教师这个职位，时隔几年如今才重新回来做老师，想要从见习教师开始做起，她不想让任何人说她的闲话。
自我介绍过后，她告诉我她叫奚玥。
很特别的名字，就像我的名字那样。
玥，这个字在古代传说中是上天赐予有德圣皇的一颗神珠。
她作为家中最小的女孩，就像是家中的一颗神珠，给予了所有的厚望！
她任职半个月后，很多学生都会主动过来找我，告诉我奚老师是有多温柔多聪明，我一再叮嘱他们不可以故意刁难新来的老师，但是他们就是不听劝，第一堂课的时候还故意笑话她的名字，但是她却告诉了他们这个名字是有什么样的典故。课堂上他们尽是问些稀奇古怪让人费解的题目，但是她还会耐心的在黑板上为他们一步步的演算，他们发现这个女老师，不光在数学方面有惊人的才能，其它方面她更是对学生提出的问题游刃有余，就此让这个班上的学生对她充满了敬意，但他们后来问及她的一些私生活的问题，她却只是微笑带过了。
“生活问题是很隐私的话题，再被我知道你们就不要再去上课了！”我警告学生。
其实我也发现她是一个成熟稳重又平易近人的人，我们时常会一起去吃饭。
后来我向她提起有一个班的数学老师突然离职了，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教师愿意接任他的工作时我向她随口这么一提，没想到她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我更关心的问题是赵慕柔的学习，要求奚老师好好关注这个学生。
那天我们一起离开学校，我送她去附近的地铁站。
“你很重视这个学生啊...”她淡淡的说道。
“因为她是我亲戚家的小孩子。”
“不是...”
前方的道路似乎是遇到了堵塞，我缓缓的停下车，拉上了手刹。
“不是什么？”我看着她说。
“不是因为亲戚的关系...我想时老师你本人是最清楚不过了。”
我找不到任何的借口去回答她，告诉她，是她误会了。
“前面估计是塞车了，就不麻烦时老师，我在这里下车，你兜进这个路口再出去就回到主干道上了...那么，明天学校见！”
她便下车，打开伞缓慢的走远了。
的确，我没什么可以狡辩的，我的确对这个学生抱有师生以外的感情。
我觉得那是，爱情......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和奚老师谈谈这件事情，但每次碰到她时我们只是互相点头示好，便什么也不说的走开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但那天是很好时机。
中午休息时间，在教师食堂解决完午饭后本想着回办公室休息，但是这几天天气寒冷一直吹着暖气，脑袋有点发胀，总觉得人也变得没什么精神，就想着上天台吹吹冷风抽根烟清醒下。
我遇到了奚老师站在扶手栏杆前看着远处的风景。
我点燃一根香烟，站在离她较远的地方，毕竟女生都不太喜欢香烟那种刺鼻的味道。
“奚老师，大冷天的怎么不进去休息？”
她低头笑了笑，“这种天气我早已习惯了...我出生在一个比这里的冬天还要更寒冷的地方。”
我们之间总是这样找不到任何可以继续下去的话题，我也不太想要在这种时候提及上次的事情。
“我总觉得，这样的日子总会有人来找我。”
她突然间说出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但我没打算追问下去，没人会希望问及自己最私密的事情，我只是站在一旁，享受香烟带给身体暖和的感觉。
她从口袋拿出一包香烟，拿出一根，便问我：“时老师，出来的有点急，可以麻烦借个火吗？”
没想到这个女生会抽烟。
我将打火机递给她。
“没想到你会抽烟...”
她将打火机还给我，吸了一口再缓缓的吐出了一缕缕烟雾，说：“不经常抽。”
但是她的动作是如此的熟练...
“这条围巾是那个学生送的吧。”她侧头看了看。
我看了看，点头。
没想到她心思那么细腻。
“没想到你能看出来啊...”这么说只不过是想缓解我心中的某些压力。
“时老师和我丈夫应该同岁吧。”
她结婚了？
“是吗，马上我也二十八了。”
时光过的真快，这几年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多少值得自己回忆的事情。
“真好啊，二十八岁，生活也在继续着吧......”
“为什么这么说？”
她突然掐掉烟头，站直倚着栏杆。
“我和我丈夫是青梅竹马，在一起经过了小学、初中再到高中，大学的时候我们到了不同的地方上学，联系也渐渐的变少了，大学毕业后我顺利的在家那边的一所高中教书，偶然间的一场同学聚会我们重逢了，看着他我总有很多想要说的话，而我也幻想着他会像以前那样沉默的听着我说话，他在外人的眼里总是一个很无趣又不怎爱说话的人，但没想到在同学聚会的时候他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能够和以前的同学一起打打闹闹、开开玩笑，一时半会我找不到可以听我诉说的人，后来他说家里有事需要早点回去，不知为何旁边的同学都会走上前扶起他，门口推进了一把轮椅，我才知道他在大学的时候经历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他的下肢已经彻底瘫痪了几年...但是我还是喜欢他，很喜欢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喜欢他，我完全不介意他是残疾人，我完全不介意我们之间能否有小孩诞生，我只想和她一直一直的在一起...其中我们经历了很多困难，我们还是走在了一起，但是上天留给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我们在一起两年后他就因为很多的并发症不得不住进了医院，我们仓促的登记了结婚，谁也没想到不久后他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我，我恨时间太短，我恨自己没有早点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一切都已经晚了，命运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他去世过后我再也没有结婚，身前他也一再强调等他去世了让我一定要再找一个爱我的人重新再结婚...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他就在我的身旁，即使在我睡着的时候他好像就睡在属于他的位置，替我盖上被子，半夜我总会起身抱膝痛哭，明明我在他病床前喊的那么大声，让他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没有他的家不算是家了，于是我就来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希望自己可以快些忘记他，因为对于他来说，我只有获得幸福他才能得到安息，我听别人说，如果生者太怀念死者，会让死者感到痛苦而无□□回投胎，她给了我这一生所期待的幸福，我也想让他幸福，所以我决定忘记他，但是哪有那么容易，到了这里我只会越来越想念他。”
“所以我希望时老师能正视自己对她的感情，不要像我这样，等到一切都已经晚了...放心，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你怎么看待这么巨大的年龄差...足足半轮，或许我会剥夺她的幸福，这样的恋爱太危险，我害怕会伤害到她。”
“为什么这么想？”她转过身，眉目皱起来，显得有些紧张。
“年龄算什么，可我嫁给了一个残疾人，我的丈夫时常会大小便失禁我都会耐心的为他处理，为此我还跑去学习了很多医护知识......所以直到今年我才开始想着回到教师这个职位，以前为了照顾丈夫而辞去了这份工作...爱一个人是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爱就是爱，很简单，这就是我和他在一起后才知道的，丈夫虽然也有和我提出过分手、离婚的问题，但是我们分分合合还是走到了最后，他一直都害怕耽误我的生活、工作，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其实我并不喜欢做教师，我最想的是做一个称职的妻子，我只想每天和他在一起，我很爱他。”
“就算他不是残疾人，是植物人，我也会选择陪伴他一生...我们的爱情比起你来说是更加艰难...”
有时候人就需要后面有人推自己一把...
我也领悟到她所说的话了，这样一个女人是需要有多少的勇气来实现自己的幸福。
“谢谢奚老师，祝你在这里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她的五官松懈下来，笑了笑。
“谢谢时老师，也希望你能够把握住自己的幸福。”
我总算清楚了，我很喜欢她，很在乎她。
我特意趁学生还在上课的时间，来到一楼的鞋柜，找到她的学号和姓名，打开她的柜子，看了看她的鞋码，现在还有时间出去外面为她好好挑选一双芭蕾舞鞋。
那天社团活动日，我离开活动室到办公室取走纸袋，提前放到范老师所在的排练厅那再将她带过去。
我第一看到她那样柔美的样子，这就是那个曾经出现在我梦里的女孩，我爱着的女孩。
范老师似乎很喜欢她，但是她还是选择加入了我所负责的文学社。
似乎有她在活动室里，我经常也会参与他们的活动，学生都觉得很奇怪，因为一般这个时间段我都会在办公室被孜孜不倦的学生围着问习题。
但是我特意将这个时间段放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一次性解决掉了。
留出的这些时间...
我只想和喜欢的她在一起罢了。
“她最终还是参加了文学社？”
万理负责将点名册交还给我时这么对我说。
我正收拾东西回家，说：“是。”
“她果然最听你的吧...”
“或许吧...”
我见他还站在那看着我。
“因为我不想将他让给任何人了！”
他皱起眉头，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早点回家休息吧，别忘了明天的值日，希望你尽心！”
和自己的学生争夺一个女生，这看似是一个笑话。
但就如奚玥说的——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叁：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