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情难戒》墨若雨之

21、1,4米（3）

　　祈墨七点钟就醒了，其实小夭也醒了，但她只是闭着眼，听着和想象着他穿衣，洗漱，冲牛奶的样子。二十分钟之后，小夭感觉到额头热乎乎的气息，祈墨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然后出门走了。小夭睁开眼睛，窗外对面那棵老榆树的枯树枝上，挂满了白雪。

　　她一骨碌爬起床来，飞往德国的机票是下午14点，她有足够的时间收拾东西。洗餐具。他的和自己的。他们的。做完这些才将行李箱取出来，叠进去两套衣服，又放入化妆护肤用品，各类充电器和数据线，手提包里塞了一本人类学的书，不过可能不会看，还有Kindle，Kindle里下了不少言情和仙侠小说。做完这一切，她在Uber上叫了车。

　　去机场的路上她给斯蒂芬发了信息，让他起床开车去慕尼黑接她。

　　斯蒂芬的声音是充满震惊和兴奋的。那语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高兴地从床上跳下来穿衣服的样子。

　　等到终于在机舱里关了手机坐下来的时候，小夭的心里又十分难过起来——这还只是短暂的离开祈墨一个星期而已，以后真要分离，各自过活，一生难再见——简直不可想象。

　　同样不可想象的是以后真的一心一意跟着祈墨的生活。无名无分，就真的能够像张学良的赵四小姐一样一无抱怨？可赵四小姐是谁，张学良又是谁？女人毕竟就是女人，谁不想要一个正了八经的家？总不能真的如歌曲里所唱，“爱恨这一生，落得一个人空等，海誓山盟沦为一种缘分。”

　　圣诞假，从德国飞回中国的旅客多，往德国去的客机上倒是空位不少。一路十个小时，除去间歇的睡眠时间，小夭竟是把辛大《我们》（上）看完了。祈墨的性格像极了书中的男主周瓒的性格——无厘头，无赖，歇斯底里的出于爱之本能的霸占欲。不过总归祈墨没有跟其他的女人玩过暧昧，这一点倒是难得。

　　十个小时的路程对以前的小夭来说总是漫长难捱的，这一次却出奇的快。入境的时候入境检查的大叔问她，“您这是商务签，试问德国放假，您来做何商务？”小夭立即往脸上堆满了笑容，这是她在北京的职场上练就的本事，一本正经地道，“先生，我有个朋友在德国，一直是合作伙伴，他趁放假才抽出时间来同我见面，为的是共同商讨一个中德文化交流项目。”

　　“哦，那您有邀请函么？”大叔满眼睛都是不信任。

　　小夭按捺住心跳，依然面带粲然微笑，“走得急，邀请函还没收到呢。”

　　嗯，大叔又问，“那你有保险么，有信用卡么？信用卡可支付额度是多少？”

　　待小夭回答完，将各资料奉上，大叔还是不放心，又问，“你可有这个朋友的手机号码？”小夭从手机里翻出斯蒂芬的手机号码递过去。

　　待证实了小夭在德国的所有费用和人身安全都由斯蒂芬负责之后，大叔终于放行，并提醒她，“下次不要忘记带邀请函！”

　　小夭眨了眨眼睛，回复道，“好的！祝您圣诞愉快！”

　　......

　　出口处小夭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斯蒂芬，他穿着牛仔裤，上身着黑色皮夹克，手里握着一朵玫瑰花。

　　他也一眼看到了小夭，雀跃地奔上来，绅士般地行了个礼，将玫瑰花递到她手上，说道，“欢迎美丽的公主来到德国！”

　　小夭拍掉了他要来牵自己的手，“来叨扰你一周，也算是麻烦你了哈。”心里却在叫嚣了，“这个人只是一个很好的朋友，维护好这份朋友关系吧，别让它再变质了。”

　　斯蒂芬接过行李箱，引着她往地下车场走去，“哪里是麻烦，恨不得你以后永远叨扰我哩！”

　　小夭知道他讲的并非玩笑话，一时不知作何回复。倒是斯蒂芬胸有成竹的样子，盯着她就跟盯着自己的发妻一般，直望的小夭心里打怵。

　　斯蒂芬很细心，他在车里备了咖啡，橙汁，毛毯和枕头。一出地下车场到外面的时候，当小夭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的时候，她忽然有了这么一种感觉——就好像从一个喧嚣纷乱的世界来到了一个只有宁静的世界。只有宁静。她闭眼休息，而斯蒂芬则哼着小曲，欢快地开着车。他哼的曲子是自由而奔放的。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是自由的。完全的自由。如同一匹野马，在欧洲大地上自由自在地驰骋。

　　她不自觉的就想到了祈墨，同样是人，凭什么他斯蒂芬就这么惬意，而无数个同祈墨一样在北京的青年们，就要挤破了头的拼命奋斗到几近忘却自我。小夭想，大概她永远都无法跟斯蒂芬解释清楚，什么是“摇号”，什么是“连续纳税满5年”才可购房，什么是身为外地人，怎样“影子”一般在大城市蜗居......

　　经过三个小时的路程之后，他们终于到家。小城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安静的仿佛地球停止了运转。好在因着圣诞节的缘故，不少人家的房子装饰一新，星形、花形、菱形、波浪形......各种各样的灯在暗黑中闪烁着，添一丝光彩亮丽给城市，但并不热闹，街上几无行人，倒是与中国每年过年时节，返回农村的人愈少，农村年味渐淡的景况类似。

　　尚没洗漱找东西吃，斯蒂芬就兴冲冲地拉着小夭到了三楼。以前小夭还在留学那会儿，就陪着老太太，也就是斯蒂芬的母亲读书的时候就住过三楼，斯蒂芬家里的客房。现在，小夭莫名的心里就生出警觉来，寒着语气同斯蒂芬讲，“我这还没决定是否跟着你呢，你可别对我生出非分之想！”斯蒂芬大笑，“你说你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我哪里就那么不堪？”

　　小夭好歹松了一口气，推开三楼的门，她惊呆了——完全就是以前小夭无意跟斯蒂芬提到过的自己想要的房间的模样。左侧是书房，配置了三个书架；右边是卧室；中间是个小咖啡厅。都装饰着绿植和非洲特色中国特色的小玩意，以及海边的贝类装饰物。

　　“前段时间马丁没事，我便叫了他一起来装修这个房间，希望你喜欢！”马丁是斯蒂芬的堂弟。
　　有一瞬的时间小夭是极其感动的，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这对于身为建筑师的斯蒂芬来说压根就是小菜一碟。更何况，她爱的是祈墨，她是不会为了这些外在对另一个人示好，嗯，小夭想，不能让心蒙了利的浮尘！

　　接下来的几日顺畅的很。

　　第一日，小夭让斯蒂芬把自己带到了花卉市场，一整天便就在园子里耗去了。带着写生板，将各式兰花描了个遍。只是描着描着，纸上便现出了祈墨的样子。至于一日三餐嘛，早上吃了一碗泰式方便面，中午没吃，晚上斯蒂芬烤了Brezel面包，煎了鸡排，做了土豆汤。

　　第二日小夭想亲自下厨，不过在细细地瞅了厨房里的调料和仅有的生菜，西红柿和胡萝卜之后，她下厨的欲望就没有了，“巧妇难为无料之炊”！往亚洲超市跑了一趟，却是关门停业了。好在老太太勤劳，自己烤了蛋糕，煮了白肠，煎了虾送来，自己又拌了点沙拉，填饱肚子了事。饭毕往书店去了一趟，淘了写书，又往衣店去，买了几件毛衣。

　　第三日被斯蒂芬拉着去了家具商店。他一会儿指指吊灯，一会指餐桌布，一会又指指咖啡机，一样一样问小夭，“如何？喜欢不？喜欢我们就买回家！”

　　“就好像我要跟你买东西添置新房似得！别烦我！”小夭火了。小夭讨厌斯蒂芬完全不把她当客人而是当女主人的神态。

　　“难道你不愿意？”他俏皮地问。

　　小夭无可奈何地回了句，“就算我愿意我老妈也未必同意！你若真想娶我为妻，还是先去了解一下中国的订婚和结婚流程！”

　　果然，他认真了起来，“回去我就查！”

　　小夭没好气地回道，“我不急，你回头慢慢查！”

　　到第四日，德国因圣诞假的原因所有商店都关门不营业了。小夭哪儿也去不了，便乖乖房间里窝着。这一窝竟然窝出了病，感冒发烧，迷糊不醒。昏沉之间睁眼，若不是看见斯蒂芬便是她的母亲给自己喂药送水。

　　“生病真好，”小夭想，“被人伺候的这么舒服，还能睡大觉，不用被斯蒂芬烦。”

　　不过立即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头沉的如同顶了一枚锅盖子，呼吸也不通畅，憋的好像自己不是自己了。她只模模糊糊的知道，医生来过，往她屁股上扎了一针，尔后她哼唧哼唧睡去。

　　朦朦胧胧中她似听到斯蒂芬的絮言，“小夭，小夭，你是不是心里很难受？小夭，小夭，你说你忘记了我眼睛的颜色，可都来了四天了，你也并未正视过我；你说你愿意尝试敞开心扉接受我，可你的行动从来都是拒绝的；你说你要尝试抛弃过去，可你梦里喊得都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你回答我，我有战胜他的可能性么？我能赢得你的心么？”

　　小夭脑子糊涂着，可心里并不糊涂。即使醒了，也故意装睡着。她如何能知道结局？然而现在的事实是——她想祈墨想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