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淹》南南艾

1、初见（上）

　　四九海天在月亮的照射下笼罩了一片光华，树影交错，浮尘流动，湖里的九黎花随风一摆一摇，暗吐花蕾，淡蓝色的光纱轻轻在树林间穿梭拂去，古朴的树群静静站立，偶尔发出些悄悄话，又重归寂静。树叶随风摇晃间，偶能瞥见前方的几位仙子正点着九黎火四周巡逻。
　　陵青宁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好位置从天而降，撤去了繁云，脚尖轻落在树枝的尖端，素手撩了撩眼前茂密的树帘，就看到一个仙子正向这边望来，她手一哆嗦，树叶便突然抖动起来，先是轻轻，而后动静愈来愈大。青宁抿了抿樱唇，终于说道：“树仙爷爷，您姑且让我先站会。”话毕，树仙弯下一根枝条挠了挠身体，好像忍着什么，过一小会突然轻轻打了个喷嚏，叶片再一甩后不动了。
　　青宁严肃地掏出千日瓶，白白素净的圆盘状瓷器在幽兰下暗暗闪光，她轻点脚尖，往树干间看去，大大小小的果实甚多，外圈一围紫红色，里面却是晶莹剔透的淡蓝，这就是神杨果，颜色搭配得真是奇怪。青宁心道幸好从前来西海古家参加活动时迷路走到了这里，不然陵容小子让她偷什么神杨果，她肯定不知道怎么办。
　　青宁念了个咒，几颗大神杨果就飞了出来，听话地飘到她的手上，青宁秀眉一挑，发现这神杨果中间的晶莹竟可找到自己的模样，像是人间的奇妙镜，镜上弯曲变形，只能大概看得出自己的轮廓，她却突然看见镜中出现了一抹深蓝的华服身影。青宁暗道不好有人过来了，于是赶紧藏去树干间，茂密的叶片一阵窸窸窣窣而后归于平静。
　　深蓝的华服身影愈渐清晰，修长笔直的影子投落在沉静的古树上，月光的洒落下，如冠玉的脸庞在光影中隐现，微眯带笑的双眼星星一样闪烁，青丝在风中轻荡，复杂勾勒的花纹镶嵌在华服的两端，而服摆却洒满了九黎花特有的丹朱花丝。是了，他是西海古家的少主上君古琛清。
　　青宁摇摇头，也只有西海的上君这么风骚把花绣在衣服上穿，真真是好男儿，那人往前轻走，唤了个繁云要离开的样子。青宁抓了抓手上的千日瓶，起身往树干的地方挪去，腰间细长的流苏缓缓滑下，却见古家上君脚步稍顿，慢吞吞地转过身来，青宁往前的身子僵在半空，摇摇欲坠。
　　古琛清回头看过来，又环看了一周，笑道：“不知是哪位神君在此。”青宁叹了口气，从树干上跳下来，黛色的华服逆风飞扬，明亮的双眼轻微垂下，浓密的睫毛像张开的小羽翅，她轻巧落地，颊边一个小小的陵山图在瞬间隐去，她作了个揖，粗声道：“上君好耳力，小神只是东泠少姬的贴身侍从，不知上君在此，大意大意。上君可是有急事？小神就不耽误上君了。”青宁又作了个揖，想就此离开。
　　在知情人眼里，青宁是出了名的敢借用别人身份的人，一般的神仙没有陵青宁这样的兴趣，何况她还会报答，青宁在借用他人身份后必定拿五六颗明珠上门道谢，不拿名誉开玩笑，别人没什么损失，又平白多了陵山上好的珠子，自然答应。按理说青宁的演技也该是炉火纯青了，这边的古琛清却笑眯眯地又望了她一眼，手微举，青宁手上的千日瓶就飞了过去，青宁瞪大双眼，想夺回来，又怕暴露，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古琛清拿住了千日瓶。
　　“这可是那陵山的千日瓶？”古琛清掂量了一下道。青宁点点头，编了个谎：“是陵山的当家上神赠与东泠少姬的。小神只是过来讨几个神杨果，不敢惊扰。”古琛清笑着点点头，道：“明日八面崖正有东泠当家的品酒大会，神君既是东泠的贴身侍从，不如随本君在西海住一宿，届时便可与少姬会面。”
　　八面崖在陵山，临近西海，是各路神君喜欢举行大型活动的地方，青宁到是收到了邀请的消息，却还没有决定是否去。东泠当家的这次品酒大会，说是当家拿出好酒招待，其实就是为东泠少姬招亲。大哥碎远结亲后便常常带着嫂子游历仙界好不自在，陵山只好传到了青宁手里，还有一弟陵容，现年才三百多岁，尚未成年，与那东泠少姬结不了亲家，所以陵山这边算是走个过场。
　　青宁想着到时要隐藏自己，这样的捉迷藏也不是没玩过，随即讪笑道：“上君开口了，小神自然应下。”古琛清微微额首，眼睛弯弯，将手中的千日瓶递给青宁，然后将身旁久置的繁云收起，往回走。
　　青宁看他本来是要升繁云离开，现在又回去了，不好多问，只好跟在身后。
　　现在好了，本来想不知不觉地偷几个神杨果回去交差，好让陵容小子乖乖跟着卿真上神学习，顺便把图画本还给她，谁知道这么巧会碰到西海的上君，青宁觉得自己的神品越来越差，偷个果都能撞见正主。早听闻西海的上君是个多么温柔的人儿，脸上天天带着笑，笑意直达眼里，眼中仿佛都能缀满九黎花，现下一见，果不其然，只是笑意却不深，浅浅地挂在脸上，似乎是天性。
　　一路走向西海深处，亮光更加清晰，周围的薄雾散了些，巡游的仙子手中的九黎火暗了许多，周围愈渐渗出了九黎花特有的浓烈花香，青宁有些头晕，前方的古琛清朝后笑一下，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提醒道：“深夜的九黎花香有毒，神君可念个咒掩住口鼻。”青宁答应一声，故作老成地想想自己也算一把年纪了，西海古家的九黎花深夜的花香竟然有毒也不知道，实在惭愧。正想着，前方深蓝的身影一停，说道：“喃儿带这位神君寻个住处。”
　　那边的仙子由暗处走来，手中的九黎火发出更亮眼的白光，那仙子身穿抹胸勾勒九黎绿丝的长裙，裙摆轻巧挂着一些流苏，头上盘着仙子的发髻，却又比仙子多了些花样，粉脸红唇，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过来，耳边的栗丝吊环一闪。看来是仙子的头头，到是个美人。
　　“是东泠少姬的贴身侍从，好生待着。”古琛清向那喃儿道了一句，随后朝青宁点点头离开，青宁微微作了个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