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淹》南南艾

4、靠近（上）

　　对面的人嘴角像是扬起，又像其实并无角度，众人皆是有点肃穆，估计是不常见蛰演帝君。青宁明白自己当初送手镯是唐突了，自己是上神，指亲的事情怎好这样随意，何况又是单方面的恋慕。
　　青宁微微摆头，东泠招亲，蛰演帝君一个不近女色的神仙过来凑什么热闹，想着心里就有点不舒服，罢了罢了，心道自己算是其中年岁较大的上神了，岁月早已让自己变得成熟，她摸摸下巴，自己还是擅于思考的，恩，不会被美色倾倒的。
　　不一会，众神皆散了去。
　　陵青宁抓起一块糕点品尝，叹道：“好松软。”人间的东西果然特别，这个小小的东西到是比王母的蟠桃软糯。人间，到是想去人间瞧瞧，听说人间也与天上一般，有阶层之分，更特别的是，人间竟有命定的生死轮回。这样多好玩，青宁饶有兴致地想，擦肩而过的人说不定是上辈子的恋人，这样磨着磨着彼此想爱而不能，想死又不行，多么美好虐心。青宁最近闲着没事看太多虐情话本，好像心肠都硬了。
　　往前探探，青宁又瞧见蛰演帝君，他正与藤连上神下棋，一手微微撑着下巴，另一手执一棋子，正要落下。

　　听闻西海古家的九黎花从前有情丝，在夜半时分，多情的九黎花便为人间的有情人诉衷肠，那声音如风声，神仙如仔细着听，便能听见人间许多的爱恨情仇，不单为爱情，亲情如血的浓稠，友人淡似水的交情，九黎花犹如亲身经历般，像当事人一样将情事一一道来。
　　“但我当时在西海寄住时却没听见，是没仔细听的缘故？”青宁端起一壶酒朝口里倒，问得含糊。对面的卿真上神倒上一小杯，又一手按住青宁正要往口里猛倒的酒壶，说道：“这就有的说了。”青宁挑眉，松开手中的酒壶，又将卿真上神身前的酒壶拿来往口里倒，“怎么，今夜漫漫，你这事讲不完？”卿真摇摇头，笑道：“你不是认自己老成，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青宁也笑，道：“你可真别讲，我一点都不好奇。”卿真伸手捏住飘下的一片梅瓣，往酒壶里一扔，空中顿时香气弥漫，卿真将那壶酒递给青宁，示意青宁饮下，才说：“那九黎花如今却无情丝了，自然就无诉肠的声响。”青宁手中一顿，看向对面的卿真。
　　“哈哈，你怎么也随我认真起来。”卿真突然笑道，狭长的眼睛微眯又眨巴眨巴，说：“我这人不靠谱你不是历来知晓？”青宁将酒一饮而下，调整自己刚刚稍微僵硬的表情，想了想说：“我到是听闻古家上君与此有关？”卿真点点头，“是有关，但是关系不大。”又抿了抿酒，继续说：“让这九黎没情丝的，是蛰演帝君。”
　　那天晚上，青宁做了一个不太美满的梦。她梦见只见过一次的蛰演帝君，平日里应是寡淡平静的模样，在梦中却凌厉悲戚起来，那样悲切痛苦的样子，仿佛想就这样死去罢了，大概他并不是蛰演帝君。她梦见这个张着一副蛰演帝君皮相的人将手中砌成的光辉往四九海天的九黎花扔去，随后全身无力似的倒下，漫漫九黎蓦然黯淡无光。其实卿真讲到灭了九黎情丝的是蛰演帝君后，却没有说为什么蛰演帝君要这样做，估计也是并不知情胡编乱造罢了。
　　“我果然虐恋情深看多了，这梦给做的这样歪曲。”趴在石桌上的青宁口中呢喃着，身旁的卿真从她腰间取出一本书，准确来说是一本虐恋情深的话本，然后转身默默离开。青宁毫不知觉地将头耷拉在手臂间，呜咽了一声，许是又梦见了什么，却不再有声响，竟完全入睡了。
　　漫天梅花飘零，点点落在青宁身上，仿佛要将她包围，青宁只觉得温暖了许多。
　　这样在石桌上睡到天亮的结果竟不是着凉，而是忘记了今日有客人上前拜访，是藤连上神要来陵山找卿真讨酒吃。
　　青宁向卿真眨眨眼，又老成地向藤连上神微微点头，道：“藤连上神，上次的酒酿怎么样？“藤连上神板着一张脸，十分严肃地说：“甚好。”青宁面带微笑，“如此便让卿真再酿酒与你。”藤连上神点点头，于是板着一张脸跟卿真走了。
　　陵容这才突然冒出来，夸张的说：“姐姐，为什么藤连神仙总是一副要剥我们皮的样子？”青宁干笑道：“怎么会？”陵容乌黑的眼睛望着青宁，天真地笑起来：“跟在外面的姐姐有些相似！”青宁严肃起来：“怎么会？”陵容抿抿嘴，说：“我怕藤连神仙，到是不怕姐姐。”青宁顿觉受伤，其实她多想成为像藤连上神这样有威严的人儿。
　　刚出去的卿真突然又折回来，手里还拿着几壶酒。陵容向卿真跑去，嘴里嚷嚷着：“我要吃，我要吃。”卿真将手一拐，扔给青宁，说：“给你吃什么，小孩子家家的，这是给蛰演帝君的。”青宁顿时觉得手中的酒有千金重。陵容嘴一撇，说：“那我也要。”卿真低下头对陵容小子笑：“一起去跟藤连上神吃酒如何？”陵容又开始撇嘴。
　　这边说笑的紧，那边却十分苦恼。青宁将手中的酒壶提起来，问卿真：“为何给我？”卿真无所谓地说：“藤连上神想将这酒带给蛰演帝君尝尝，只是他还要有事与我讲，便让你去给了。”青宁又问：“不是有仙子童子可送去？”卿真疑惑起来：“你不是想再见见蛰演帝君吗？”
　　青宁想着难道桃花运要来了？又拿眼角瞥了瞥卿真，卿真眨巴眨巴眼睛一副真诚的模样，青宁呵呵着低下头，又拿眼白看向卿真，卿真勾起嘴角一个灿烂的笑容，青宁腹诽早几年心心念念着又不见你帮忙，这会子这么突然肯定有什么幺蛾子。这样想着才意识到，难道是卿真的桃花运来了？说来说去竟不是自己的桃花运。
　　“你小子爱上藤连上神了？”青宁严肃地问道，卿真瞬间笑容消失，冷笑着把酒端起，说：“爱要不要。”青宁一看不行，说不准卿真是真的想让自己再见见蛰演帝君，只好说：“且慢，我不是觉得有些突然嘛？”卿真收回要拿酒的手，笑意盈盈：“你平日里总是老人家家的模样，怎么一讲起蛰演帝君就这么没有耐性，好好，你是崇拜敬佩，如今我不就给个机会让你近距离崇拜，怎地还不愿意？”
　　青宁拉低声音，看着跑向庭院的陵容说：“别让陵容听见。你带他去藤连上神那，不可让他吃酒。”卿真耸耸肩，看向陵容：“他要吃酒，我怎么拦得住，你也知道，我哪里有时间去管他吃不吃酒......”话说着，头转过来，便看到青宁唤来繁云要走的样子。
　　俨然一副要去大战的模样。
　　卿真面部抽动着，问道：“你干什么这副模样，谁欠了你？蛰演帝君？”
　　青宁面无表情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