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叁：师生 ...
-
<时十>
在别人印象中我总是一个处事不惊，又非常冷静的年轻人。
我并不害怕自己的学生、或是同事发现，我...喜欢一个女学生的事情。
游上心头的不安是来源于——他想将她抢走。
不止一次的反思过，其实她应该谈一段属于她这样年纪的恋爱，况且，喜欢他的那个男生知书达理，在年级里也有许多女学生对他有爱慕之意，他可以作为朋友时常陪伴在她的左右，他可以抱着安慰她，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一起回家，他可以不用遮遮掩掩的送她喜欢的东西，他可以更好的喜欢她，可以告诉她自己有多喜欢她。
而我又能给她些什么...最起码的安全我都无法给予她，谈何喜欢...
即使能够在一起，以后还会有许多的难题，然而总有一天，她也会离开我。
与其那时伤心绝望不如从未开始。
在手中燃烧的香烟不知不觉的快要燃尽了，灰白色的烟蒂掉落在裤子上，被那种突如其来的灼烧感而惊醒，收拾好自己泛滥的心情，裤子上留下了烟蒂的痕迹，怎么擦也擦不掉，就像是她，无意中出现，在我心里占据了一个位置，是我怎么也抹不去的。
“时老师，在办公室不允许抽烟！”
科组长走到我的面前时并没有留意到，我随手将香烟掐灭扔进了身后的垃圾桶里。
“这是学校派发下来的文件，今年又有省的学科竞赛了，规定大概都与往年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今年每个班级都必须选出代表去参加，要增加我们学校学生的入围率，时老师负责两个班的物理课，确定学生后把表格填好交给我。”
我看着手中的两份表格，一时半会却想不到选谁比较合适。
“对了，可能会出现同一名学生同时被不同的任课老师抢着作为代表去参赛，但估计没有学生愿意参加两门以上的科目竞赛，时老师最好抓紧些时间！”
说完，科组长便离开了。
我坐回办公桌找出最近学生写过的试卷答题卷，打开电脑里的成绩分析图，戴上眼镜仔细的筛选着优秀的学生，但总觉得时常只让尖子生前赴战场或许不太公平，又或许有更多更有潜力的学生需要这次竞赛让自己脱颖而出。
我拿着报名表去班级上占用课间休息的时间和他们说了这件事情。
大部分的学生都显得无心去参加这次竞赛，原因是他们认为升学考试比一切都重要，并不想分太多的心思在其它的地方上，所以除了课代表举着手其余的学生低着头都不愿吭声。
“既然没有人想去，那就和往年一样就让课代表去参加。”
我准备把表格交到课代表的手中时却突然有人站了起来。
“老师，可以让我试下吗？”
我抬起头，是万理。
“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绝对不会！”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就像那日下午他对我说那番话的时候一样。
我收回了手，将表格递给了他：“好，我相信你，填好表格后亲自交到我办公室。”
对于郑老师的班级，我只能选择她...别无选择，因为我最了解她，只要她下定决心做号一件事情，就能够做的非常出色。
或许我只是利用教师这个职位来接近她吧。
这么一想我真是一个可恶的大人。
最近的事情总是让我夜里很难入睡，在学校时也只能找各种空闲的时间段趴在办公桌小睡片刻，很多老师和我反映有学生抱着习题册过来找我，看到我睡着了不忍心打扰便离开了，老师们问起我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苦笑了下，并没有说出任何原因，原因只有我自己清楚。
临近放学的时候万理带着表格来找我了，我看了看表格上的内容，确认没有什么写错的地方便告诉他可以离开了。
“她也会参加物理竞赛？”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我点着鼠标看着屏幕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怕我会抢走她吗？”
我沉默不做声，他却抢过我手中的鼠标。
“你能不能别装的很冷静的样子，我最看不惯你这个样子，什么事情都可以很冷静很乐观...”
“那你想我怎么做呢？”
这次换他不做声。
“抢走她吧，这样我也会安心点，她就拜托你了...”
我竟然还能对着他笑。
我真的很无助，但对于她的那份感情我又能怎么样呢？
后来有学生抱着习题册来找我，我也找到了理由请他离开了办公室。
有时我也会幻想，如果自己和她是一个年级的学生，那该有多好。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
解答完学生的问题后，抬头办公室就只剩下我一个老师了，抬头看了看时间才知道时间不早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在楼下遇到了她，天气寒冷她却没有围上围巾，手上也没有手套，一直哈着气跺着脚。
我决定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送她回家，但是万理正好出现了，我才意识到他们是约好一起回家了，而我只是个多余的存在。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冲她挥手说再见，那一刻让我心揪成了一团。
我希望她会回过身，走上前让我送她回家，这样就不必麻烦与她不同回家方向的万理。
这也是我头一次嫉妒自己的学生。
......
每日放学后我都会在学校的物理科准备室等待她过来，她总是很准时，进门第一声总会说：“老师好，今天也辛苦你了。”
从第一次的拒之门外到如今的那一声“老师好”，我知道岁月在我们身上都改变了许多，唯一没变的或许是那颗本心。
她总是很认真，时常皱着眉目思考着题目，我为她解答过后，眉目自然而然的松懈了下来，做起相类似的题目时也很得心应手。
辅导时间不长，也就一节课的时间便结束了，这时学校也响起了清场铃声，而我还想在学校留多一会准备更多的题目。
“老师，今晚还会来家里给我辅导吗？”
我收拾桌上的书本，说，“不用操之过急，回去好好复习今天的题目，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过来找我就好。”
她点点头，脸上似乎透露出一丝的意外，我希望那是不舍。
“上次怎么和万理一起回去了？”
“我平时经常和他一块学习。”
的确，她的物理有明显的进步。
“他教的很好吧？”
她不由的打了个哈欠，“什么？”
“他教的比我好吧？”
头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另外的一种表情。
“没关系，如果你觉得他讲的比我好，平日可以去找他解答，其实平日里我也很忙也要帮自己班的学生辅导，有些时候不能顾及周全，只要对你来说是好的，都不用考虑我的感受，但我还会在这个时间段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但是我更多的是希望你和他一起将问题都解决。”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给除她以外任何一个学生课外辅导。
“你能不要总是为我拿捏主意吗...”她立刻变了脸色。
我撑着头说：“他是不是和我很像？”
“什么意思？”
我抬起头从口袋中拿出香烟点燃，告诉她可以离开了。
她走后我冷静了许久，我竟然在学生面前如此失态。
原来自己真的是嫉妒，嫉妒自己的学生可以和他走的那样的近，我却无能为力表达自己的感受。
我冲着天花板重重的叹了口气，真希望竞赛可以早些结束。
在这让我沉闷的日子里，她依旧还是老时间来物理准备室找我准备竞赛的题目，就是，她不再那么愿意与我说话了，或许这样也挺好的。
又轮到巡堂的时间了，我拿着年级册在每一间教室门外的窗户点着学生的到勤人数，快点到最后一个班的时候，看到了门外有一个身影，她居然坐在教室门口低着头睡着了，身体时不时晃几下又惊醒过来。
她看到我。
我小声的问她：“怎么回事？”
“没事...”她淡淡的回答了我。
“你先去医务室休息吧，我会和郑老师说的。”
我并不知道她又和郑老师发生了什么过节。
她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和我说些什么，教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时老师请你不要插手管我班上的事情，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偏袒学生不是一件好事。”
准确说郑老师是从窗口发现我和她搭话，便急冲冲的走了出来阻止了我。
他这么一说，我是不应该插手管的，毕竟我不是他们班的导师。
教室里面又传来学生暴跳如雷的声音：“你这个糟老头，都罚别人站了一天了，你也该是尝下这种滋味了。”
教室的门突然关上了，郑老师用力拉了几次门都拉不开，便敲着门大声的喊：“你们这些兔崽子快给我开门，以后有你们好受的，你们给我记住了。”
里面的学生还是不愿意妥协，大门还是照样紧闭着。
不一会就有其他班上的老师走出教室看着这场闹剧。
我上前劝郑老师，让她回到班上继续上课，事情传出去了学校评估会受影响。
“你们开门吧，没事了！”
学生听见是我的声音后，便打开了锁，让他们都进了教室。
没想到一时间这件事情便成了全校师生之间的话题，大家都讨论起郑老师的为人，他不光整蛊学生，还挑拨老师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教师中最不待见的人，所有人看到他都避而远之。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学校领导有没有听说，我交过花名册便离开了。
经过学校的选拔，她顺利的作为代表去参加省举办的物理竞赛。
离正式竞赛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全部师生都忙起来了。
那天我在学校待到将近九点才离校，平日里走的楼道意外的早早便熄灯了，只有一条楼道还亮着灯，黑暗对于一个有散光的人感到非常麻烦，于是我选择了我平时不会走的楼道，那条楼道经过她的班级，离得很远我还看到他们班级亮着灯，于是走进去看了一眼，她还在课桌前做着题目。
我敲敲门框，提醒着她：“已经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回家后再好好写题目吧！”
她擦擦眼睛抬起头看了看我，只是叹了口气，又重新埋头写着题目。
我走过去查看她到底在写什么题目。
“数学？”
她“嗯”了一声，显然并不想搭理我。
“怎么回事？”
“郑老师让我把题目做完才能回去...”她对着一堆数字皱起了眉头。
我拿起她旁边的习题集，看了看还有很多勾了红圈的题目还没有开始动笔。
我搬过凳子，坐到她的对面，拿过她剩下还没写完的习题，说：“剩下的这些我来做，你就负责把你正在写的这本写完，估计可以早点结束。”
她停下手中的笔，问我：“为什么你要帮我？”
“郑老师早就不在教室了，你真的很傻！”
她才知道被人耍了，感到很无奈，但还是重新拿起了笔。
她跟我说起这件事情。
原来在我找她参加物理竞赛的时候，郑老师曾也找到过她来代表他们班级参加数学竞赛，在这个班上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学生的确也只有她了，我也是后来才了解到，她的数学成绩竟然每次都能进入年级前三十名，且成绩非常的稳定，我就纳闷，数学和物理都是类似一样的科目，她怎么可以偏科的如此严重。
但是她拒绝了郑老师，说是决定要参加物理竞赛，她没有其它多余的心思去准备数学竞赛，她想用这次的成绩证明给一个人看，她是有多优秀。
那个人，便是我。
她为了准备这次竞赛，开始熬夜做题目，不弄明白誓死不睡觉，导致早上的课程她都在课堂上偷偷的睡觉，其他的老师看在她成绩还算不错的份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算在我的课上她也会偷偷的睡觉，趁学生都在解题的时候我会走下讲台用讲义拍醒她，她会默默坐起来，然后翻开草稿本，上面有一行字写着——老师，我想睡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一定会起来认真听课。
我会悄悄说：“你至少把我留的题目做出来在睡。”
她这次连头也没有抬起，手翻到下一页，下一页有着我留下的题目的解答步骤与答案。
我拿过看了看，放在她的桌子上：“做的很好，允许你睡十分钟，只是十分钟！”
她朦朦胧胧的说了句：“谢谢老师。”
十分钟后她真的抬起了头加入了课堂中，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她脸上的乌青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建议她放学后直接回家休息，但她还是坚持着来上辅导课。
就算其他老师对她很仁慈，但是郑老师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还记得她拒绝参加数学竞赛的事情，于是每次她撑不下去倒在课桌上呼呼大睡的时候，郑老师都会朝她扔粉笔擦，让她站在课室后排反省。
“这太伤我自尊了，所以我决定不能让他胡作非为！”
每次郑老师的课她都会用心的准备，郑老师在课堂上为难她，总是点她起来回答他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但是她总能对答如流，让她上讲台做的题目她也做的完美无缺，郑老师找不到其他发泄的途径，只能赶她出去教室外面发罚站，想让她在年级中出丑，但是就我认识的这个女生，她才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没想到她和班上的同学处的那么好，他们经常为她感到不平，想要为她做点什么事情，所以才有那天我看到的那一幕。
但是郑老师换了另外一种惩罚的方式，布置了一堆她一个晚上都不可能完成的题目，但是她就是一个不喜欢服输的女生。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很快我们就做完了全部的题目。
她沉重的叹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这些你交给我，我明天放到郑老师的办公桌上，你今天赶紧回去吧，好好休息！”
“没想到你还会做数学题目。”
“好歹我是一名教师，在年纪上比你大出很多的人，自然知道的也比你多。”我使劲摸了摸她的头，久后，觉得有点尴尬，便收回了手。
她抿抿嘴，“谢谢老师...那天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那么，你也早点休息，再见！”
......
参加竞赛的那天天气很糟糕，一大早竟下起了大雪，交通非常的堵塞，我们学校的老师带队的校车被塞在了半路中，好不容易通车了，校车却陷到雪里了，车内开始变得纷扰，她坐在我的身后，我听到她说了一声：或许就不应该来参加吧。
我站起来说话：“大家别吵了，你们必须参加这次竞赛，你们想想自己都准备了多久，熬了多少个夜晚，或许可以让你们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了，你们怎么可以不去把握，路上的这些问题老师们都会解决，你们好好休息，别吵闹。”
我走下车，和其余带队的老师拿起铲子奋力的铲雪。
世界上最大的谎言是你不行！
总算是顺利的送她们进入了考场，我们所有的教师只能返回校车上等待他们归来的身影。
一个半小时不过只是小睡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听到考场的铃声响起，所有老师都到考场门口迎接学生，可我看到她的脸色不太好，我并没有开口问她考的如何，只是给她递了杯热饮，说：“辛苦了！”
她接过笑了笑，说：“谢谢！”
校车驶回了学校，车内学生们都在开心的交流着题目和答案，唯有她靠在玻璃窗前看着外面流逝退后的风景，一言不发。
她努力了，就已经足够了。
一个月后竞赛成绩就出来了。
她没有入围，万理却获得了不错的名次，她却获得了一笔奖学金，学校交到了我的手上。
学校对于这次竞赛得到名次的学生进行全校表扬，在周一例会的礼堂上为他们举行办仪式，郑老师站在我的旁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就知道她没有那个本事。”
我真是讨厌极了这种老师。
那天放学她突然来到物理准备室，我问她：“竞赛已经结束了，怎么还过来？”
她才意识到，“习惯了...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我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
“这次竞赛你有一笔奖学金，给你。”我从口袋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她摇摇头说不需要。
我说这是她应得的，她不是很需要这笔钱吗，虽然数目不大。
她拿起信封并没有打开。
“我已经不知道需要它做些什么了。”
初来这里的她，有一天突然来到物理准备室对我说：“请你借我一笔钱，我不需要多大的，三万块钱就可以，我会还给你的。”
一个女生需要这笔钱究竟要做什么...
她差点就要跪在我的面前，她抓着裙角低着头带着哭腔说：“求求你，求求你，我会立刻还给你的...”
我不知道她是否哭了，但是我立刻答应了她。
隔天，我叫他到物理准备室将装有钱的信封交给了她。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如果我能帮助到你，我会很高兴，这笔钱不用还给我了...”
......
“老师，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借过那笔钱吗...其实，我并没有用到，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只想逃离这里，我不想连累任何人，所以我既需要一笔钱离开这里。”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我微笑不语
她从书包内格里把之前我给她的那笔钱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我，说：“老师，抱歉。”
“不用还给我了，因为这里里面根本没有钱哦！”我打开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只是一沓废纸罢了。
她非常惊讶。
“我知道你根本不会用，也根本不会离开这里。”
......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叁：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