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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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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并没有等多久。
隔了一日,海因里希便上门道歉。
陈伟霆走下楼,耳垂上换了一个银色克罗心耳坠,比红宝石的大一些,方便马天宇加了两条线路进去,使之能够收到声音。
海因里希站起身,早早的伸出手去。
陈伟霆握了握海因里希的手。
海因里希说,“上次身体不好,以至失态,十分抱歉。”
陈伟霆松开了手,与海因里希隔着一张椅子,各自在沙发坐下。
侍从端上咖啡,陈伟霆拿起杯子来,轻抿一口,说,“莱茵德先生现在的身体好点了么?”
海因里希说,“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好了很多。”
陈伟霆说,“我看莱茵德先生的脸色不是很好,还是应该好好休息。”
海因里希说,“这一次我来,其实是想向陈先生赔礼道歉的。”
陈伟霆笑了笑,说,“一点小事。”
海因里希说,“陈先生来到慕尼黑,我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反而搅扰了陈先生的聚会,我内心愧疚,还请陈先生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陈伟霆说,“莱茵德先生这么说,我如果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海因里希说,“那我就冒昧的占用陈先生一天时间,带陈先生游览慕尼黑。”
马天宇等人通过耳坠监听到一切,对袁弘说,“你先去准备。”
袁弘即刻换上司机制服,当海因里希与陈伟霆走出大门时,他已经将车停在了门口。
袁弘从驾驶座下来,正要为陈伟霆打开车门,海因里希却说,“陈先生,坐我的车吧。我的司机比较熟悉城中道路。”
袁弘看似毕恭毕敬的等着陈伟霆的命令,心中却是一紧。
陈伟霆笑着说,“莱茵德先生觉得我的司机不够称职么?”
海因里希也笑着说,“也该让你的司机休息一天,就由我暂充导游一职。”
陈伟霆笑道,“也好。”
袁弘退开数步,让陈伟霆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陈伟霆坐上海因里希的车,司机发动,车子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袁弘按住耳机,道,“天枢,我们会跟着你,天枢?”
马天宇说,“通讯频道丢失信号。摄像头的信号也中断了。”
袁弘皱眉,“可能是海因里希的车上有信号屏蔽装置。”
马天宇说,“现在怎么安排?”
袁弘想了想,说,“天宇,你查清楚上回我们定位过的那两辆车,摇光协助你。老吴,幂幂,我们跟着天枢。”
众人各自应是。
陆锋说,“我呢?”
杨幂说,“你照顾你哥哥。”
陆锋一怔,明白北斗是为自己着想,但这份着想,令自己嚼出一种苦涩。
杨幂和吴京快步来到楼下,杨幂坐进袁弘的车中,吴京发动摩托,三人驶上道路。袁弘说,“天宇,调监控。”
马天宇调出交通监控,通过车牌号码和车子外形锁定了海因里希的车。
海因里希坐的是巡猎者版的道奇车,整个慕尼黑也不过十数辆,锁定起来倒也不难。
马天宇找到了车子,回答道,“左拐上洛姆堡路,天枢他们距离你们只有两个街口。”
袁弘说,“明白。”
说罢,他催大油门。
海因里希的车行在路上。
二战后期,盟军对德国的所有城市进行了毁灭性轰炸,几座重要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慕尼黑也被波及,但保留下来部分历史建筑,而政府在战后修建时,有意识的将新建筑风格与历史建筑保持一致。
车子驶过马克西姆大街,街道两旁是各式露天咖啡座,不远处有喷泉,以及卖艺的街头表演者。
海因里希说,“陈先生觉得如何?”
陈伟霆说,“慕尼黑是一个很美丽的城市。”
海因里希说,“我是问,陈先生觉得我如何?”
陈伟霆转头看向海因里希,笑了笑,说,“莱茵德先生,是一位很称职的导游。”
海因里希说,“请叫我海因里希,我的名字承袭于祖父,旁人通常叫我小海因里希。”
陈伟霆说,“令祖父想必是莱茵德家族中的杰出人物。”
海因里希说,“当然。不过,我自认我做的事不逊于祖父,甚至有些地方做得比他更好,所以我更喜欢我的朋友叫我海因里希。”
陈伟霆一笑,说,“好的,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也微微一笑。
车子行了片刻,在慕尼黑的市中心停下。车外是一栋由钢筋水泥和玻璃幕墙构成的现代建筑物。
海因里希下车,说,“请随我来。”
陈伟霆跟着海因里希进了大楼,目力所及之处,皆是线条极其简洁的现代化风格。
大厅内人来人往。
巨大的手动扶梯上永无空闲。
电梯不断上下,运输人流。
海因里希搭乘的是专属电梯,四面墙壁皆是透明,上升的速度虽快,却是极稳。
陈伟霆看着梯外景色,将半座慕尼黑城尽收眼底。
陈伟霆说,“风景真是不错。”
海因里希说,“什么样的人,才能够看见什么样的风景。 ”
陈伟霆说,“看得见这样风景的人,并不多。”
海因里希看了陈伟霆一眼,说,“不错。”
电梯抵达顶楼,海因里希引着陈伟霆来到办公室。
陈伟霆一进房间,便被满墙的屏幕吸引去了注意力。
将近三十余块屏幕组成了一面巨大的电视墙,每一块屏幕上播放着不同的画面,有些是实时新闻,有些是电视剧,甚而有一些是以年轻偶像为主的歌舞节目。
陈伟霆说,“这是你的兴趣?”
海因里希笑着说,“这是我的工作。”
陈伟霆留意到屏幕上虽是不同节目,但节目标志大体相同,与一楼大厅的Logo有些相似,他想了想,便明白其中关窍,“海因里希先生涉猎甚广。”
海因里希笑了笑,不否认。
陈伟霆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景色,在这儿看见的比电梯中见到的景色更为辽阔美丽。
海因里希走到了陈伟霆的身边,指给他看,“那里就是圣母大教堂。”
陈伟霆顺着海因里希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座教堂的尖顶。
海因里希说,“关于圣母大教堂有个传说。”
陈伟霆说,“恶魔的脚印么?”
海因里希说,“原来陈先生也听说过。传说,教堂的建筑师约格·冯·哈尔斯巴赫为了能够造成教堂便去寻求魔鬼的帮助,作为交换条件,他对魔鬼说,这是一座从里面不能看见一扇窗户的教堂,所以魔鬼帮助了他。教堂落成的那一天,约格带着魔鬼来到了教堂的正中央,告诉魔鬼,从这儿看不见任何窗户,魔鬼放眼望去,发现教堂的立柱环绕自己,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任何窗户。但坐在通道两侧的信徒们却依然能够沐浴在光明之中。魔鬼愤怒的跺脚离去,脚印留在了石板上,成了魔鬼的脚印。”
陈伟霆说,“魔鬼之中,也有懦弱之辈。”
海因里希看着陈伟霆,眼神闪了一闪。
陈伟霆说,“怎么了?”
海因里希说,“我跟很多人说过这个故事,给出这样评论的人只有威廉你。”
海因里希将对陈伟霆的称呼改成了威廉,而陈伟霆并没有给出任何不快的情绪反应。
海因里希说,“许多人都赞赏建筑师的机智,但我认为哈尔斯巴赫的成功只建立在一件事上,他选择了一个怯懦的恶魔。”
陈伟霆说,“的确如此。”
海因里希说,“我一直想不通,明明是无所不能的恶魔,为什么会信守这种明显是谎言的承诺?”
陈伟霆说,“如果是海因里希先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海因里希说,“用毁约者的鲜血染红教堂的玫瑰窗,违背誓言的人,应该付出代价。”
陈伟霆笑了笑。
海因里希说,“威廉你呢?”
陈伟霆看向窗外景色,耳垂的银色耳坠折射一丝锐利光线,他淡淡的说,“一个恶魔,根本不应该与人类签订契约。”
海因里希心中一震,看着陈伟霆的侧面。
他听见了自己内心的最深处传来一种无声的尖啸,那是一种如巨浪一般澎湃袭来的感情,无法躲闪,无法抗拒。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紧绷。
时光逆流,十余年前的某个夏天。
垂垂老矣的祖父,阿尔茨海默症已经到了晚期,总是重复说那些已经说过了几百遍的故事。
小小的海因里希坐在祖父的病床边。
偌大的别墅里,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一个即将躺入墓穴的生命,一个初踏鲜活人间的生命。
同处一室。
巨大的窗户上,是窗外树冠的影子。
枝桠纵横,密密交织,如一张网,笼罩在老人与孩童的身上。
祖父布满老人斑的手垂在床沿,喃喃的说着小海因里希几乎能倒背如流的故事,‘……说完恶魔的脚印之后,我问他,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小海因里希说,‘我知道。’
祖父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往下说,‘他说,身为恶魔,何必与人类签订契约。若要弑神,何须假旁人之手。’
祖父的手抬起,伸向虚无的空中,喃喃说,‘……天枢。’
小海因里希看着祖父,眼中浮现出一层嫌恶与迷惑。
海因里希回过神,看着陈伟霆,说,“为什么?”
陈伟霆偏了偏头,阳光穿透玻璃,落在他的侧面上,嘴薄而利,眉漆而浓,“若弑神,便亲手,何须借助旁人。”
海因里希的嘴唇动了一动,他的声音与苍老的祖父的声音重合,“天枢。”
袁弘盯着海因里希的车子,越开却越是心中起疑,他按住耳机,对吴京说,“老吴,去看看。”
吴京驾着摩托车,催大油门,追上海因里希的车,往车内看了一眼。
袁弘以及其他人的耳中响起吴京的声音,“不是这辆车。”
马天宇在电脑前坐直身,“不可能!我看清楚了监控!”
杨幂说,“天宇,再检查一次。”
马天宇说,“可是……!”
杨幂说,“天玑。”
马天宇沉默了一下,说,“我再看一遍。”
马天宇调出了监控记录,看着那辆极有标示性的巡猎者道奇驶在林荫大道上。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处摄像头,每一处摄像头的拍摄进程几乎同步进行,只存在零点三秒的时间差位。零点三秒能干什么?海因里希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在零点三秒之内偷梁换柱。
马天宇重复一遍又一遍,忽然眉头一皱,盯住了屏幕上的某一点。那是林荫最浓密之处,也是两个摄像头摄录范围的交错点。
海因里希的车驶出前一个摄像头,零点三秒之后,出现在了后一个摄像头中。
几不可查的画面停滞,马天宇曾经以为是摄像头的差位视效,但或许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他调取停滞点附近的地图,果不其然,有几处百年建筑。这种建筑物底层沿街面后退且留出公共空间供行人车辆通过,有些类似中国的骑楼。
海因里希事先准备了另一辆一模一样的车,在摄像头交接之时,他与陈伟霆搭乘的那辆车转道穿过‘骑楼’,而另一辆一模一样的道奇车继续往前驶去,也就引走了北斗的注意。
马天宇咬牙,将这一情况告诉北斗其他人,同时说,“我现在调取全城的交通监控,立即锁定天枢的行踪。”
杨幂看着袁弘,“你怎么想?”
袁弘说,“海因里希的背后,还有人。”
杨幂说,“海因里希处处快我们一步,显然是了解北斗的人。”
袁弘说,“陈坤。”
杨幂看向窗外,也说,“是他。”
袁弘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方向盘。
杨幂忽然说,“在想什么?”
袁弘从照后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杨幂,“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杨幂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了口红,对着手镜润色,抿了抿唇,再看一眼袁弘,“我被下的暗示还没有拔除干净,我想的,可不一定是对的。”
袁弘说,“我这个人,胆子小,容易受惊吓,一受惊吓就容易情绪不稳,情绪一不稳,就容易出事。”
杨幂收起了口红,按住耳机,“天宇,查到位置了么?”
马天宇说,“还没有。”
杨幂说,“上次大高给那辆车安过定位装置。”
马天宇说,“那辆车的位置已经查过了,是在一个普通的日租停车库。”
杨幂说,“调取那辆车的行车记录,我要全部。”
马天宇立刻说,“好。”
杨幂的手机响起提示声,她细看了一遍,说,“天宇,查一下科隆大道79号。”
马天宇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翻飞,眼珠盯着屏幕上不断搜索到的信息,说,“科隆大道79号,位于慕尼黑的CBD,是一栋独立的商务大楼。”
杨幂说,“大楼业主是谁?”
马天宇查询,手指停了一下,说,“是海因里希·冯·莱茵德。”
杨幂说,“大楼租赁给了谁?”
马天宇再查,说,“没有租赁出去。”
杨幂看向袁弘。
袁弘点头。
吴京骑着摩托车与车并行,掀起头盔上的挡风镜。
袁弘透过车窗做了几个手势,吴京点头,放下挡风镜。
陆锋在房中守着陆毅,却总是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右眼皮跳完左眼皮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就出门去找马天宇他们,一出门却见摇光二人下楼。
陆锋叫了一声,“高伟光。”
高伟光在楼梯中段站住脚,回身看去。
陆锋抓紧了楼梯扶手,“……出事了?”
高伟光一笑,说,“放心,没事。”
陆锋说,“那你们……”
高伟光说,“去接天枢。”
陆锋一听便着急问,“他怎么样?”
热巴说,“峰峰哥哥,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
陆锋脚一动,却说,“我……我留下。”
热巴看了看高伟光,高伟光微微摇头。
热巴便说,“我们先去了。很快就回来。”
陆峰看着高伟光与热巴一同离去,不觉抓紧了扶手。
大楼的外观犹如一把晶莹灿烂的宝剑,直插天空。
雨云渐渐聚拢,落地玻璃窗外落下一两点雨粒,渐渐的,越落越多。
陈伟霆转回身,说,“时间不早,我该告辞了。”
海因里希说,“我还有很多地方想带威廉你去看看。”
陈伟霆说,“不如改天。”
海因里希却伸出手,按住了落地玻璃窗,也挡住了陈伟霆去路。
海因里希有一双典型的蓝色眼眸,此时这双眼中正映出陈伟霆的面容。
陈伟霆淡淡说,“海因里希先生,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海因里希盯着陈伟霆,却低声说,“你到底是人是鬼?”
陈伟霆看着海因里希的眼睛,嘴角微微一翘。
却在此时,门外传来一点隐约的喧哗。
海因里希皱眉,转头看去,正见紧闭的大门被两人齐齐踹开。
高伟光与吴京收腿,走入门中,各在门的两侧一站。
袁弘风度翩翩入内,对着陈伟霆略一欠身,说,“我们来接您回去。”
海因里希收回手,盯着袁弘,脸色极不善。
陈伟霆看了眼窗外,说,“下雨了?”
热巴与杨幂走入房间,杨幂手臂挽着风衣,热巴取下风衣,递给陈伟霆。
陈伟霆手臂一展,风衣下摆在空中掠过干脆利落的弧度,他披上了风衣,杨幂微微一笑,说,“小雨而已。”
陈伟霆说,“虽是小雨,也坏了游性。”
杨幂说,“主人所到之处,自然雨停云散。”
陈伟霆一笑,向门外走去。
海因里希眼看陈伟霆要走,一时情急,便说,“威廉!”
陈伟霆的步子停了一停,回头看向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说,“明天……明天我再来接你。”
陈伟霆整了整袖扣,抬眼看海因里希,说,“不必了,我很快就会离开德国。”
海因里希变色,“可是……!”
杨幂轻声对陈伟霆说,“雨下大了。”
陈伟霆说,“海因里希先生,告辞。”
吴京与高伟光护在门的两侧,门外一路尽是倒地呻吟的保镖。
袁弘在前,杨幂与热巴走在陈伟霆的左右两侧,吴京与高伟光殿后,一行人扬长而去。
有保镖支撑着站起来,拿着通讯器准备呼叫支援,却被海因里希一把拿走了通讯器。
保镖一愣,不敢多问。
海因里希盯着陈伟霆的远去背影,咬紧牙关。
陈伟霆等人搭乘电梯回到大厅,走出门外,大高开来的商务车正停在正门方向。
走到了车前,陈伟霆看看袁弘。
袁弘说,“戏可演完了,还打算我给你开门?”
陈伟霆说,“说不定还在盯着我们。”
袁弘说,“下回这种深入敌后的工作就交给我,我也享受享受。”
陈伟霆说,“你们怎么来了?”
袁弘说,“救助伤员,人人有责。”
陈伟霆说,“伤员?这话谁说的?”
袁弘打开车门,往里示意。
陈伟霆弯腰进了车,却是一愣,后座坐着一个人。
正是陆锋。
陆锋说,“怎么样?没事吧?”
陈伟霆说,“什么事?”
高伟光和热巴也进了车,说,“峰峰担心你,就跟着我们一起来了。”
陈伟霆看了眼陆锋,“担心我?”
陆锋说,“海因里希抓了你,我当然担心。而且,而且热巴跟我说了,她帮你画纹身的时候,看见的伤痕……”他顿了顿。
陈伟霆说,“他没抓我。”
陆锋撇嘴,“你可别逞强了,这还不叫抓?诶诶,你还没告诉我,他抓你干了什么?他相信了么?”
陈伟霆说,“他现在相信我和那个画中人有联系,必然会想办法把我留下。”
陆锋说,“什么办法?”
陈伟霆看了眼袁弘,袁弘微微点头。陈伟霆刚要点头,却啪的被陆锋打了一下后脑勺。
一车人的动作都顿了顿。
陈伟霆说,“……你打我?”
陆锋说,“有话好好说,眉来眼去的干什么,这儿又没有字幕,也没有旁白,我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陈伟霆说,“玉衡,你解释。”
陆锋看袁弘。
袁弘,“……其实是这样的。”
海因里希走回办公室,站在陈伟霆曾经站着的位置,忽的一拳砸上窗玻璃。
陈坤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莱茵德先生。”
海因里希没有回头,映在玻璃上的神情阴沉,说,“我的办公室,什么时候开始任人来去?”
陈坤说,“莱茵德先生不想见我么?”
海因里希沉默片刻,说,“他不可能是他。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过了这么多年却不老不死的人。”
陈坤说,“的确不可能。”
海因里希握紧拳,说,“但是……他怎么可能不是他!”
陈坤说,“我说过,我可以帮你达成一切心愿。”
海因里希在玻璃的倒影中看着陈坤,冷笑道,“哈尔斯巴赫的协议。”
陈坤没有听懂,心内暗暗起疑。
海因里希说,“但我并非懦弱之辈,”他转身看着陈坤,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陈坤往窗外看了一眼,阳光落在玻璃窗上,也落在他的眉目上。
他的眉目如古老东方失落的寓言,神秘,而漆黑。
陈坤说,“我要这一代的北斗分崩离析,死无全尸。”
海因里希说,“你说的北斗,就是刚才那几个人吗?”
陈坤说,“他们?”
海因里希听出陈坤声音之中满是讥嘲,便看了陈坤一眼,说,“难道不是?”
陈坤说,“莱茵德先生对北斗知道多少?”
海因里希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陈坤说,“我们既然要合作,就该双方坦诚相待,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莱茵德先生。”
海因里希说,“我并非不相信陈先生。只不过,我对于北斗确实所知不多。我十几岁的时候曾经从一位朋友那儿听说过北斗这个组织,当时年少气盛,又因为某些原因,我对这个组织稍作调查,取得了一些资料与照片。没想到就是几个……”海因里希的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强行压住了内心翻滚的不屑,毕竟陈坤也是个东方人,说,“就是几个普通的中国人。威廉并不在其中。”
陈坤说,“那是多久之前的时候?”
海因里希说,“十年左右。怎么了?”
陈坤说,“没什么。”
海因里希看着陈坤,说,“怎么?陈先生要复仇的对象,莫非是那一个北斗?”
陈坤笑了笑,说,“所谓的北斗,其实已经延续了许多年。”
海因里希心中一动,问,“许多年,是多少年?”
陈坤说,“据说,已近百年,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一九二几年。”
海因里希眼睛亮了一亮。
陈坤装作不知,继续说道,“每一代的北斗都是由天枢选择成员组建而成。”
海因里希说,“由天枢选择?你确定?”
陈坤说,“我确定。”
海因里希想了一想,再问,“那么天枢是由谁选择?”
陈坤没有立即回答。
海因里希见陈坤久久不答,便再问,“既然每一代的北斗由天枢挑选组建,那么每一代的天枢,又是谁来任命?”
“没有,”陈坤淡淡的说,“没有人知道天枢是怎么交接,怎么任命,怎么传承的。”
海因里希眼中更亮。
陈坤说,“有什么问题吗?”
海因里希说,“没有。你与北斗有仇?”
陈坤说,“我爱的人因北斗而死。”
海因里希说,“我要的人就在北斗之中,你却要对北斗报仇。我们的目的并不一致。”
陈坤说,“莱茵德先生大可放心,我不要天枢。我很清楚,如果单凭我一人之力绝对不可能报仇,既然如此,放走一个天枢,却能毁了一个北斗,于我而言,也算得偿所愿。”
海因里希再想了想,又道,“北斗毕竟是天枢的北斗,我若协助你毁了北斗,我和他之间必然会有嫌隙。”
陈坤一笑,说,“只要我们布局精妙,他不会知道是莱茵德先生你与我联手。而且他对于北斗其他人的态度,你今天也看见了。”
海因里希看向窗外。
陈坤说,“或者,我应该这么说,如果要莱茵德先生以现在守在门外的全体保镖的性命,来交换天枢,你愿意么?”
海因里希不假思索,“当然!哪怕是十倍,我也愿意!”
陈坤说,“我想,这也是天枢的答案。”
海因里希看向陈坤,“天枢不是我。我的答案,不一定是他的答案。”
陈坤说,“如果给出的答案不一样,他还是你要的天枢么?”
海因里希神色一怔。
陈坤的眸中闪过一丝红光,说,“你要他。是因为,他是世上唯一配与你比肩的天枢。”
海因里希看着窗玻璃,看着陈伟霆曾经按住的某一处,也伸出手,慢慢将手按了上去。
穿越时间与空间的无形藩篱,掌心与掌心遥相呼应,指纹与指纹密密重合。
陈坤的声音低低响起,仿佛在密室中,带出某一种回音,“你要他,是因为,他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天枢。”
海因里希说,“……对。我要的天枢,我明白他。”
陈坤说,“是的。”
海因里希的神情出现一丝狂热,“我了解他。”
陈坤说,“是的。”
海因里希的声音提高,“他会明白的,我注视他的时间远远超过了我的生命!我凝视他的灵魂,我明白他的想法,我和他……是一样的!”
陈坤垂下眼,掩住红光转黯,说,“是的,莱茵德先生。”
海因里希收回声,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回头看着陈坤,说,“陈先生,交易达成。”
陈坤微微一笑,说,“我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