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4、忘尘 ...
-
【章陆拾叁】
若水为江,青碧之无垠,两岸重山如泼墨,深浅浓淡连绵不绝,旧有兽啸而今未闻,倘自上空而望,双带之间,条绿望不见底并平静无波。此江绵延数里不起波峦,不见沙石,乃再简不过的碧水之色,如至青的绸娟一般。偶见鱼跃而起,空洞的瞳孔映出恍若无人的江岸。
净,静,婆娑为风。
若水又一名弱水,常现于风月,挂齿于甜言。
归令是个颇为古旧的鬼族,打心底里喜自个儿初成的姿态,故常以蛛身出现。此刻他正倒挂在树梢上,忽得低语出声,念出一句广为人知的话来,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燕回在人间待得岁月亦不算短,自是听过这句话的,却不想归令于此时此地竟有心思念出此等儿女私情之话,眼底显出愕然色。归令复眼匀出一小半,一瞥便知他在想什么,嗤笑道,
“也不知你们这些个如今的小辈打小的典籍都学了不曾,这句话可不是让你们拿来哄女娃娃高兴的。”
燕回无言以对,尴尬的移开了目光。靴子上的鬼头睁开了惨青的瞳孔,一侧盘膝坐着的转轮王晃了晃脑袋起身,似是解释道,
“若水全长为三千里,挂瓢为隐,一瓢便是指这若水真正的源口。”
转轮王是有年代的神,燕回不得怠慢,这一句话下一点即通,
“东皇钟沐浴天地灵气而得以支撑,必然在那源口之处。”
鬼头跟着颔首,归令哼了一声,
“倒还不算笨。”
燕回无奈吐了口气,默然咽下了下一句话:这源口又在哪?
三言两语不过片刻,远处一道如电白影悄然掠出,只见一条九尾白狐如闪电般踩着几颗树冠而来,晃眼化为一雪衫美人,眼波一转不自觉的妩媚,口中的话却与她的神色是不相符的肃然,
“天族的人要到了。”
这话一出,原本尚算轻松的氛围立时荡然无存。
东皇钟长埋于若水之地,受五行之水土木三力所灌,先后经东皇、墨渊、白浅三种神泽。破牢而入,迫钟而起,不过是第一步。
而真正的破钟,需于破水那一刻,借源头之浓厚水泽,压下其余二者,并之注入外负五行余二金火。
失衡,方得崩。
江面已滚起细小的水泊,如拨琴弄瑟。归令明白,那一刻,不会太远了。
……
东皇钟内。
一人坐,二人相对而立,中央裹于浓丹之色内的噬魂成了这里最显眼的法器。
擎苍乃地灵,吐出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入了灵力团,可体内的伤势却是实打实的。众多灵力团受其气息波动而愈发震晃,叮叮当当散开肉眼看不见的波。他坐起来,脸上的饶有兴致缓慢的被一种漠然而又阴沉的神态取代,
“原来天族过了这么些年,还是只会在旁人落难之时下黑手!”
夜华眸光沉静,半分窥不得底下的飓风狂浪,削薄的唇瞧上去如冰雕玉塑,音落又如乍起的瓷碎,
“人间有句话,本君倒是觉得极为合适此刻的鬼君陛下。”
擎苍直觉并非什么好话,口中却硬气,
“什么。”
“痛打落水狗。”
擎苍未听过这句话,但这并不影响他明白过来,怒极反笑,附掌作声,
“太子殿下这般毫不留情面的讥讽,可真不像是,那位至尊教出来的。”
他话说的阴阳怪气,而夜华未有半分动容,
“像不像,对付你是足矣了。”
“你!”
震动自顶连足持续不断的传来,鬼厉防备着夜华再次出手本就不易,耳闻他二人你来我往更是头疼,低喝道,
“别说了!”
一阵沉默,擎苍悻悻住了嘴,随手扯过一丝灵气闭目疗伤。劲气掀起袖子,夜华眸子里映出那方曾无数次与青冥剑亲昵一处的长棍,一时不知心底是气怒还是心疼。
噬魂是横在鬼厉身前的,连最盛的劲风都被不着痕迹的拦在了内边。
连直指都做不到,谈什么同自个为敌?
可即便如此,又如何呢
他在那双仍旧清明的眼中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犹豫。这个人,哪怕平日里乖顺无比,哪怕昨日还在自己怀中睡得安稳妥帖,可真到了他决定的时刻,谁都阻拦不了。
无论是张小凡,还是鬼厉。
无论是青云山,还是鬼王教。
站立的二人心思庞杂,无人发话,一时竟就这般凝住了。只噬魂半开了灵智,懵懂间也知对面的人是主人最亲近之人,连摄人的血芒都犹豫中不及往日的凶戾。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器心相连,鬼厉感受到噬魂无措的茫然,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滋味,却始终神色如初。
他心底清楚:夜华固执如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去做难以挽回之事,可自己也绝不乐见于此功败垂成。然而突涨之下,他的的确确难以击败夜华,即便有擎苍相助,可若是……若是夜华当真以命相博呢?
鬼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干脆承认,
“如你所猜,父帝的神魂碎片的确在擎苍身上。”
他下一句话还未说,已将夜华乍闻此言之时飞快闪过的惊诧悉数收入眼帘,心头愕然,这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
“你诈我?”
鬼帝神魂?竟然是鬼帝神魂……万年前的上神之魂,这世间最为强大之魂之一……天道同样承认为至尊之人的神魂……承载着极阴之力的神魂……
完整的神魂碎片……纯粹的两极之阴……
此刻,夜华心中方真正起了波澜,心思迁转百汇闪过数百种猜测,面色一刹那沉了下来。鬼厉失言之下顿生郁卒,还未答话就被夜华隔着噬魂一把握住了手腕,
“鬼后究竟给你留下了何物?!”
鬼厉吃痛抬头,对上他含了急色的眼。
真难得,碰见他失态的模样。
脑中显过这句话,鬼厉低下头,染了淡红的眼尾掠过隐忍。咬住下唇的力气或是重了些,齿痕极快咬出了白,额发散下来,夜华瞧不见上头的血痕,亦瞧不见那睫羽之下的决绝。
舌尖舔去唇上血珠,另一只手顺势灵活的扯住夜华袍领,伴着他凑近的动作,近乎是在耳畔的絮语,
“天道之力,极阳为帝,鬼族集结三族,若要再掀风云,势必要对上天族,动乱之终,你说我要如何?”
极阴之主可化天地地阴为己用,撷地阴九幽成地灵一族,因母神以造,唯一与极阳对立相辅之存,若得鬼辛之魂能……
化为极阴……
夜华下意识的得出这四个字,心头难以自抑的紧缩,下一秒便察觉不对,暗叫糟糕。可鬼厉如何能放过近在咫尺的机会
胸前的手一瞬变了方向。洁白柔韧的手掌贴在后颈上那刻,龙身于本能之下冒出一层黛色,却终是未来得及防守下鬼厉妙至毫巅的控力。
一瞬间的心神失守,一瞬间的神力被控!
东皇钟的震颤愈发的激烈,在这一方之内,仿若天倒地塌,地动山摇,目所难觉的音波一浪高过一浪,在身躯的每一处外徘徊击打带出阵阵闷响。
时间不多了。
“恩”
夜华闷哼出声软倒在鬼厉怀里,二人同时被灵力之浪拍得一个不稳。擎苍阴沉个脸,却知此刻不该是他开口之时,只得静待着东皇钟破水的时机。古朴而星罗密布的钟顶上,本是满布的封印一角终是不堪重负,呼啸着落下一大块在二人身后呈蕈状爆开,几乎遮掩掉了夜华的声音。
擎苍听不清,可鬼厉环着他,听得再清楚不过。
“鬼厉……你骗我。”
灵气凝成的烟亦可呛入喉头,头顶上的熠熠辉华宛若明日当空,鬼厉乌发垂下来正正好滑过夜华脸颊,
“我有何可骗你的?”
夜华被他护着半分也未受冲击,张口之际却猛地眼神一缩,目光的落点是鬼厉手中不知何时变出的一口白玉杯。剔透可见内里那一汪如翡,煞是好看,于此时此刻却只觉不明的恐慌,
“放开我!”
那杯中的颜色,他在折颜处见过。
暖玉为杯,脂白柔润,方不过半淹的浓绿滑色,夹在修长手指之间还带着新鲜的温热。不烫的水烫了指尖一节,鬼厉却只觉得寒冷。他勾唇柔和一笑,声音已莫名半哑,
“会放开的。”
今日过后,就是真的,彻底放开了。
不再多言,他似下了什么决心,仰头将杯中水倒入嘴里,低头撬开了夜华的唇。茶是好茶,水亦是清甜,鬼厉狡猾的将口中茶直接送到了夜华咽喉,以神力作引,迫得他不得不尽数下咽。
擎苍“啧”了一声,自觉转过去身。
夜华被定住,无法挣扎,茶汤流过喉咙的湿滑混着鬼厉身上极为清冽的莲香,让他如置身于数九寒天。
茶尽,唇分,一滴未余。
杯碎遍地,化为齑粉。
鬼厉以指替他拭去口边湿痕,凝视着他,袍角缠在一处远望还似一对耳鬓厮磨的新人,连唇中的话都染上了毫不相关的缱绻味道,
“这一杯‘桎神’会锢住你的修为让你陷入沉眠,亦会激发你先前饮下的‘忘尘’,夜华,待你醒来,”
忘尘,忘却前尘。
他眨眨眼,酸涩不堪,错觉那里泛起潮气,却只是错觉。他未去牵上他的手,可他也未曾回答那一字一句。
与他为敌?
他如何能,与他为敌?
再多的话终是化作了这世间最为无能为力的两个字,
“抱歉。”
抱歉……夜华听过他无数句抱歉,歉疚时,耍赖时,嬉闹时,亲密时。没有一句比得上此时此地这轻不可闻的两个字。
他胸中的气就在这两个字下骤然冷却,如塞了满满当当的天池之冰被倒入了滚烫的沸水,浓白笼罩起来,什么都看不清。
看不清爱恨,看不清下一步,看不清与之对视的这双眉眼里还会否,存留着他想要看到的不舍。
经脉发出脆响,才惊觉那深可见骨的无力。
鬼厉抱着他,很紧却又极松,恍然未觉身后愈来愈急促与磅礴的摇晃,
“你本不该遇上我的,你本该做你无上的天族太子,是我害了你。”
夜华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一行行被有意无意忽略的疑点,在一阵阵惊天动地的震荡中迫不得已被皆数算出。
刻意躲入东皇钟的擎苍何苦于五百年前,拼了命的撞钟而出?
九重天的太子殿下怎会恰巧出现于千里之遥的若水?
与白浅交手之间本应全神贯注的鬼君,如何要耗费力气的“误伤”夜华?
本该生于富贾之家历经七情六欲的稚龄之子何故一夜之间为人所追,却可凭一己之力逃入相隔甚远的草庙村?
种种之外,乃至那冥界寻不到的父母之魂……
这世上,哪里存在过什么巧合?一场早就安排好的命数,只等着局中人一步步走入,一步步沦陷。
夜华微微侧头,望向静心等待的擎苍,即便受制于人的姿态仍让人深觉压迫,
“冥界的生死簿,原来在那么早之前,便是鬼族所属了。”
天族太子下界之命格,不经司命所归,却定然要走轮回之路,而这一劫,为人所改却得以瞒天过海,不外乎是冥界的功劳。
擎苍在他这一眼下竟觉偏体生寒,可他身经百战,自非常人所及。他不料鬼厉竟是知晓此事,转念一思便知是归令露了破绽。眼见鬼厉身上气息冷凝,沉吟开口,
“其实殿下不必多想,这夜华太子本就是你的苏醒契机,你的命劫,言称出自上古神谕,算起来,也并没有什么欠不欠的。”
上古
鬼厉一震,怀中的夜华亦猝然一惊。
塔顶的光更亮了几分,离水面便更近了。擎苍随手拍开一块浮屠,加紧速度解释,
“七万年前,帝后为帝君生受天帝一击,自知魂魄受损难以存活便提前将腹中皇子取出,以鬼莲神魂为茧将其藏于一处缓慢修养,留于一道遗息用于我寻找殿下,我本欲带人去寻却不料……”
擎苍顿下,咬牙冷笑出声,
“不料天帝却是个斩草除根的,帝君已魂碎仍是不愿放过,我险些被发觉,这才不得不借墨渊之手逃入东皇钟!这剩下的两万年,那天帝可没少四处寻找吧!”
那两万年的风流多情……
夜华隐约觉出不对,抬眼看鬼厉的面色却毫无变化,这头的擎苍压下七万年不见天日的怒气,继续说了下去,
“我将其分为两半,一半交由归令,一半用作我感知和推演。我困于东皇难以脱身,天帝一击何等威力,便是帝后全力相护,那遗息仍是微弱,直至三万年前才出现了模糊的方位。归令寻到殿下时便又过了五百年,当时你已初具灵体,归令便将您带回了鬼族好生养护,整整过了一万余年,却是迟迟不见苏醒。”
擎苍言及此,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夜华,鬼厉侧身挡住他目光,
“帝后消散之时曾言殿下与父帝幼子有缘,我这才恍然您的苏醒需要契机,可我无论如何推演也推不出父帝幼子在哪,直到五百年前归令探查了多方才查出那孩子竟是投生为了天族太子。”
“当时殿下太过虚弱,我不可冒险将其送至天族面前,唯一的法子便是要那太子下界。”
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话音低了下去,自言自语一般夹带着轻微的悔意,
“只是,我未曾想过,那缘……竟是份情缘……”
上古之缘多半与神祇有关,论阴阳相合之理,又是父神之子,哪里会种下命定之缘呢?
擎苍并未说出这层怪异。
鬼厉不知这期间诸般隐情,藏于心头的除了荒谬便是一丝不可言的愤怒。
天命又是天命……
他逃不过,却是还要连带夜华一同深陷……
紧握成拳的手缓慢松开,鲜红的甲痕不觉刺痛。倘若当真是命定之数,纵然无擎苍之举,他二人之间,早晚也是要相遇的。
擎苍无错,归令无错,冥界无错,又该是谁有错
夜华无声扯了扯嘴角,不知作何感想。
到了如今,他根本不在乎究竟是何缘故,也根本不在乎擎苍曾安排过什么。
那么些不合理之状,他若要查,哪里会查不出
傻子,都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
经脉一寸一厘爬上酸软,内里满溢的神力被压迫赶开,空荡一点一滴自四肢涌入。
“锢神”的药效,开启了。
他枕于鬼厉手臂上的头偏了一下,闭上了眼,喃喃道,
“鬼厉,你为何,不肯信我?”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会站在你这边?你就那么肯定,我会毫无犹疑的对你出手?你就,那么,不肯信我么?
若我说我信你,你仍就不肯,信我么
他脑海突兀现出当年不足身量的孱弱少年,坐在后山巨石之上。怀中好生护着的三眼灵猴冒出一撮毛发,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同他一起朝自己望过来。
一汪清潭,从未印出过别的人。
夜华不知自个此刻怎会还能想起那么久远的画面。
张小凡太懵懂了。他从来不知晓,哪怕是在他以为自个欢喜田灵儿之时,那双眼睛里,自始至终,都只有过一个人。
如此刻一般。
夜华蓦地一惊,可眼前的黑暗已逐步蚕食他的意识。
鬼厉搭在他腕间一下下轻拍的指肚清晰感知到,五经八脉内原本如海般浓厚的神力消失。他垂首在已然昏迷过去的人额上落下一吻。
他如今,是没有办法停下来了。
他半跪于地,丝毫不顾砸在他身上的浮屠,目光泄露出温柔,小心的将夜华安置于结界之内,低语声只有自己听得见,
“待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破碎的灵团砸至结界壁上,震耳发聩之波半分打扰不了内里人的好眠。
鬼厉起身,已收敛其外露的情绪。他转身,对着擎苍。
擎苍意欲开口,紧跟着却面色一僵的低头。
那里,噬魂泛着猩红,干脆利落的击在他的腹部。
难以想象的阴寒与渗入脊骨的疼痛。
不算无法忍受,可他知,这是警告。
"擎苍,五百年前那一次,我替他还你。我希望,这是你做过的,唯一一件。"
擎苍听出那平淡之下强自抑制的情绪,不由苦笑,
"属下明白。"
鬼厉深吸口气,噬魂被抛掷半空,他身形迅速旋转,一道粗壮的金红之色升起,自他头顶化作噬魂模样,凄厉之声响起,是真真切切的充斥于整个塔内。
鬼厉仰头,不惧强光刺目。
他背对着擎苍,置于袖间的手掌平伸而出。掌心之上,赫然是一颗混沌漆黑的浑圆灵珠。
噬魂虚影尖利一声,直冲向塔顶,伴随着鬼厉沉着的声音,
“准备吧。”
……
东皇钟外,江面平静如初,而天色却是倏地暗了下来。数里之内,累积出肉眼可见的深浅乌云生生翻涌成鱼鳞之状,黑灰相夹,不时闪过几道瞧不清的刀光剑影,丹、褚、银、黛数色相叠相加,仙力与神力驳杂交汇,妖气混着鬼气躲在不见光的树冠之下。那是一副让人远眺一眼便十分压抑的画面,却极为静寂。
连宋闻得到自若水传出的,喷薄欲发的水腥,
“墨渊,你可还能控制着东皇钟?”
墨渊早就运气试过,无奈摇头,
“我若是能,还会在这里束手无策么?东皇钟本就是东皇本命灵宝,我依仗母神之术强行驾驭已是多生勉强。莲绮又是东皇所造唯一之物,对其所知远胜于我,鬼厉又不知于觉醒之时究竟得知了多少。眼下,东皇钟元气大伤,我无能为力。”
这个答案与连宋所猜相去不远。墨渊续道,
“如此一来,你我只得抢先压制东皇钟出水方可有扳回一城的可能了,只是,鬼族怕是不会让我们轻易进入的。”
连宋身上化出银鳞片片,瞳色粲然如纯银打造,连出口的话都因原身而多上仿若手触青铜的冷硬,
“那就只能,动手了。”
眼下已非论儿女情长之机,哪怕是夜华在此,也不可阻拦了。
墨渊沉默片刻,率先落下云头,身后跟着数十人。他冲着高大群山,混了神力的长啸惊飞数层灵兽,
“归令,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不出来一叙么?”
群山振翅不闻,少顷,
“墨渊上神太过抬举了,当年我追随君上之时,不过见过上神一次,上神竟还记得。”
归令缓缓现身,身后同样是数十人,两方旗鼓相当,针锋相对之势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