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纵横四海3 鬼新娘》白虹贯日

100、第 100 章

　　陈坤的步子一动。
　　陈伟霆说，“等一等。”
　　杨幂明白陈伟霆是想到了洞穴中空气多年不曾流通，也许有什么物质隐在其中，便道，“天宇。”
　　马天宇先看了看手表，发现之前的电磁干扰由于飞虫的离去已经消失不见，他便拿出手机打开北斗独立研发的检测系统，检测空气中是否藏有辐射等异样元素。检查一遍之后，马天宇说，“一切正常。”
　　陈伟霆这才说，“进去。”
　　高伟光和吴京拿住武器，热巴摸下手臂匕首，三人成品字型进入。
　　袁弘、杨幂与陈伟霆则殿后，保护住马天宇、李易峰与林志玲三人。
　　一行人踏进了山洞，便觉一阵光芒映入眼帘。
　　漫天镶珠，遍地淌宝。
　　山洞一眼望不到头，数不清的箱子一垛垛，一摞摞，越是深处，码得越是整齐，但越是靠近洞口，便越是杂乱无章，甚而有六七个箱子破碎，堆成了一座一人多高的光华灿烂的宝石山。各色珠宝从破口处流泻出来，金镶镯、钻如意，拳头大的红宝石、蓝宝石，成串的拇指大的碧玺、映得一片晶光闪烁的翡翠明珠，若非亲眼所见，难以想象人间富贵竟能如此具象。
　　北斗众人心中更加戒备。一路行来，各种陷阱的匪夷所思，早已超越常人想象，如今亲眼见到了东陵宝藏，终于可以肯定此处就是真正的宝藏收藏地点。然而以初代北斗行事作风，只怕早已设下千百种诡谲奇异的陷阱阵法。
　　杨幂拿出这一路很少拿出的罗盘，眼观六路。寻常人说六路指的是: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向，但在堪舆之时，六路便是指天、地、清、浊、风、水六路。
　　袁弘轻声问杨幂，“看出什么没有？”
　　杨幂皱眉良久。
　　袁弘心中发沉，“到底怎么样？你给句话。”
　　杨幂迟疑许久，说，“这儿……什么都没有。”
　　袁弘一怔，“什么叫什么都没有？”他恍然，“哦，又没有生气之类？”
　　杨幂摇头，“这儿地脉正常，生气正常，一切都正常。反倒是奇怪之处，毫无所见。”
　　袁弘环顾四周，他信杨幂的判断，却不信初代北斗毫无布置。既然杨幂没有发觉，只怕这一次布置比越南、尼泊尔、德国、俄罗斯，更危险千百倍。
　　其他人心中，也都如此想。
　　热巴握紧了匕首，整个人五感敏锐到了极致，眼中泛起杀气，犹如一头沙漠黑豹，缓步潜行，但若有一丝异动，便即刻扑出击杀敌人。
　　陈坤看着这堆珠宝，却是恍若隔世。
　　当年，北斗一行跟着陈天枢，将宝藏秘密转移，在此期间，他们不曾也无暇看宝藏一眼。
　　今时今日，终于亲眼得见。却只剩他一个人。
　　“阿坤哥哥。”
　　刘亦菲的声音宛若夜色中，绽开第一瓣的雪白茉莉花。极轻极轻，极淡极淡。
　　陈坤知道是自己的幻听。
　　但他看见了北斗其他人的表情。
　　北斗八人，或是错愕的看着陈坤，或是警惕的环顾四周。
　　陈坤愣住了。
　　少女的声音，又一次清晰响起。
　　“阿坤哥哥。”
　　这一次，所有人听得更加清楚。
　　不是幻听！不是幻觉！
　　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陈坤听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是刘亦菲的声音！
　　他浑身一震，血液都仿佛瞬间凝固，“……你在哪儿！？”
　　仿佛回应他，刘亦菲又低低的说，“阿坤哥哥。”
　　但这一声比刚才那两声更轻更微弱。
　　袁弘与杨幂对看一眼，脑海中都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刘亦菲用了什么秘术来延长自己的生命支撑到了今日？但也近乎油尽灯枯，听这声音，只怕奄奄一息。
　　陈坤听出了声音来自那堆破碎珠宝山后，立即拔腿飞奔而去。
　　众人也即刻赶去。
　　李易峰则不自觉的抓住了陈伟霆的袖子。他的脸色有点发白。这个山洞近乎百年没有打开，既没有阳光，也没有食水，这样还能活下来的，真的会是人吗？
　　又或者说，还会是人吗？
　　他的喃喃低语，陈伟霆听得字字分明。陈伟霆心中忽然一动，面色一变，想喊住陈坤。
　　却已经迟了。
　　陈坤已经绕到了破碎珠宝山后，“……！”
　　他忽然一动不动。
　　袁弘和杨幂慢了一步，但也在一步之后赶到，看见陈坤所看见的东西之后，杨幂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捂住嘴。
　　袁弘看向马天宇，向他摇了摇头。
　　马天宇有所了悟，一把拉住了林志玲，不让林志玲再上前。
　　陈伟霆和李易峰最后赶到。
　　李易峰看清楚之后，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陈伟霆抬手，托了一把李易峰的背心。
　　破碎珠宝山后，是三具白骨化的遗体。
　　两具骸骨并肩在一起，似是相互依靠。第三具独自坐着，手骨之中放着一只环棱螺。
　　环棱螺在无食无水的情况下能活极久，但这一只经过上百年也到了生命尽头，却在此时，北斗等人打开‘死路’，它感知到了生命气息，故此用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微弱的声音来诱捕。
　　它记下来的声音，就是一个少女在生命尽头的最后一丝微弱呢喃。
　　“阿坤哥哥。”
　　陈坤再也无法支撑，他只觉得脚下大地塌陷，头顶苍穹崩落，这个世界分崩离析，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一人的肩上。
　　他再也无法呼吸。
　　他再也无法心跳。
　　但偏偏，他还在呼吸，他还在心跳。
　　他早该在百年之前死去，却为什么还活着？
　　陈坤伸出手去，想触摸那记忆中少女柔软饱满的面颊，但触碰到的却是冰冷粗粝的骸骨。
　　那双曾经凝视着自己的双目，如今只剩黑漆漆的眼窝。
　　他说，“菲菲。”
　　少女花瓣一般的嘴唇只剩下一颗颗白森森的牙齿，再也无法回应他的呼唤。
　　他再说，“菲菲。”
　　他不断说，“菲菲。”
　　李易峰想上前，但被陈伟霆拉住。
　　陈坤抚住头骨，却听当啷一声。
　　一颗乌黑的铃铛从骨架中跌落在地，撞在地面，发出一声响，铃舌却毫无响动。
　　正是那颗同命铃。
　　杨幂看着另外两具骸骨，‘它们’的衣服还没有完全朽烂，故此尚能辨别大概，但却是一模一样的行动服，难以辨别谁是谁。只能从骨骼特征看出是两名二十至三十岁左右的女性。
　　杨幂看见其中一具骸骨的手中也握着一团织物，便试着轻轻取出。
　　织物色呈淡黄，从纹理质地来看，极有可能是东陵藏品之一，但织物上又有斑斑点点的鲜血，鲜血之中写有数行字迹。或许，是当时有人受了伤，匆忙之间扯下一块织物，以血留下了一些信息。
　　袁弘问，“写的什么？”
　　杨幂看着，念出声，“此信为示，告后来人。喀山一行，延误时机，我等行踪为敌所察，追踪至此。特嘱玉衡留守码头，若我等逾期未归，则玉衡与天权会合，二人远避南洋，徐图后举。”
　　她的声音，与百年之前，在洞中以血留字的女性声音重叠。

　　李小冉靠着箱子，捂住腹部伤口，写到这儿，顿了一顿，回头看向身边同伴。
　　李冰冰胸口一片血红，面如金纸，已是垂危，但一双眼灼灼发亮，看着自己。
　　李小冉咬一咬牙，再写道，“开阳布阵，原可退敌，然此前逆转乾坤，耗损元命，大阵不成，反被敌困，功亏一篑，此乃天意。我等自知脱身无望，故封闭地门，断绝来往之可能，亦断绝敌人之野心。国脉动荡，人心浮沉，宝藏累累，实不宜出世。我等藏宝于此，并非私欲，只待来日，助我华夏，驱敌蛮夷。”

　　杨幂顿了一顿。

　　李小冉的手指也顿了一顿，再看向刘亦菲。
　　刘亦菲的伤最浅，也最深。她布置大阵，耗尽心血，此时已是风中之烛。
　　李小冉道，“……菲菲？”
　　刘亦菲的头轻轻一歪，却没有回音。
　　她的手微微松了一松，露出半颗环棱螺。颈链上的铃铛逐渐泛出一层黑气，直到彻底乌黑。
　　李小冉看着刘亦菲，眼中滚下泪珠。
　　泪珠落在布帛上，化开了字迹。
　　李小冉咬紧嘴唇，最后写下一行字。
　　“留此血书，为剖心迹。”
　　“天枢，天璇，天玑，玉衡，摇光，天权，开阳。地门再启之日，我等重聚之时，愿我苍生太平，天下太平。”

　　杨幂念完最后一个字，就此沉默。
　　良久之后，马天宇问，“没了吗？”
　　杨幂摇头。
　　马天宇看着陈坤背影，“……没有留给他的吗？”
　　杨幂再度摇头。
　　袁弘接过布帛，看着其中一句‘玉衡与天权会合，二人远避南洋’。
　　玉衡是乔振宇。天权是孙红雷。

　　乔振宇被留在码头，他等了很久很久，等着那三个同伴从岛上回来。但是他再也没有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他再也没有等到那个总是骄傲总是不苟言笑的李大将军。
　　他去了上海，原本要与孙红雷一起去台湾。
　　但孙红雷知道了李小冉身死的消息，什么也没有说。按照事前商定的，他们二人将李小冉、陈坤、刘亦菲等人的身家财产归于乔振宇名下，由他转移，由他看管。
　　然后，乔振宇准备好了去台湾的船票。
　　临行的那个晚上，乔振宇没有等到孙红雷。他心生不祥之感，赶去孙红雷的帮会所在地，却看见街头纷纷扰扰，报童们叫着最新的头条。
　　孙红雷身死帮派械斗。
　　乔振宇站在原地，身边是四面八方涌来又涌去的人群。
　　他一步步走过去，走到出事的地点。
　　舞厅门前台阶上，还留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泊。
　　孙红雷当着众人之面，身中乱枪，跌倒在地，横死当场。
　　这是毋庸置疑的一场死亡。
　　这是整个东陵计划的最后一块。
　　他用他的死，堵上了这个计划的最后漏洞。
　　北斗七星，只余一人。
　　他去了台湾，娶了妻子。这个妻子是个很好的姑娘，脾气柔顺，容貌秀丽，不会跟他抬杠，也不会跟他说什么军法处置。
　　他改姓林，心中埋葬着一个巨大秘密，与这个秘密相伴度过了一生。
　　他找了很多次，始终没有找到陈坤。
　　然而对于东陵宝藏的丑恶欲望却从来没有在这个世间消失过。
　　他不再是北斗，他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只能沉默下去，伪装下去，甚至连看都不能多看一眼宝藏埋藏的地方。
　　那个地方，沉睡着他心中最难割舍的人。
　　直到走到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天。
　　医生讨论的声音，护士走动的声音，心率仪的滴滴声，医生和自己的孙女在门外交谈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
　　医生叹气，“林老先生现在就靠一口气撑着，这样下去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痛苦。”
　　林志玲强忍哽咽说，“爷爷是在担心我，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
　　医生说，“劝劝林老先生，让老人家在最后走得安心一些。”
　　林志玲落泪难语。
　　他想劝这个孩子不要哭，以后漫长的人生道路，就要她自己去走了。这世间有太多的艰难，有太多的坎坷，她一定要坚强度过。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匆匆跑来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既凌乱，又熟悉。
　　下一秒，陈坤便出现在了病房玻璃窗外。
　　他看着陈坤。
　　陈坤也看见了他。
　　他忽然有了力气，他觉得自己抬起手，摘掉了脸上的呼吸器。
　　他不再是那个德高望重的林老先生。
　　他变回年轻，变回了那个活泼的青年。
　　他的真名，叫做乔振宇。
　　他的真名，叫做北斗的玉衡。
　　他坐起身来，想对陈坤说，你来得怎么这么迟。
　　但一瞬间，他看见了满脸焦急的陈坤的身后站着李冰冰。
　　那个骄傲的李大将军，肩上停着一只雪白的鹦鹉。
　　李冰冰一身军装，英姿飒爽，一点儿没变。她看着自己，微微一笑。
　　乔振宇愣了一下，也微笑起来。
　　他看向陈坤，和以前一样，轻快的眨了眨眼，说，“天璇，我先去见他们了。”
　　心率仪的显示屏仿佛闪烁了一下，陡然间，心跳显示变成了一条直线。
　　护士叫着医生，医生匆匆进屋，林志玲站在门旁，泣不成声。
　　病房外。
　　陈坤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又退了一步。
　　年轻的乔振宇拿着手里的鬼工球，笑着说，“给你和菲菲做贺礼。”
　　而如今，那少女变成了一捧白骨。

　　陈坤匍匐在地，泪痕满面，想要哭泣，却连泪水都流不出来，想要挣扎哀嚎，却连嗓子撕裂了都发不出声音。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人。

　　袁弘低声问陈伟霆，“这些，怎么处理？”
　　陈伟霆回头。
　　入口处站着李。
　　陈伟霆说，“你们守了这么久，也算是宝藏的半个主人。你们想怎么处理？”
　　李看着那些熠熠生光的宝藏，却说，“这些东西，能让姑姑的腿好起来么？”他神情平静，看向北斗众人，“既然不能，我要它们又有什么用处？”
　　众人退出洞外数步。
　　李说，“如果你们没有别的打算，我们就继续看守这批宝藏。”
　　马天宇一愣，“Dr李，你还要继续守下去？”
　　李说，“既然你们不打算动用这批宝藏，那我们的任务便还没有结束。而且，我要留下来，陪着姑姑。”
　　马天宇张了张口，想要劝说，却又不知该从何劝起。
　　李看向陈伟霆，习惯叫他天枢，“天枢，如果你想动用这批宝藏，我们不会阻拦。”
　　李易峰也看陈伟霆。
　　陈伟霆却神态平静的说，“不。就让它们继续留在这儿。”
　　袁弘却有些不甘，毕竟眼见一大笔宝藏仍旧深埋地底，是人都会心思犹豫，便道，“天璇，你也这么觉得？”
　　李易峰说，“我同意天枢。”
　　袁弘说，“这可是国家宝藏，不上交国家？”
　　李易峰说，“这些财富是封建统治阶级从人民手中剥削来的。如果真的要说它们属于谁，它们属于人民。”
　　袁弘还想说什么，杨幂却说，“峰峰的意思是，现在依然不是动用宝藏的时机。”
　　袁弘一怔，想到了当前局势，也想到了暗流涌动，便也沉默，片刻之后苦笑，“已经一百年过去了，难道还要再藏一百年？”
　　杨幂看向洞中的闪烁宝光，说，“也许不止一百年，也不止两百年。也许在人能够驾驭自己的野心之前，这批宝藏都不应该出现。”
　　李说，“在那之前，我们会永远守护下去。”
　　林志玲自进来之后一直没说什么，马天宇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林志玲垂目，却抽出了自己的手。
　　马天宇想说什么，被杨幂轻轻拍了下肩。马天宇回头看杨幂，杨幂朝他摇了摇头。
　　‘姑姑’说，“我们先出去，再说话。”
　　李上前，先整了整‘姑姑’膝上的薄毯，再推着轮椅往外走。
　　陈伟霆等人也随之走去。
　　李易峰说，“那坤哥怎么办？”
　　陈伟霆看了一眼洞内，陈坤依旧一动不动。
　　李易峰担心的说，“就让他这么在这儿？”
　　陈伟霆看着李易峰，说，“你想留下来？”
　　李易峰说，“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陈伟霆说，“我让天权陪着你。”
　　李易峰摇了摇头，“不用，人多了反而不好。”
　　陈伟霆想了想，走上前对李说几句，李点头。
　　陈伟霆便回来对李易峰说，“他们暂时关闭了信号屏障，我们之间的通话保持正常。电梯也可正常使用。”他叮嘱李易峰，“一定要小心。有任何问题，和我联系。”
　　李易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