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情难戒》墨若雨之

19、1,4米（1）

　　欧洲难民不断涌入德国的时候，小夭问斯蒂芬，现在去德国应该不是很安全吧。斯蒂芬在Skype的另一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没问题，对我们没影响。

　　北京的天气正变的越来越冷，空气里肃杀的成分也越来越多，在跟斯蒂芬视频后的没几天，11月13日，巴黎发生了恐怖袭击。小夭又跟斯蒂芬说，这个时候去欧洲可真不是明智的做法，德国也发现了恐怖分子不是么，我在德国的几个中国朋友都告诉我说他们轻易不去火车站和飞机场。

　　“Das ist ja Schwachsinn！”斯蒂芬浑厚的声音里透露出不屑，那意思好像是说，就算欧洲所有的国家都发生了恐怖袭击，那也轮不到德国。但是对于小夭来说，全世界哪都不安全，除了中国。

　　不过何谓“安全”？无非是心里慰安罢了。在北京这个人口众多的城市，不是也得处处小心么？就像现在，被挤在地铁内，瘦小的小夭几乎是被悬空，一只脚踩在别人的脚上，一只脚没处落，背上不知“抗”了几个大汉。到呼家楼的时候，人群蜂拥而下，如泥沙冲破堤坝，得紧紧抓了铁把手，否则真是不知道会被踩死还是被甩到轨道里碾死！一个姑娘竟然悠哉的拿着手机后背靠着出门口方向，所有的人向她袭来，而她自岿然，一动不动！眼看她就要被推下去，小夭伸出手将她拉了过来，吼了一声，“不想死的话就找个对的地方站！”小女汉子抬头看了小夭一眼，露出一对洁白的牙齿，笑了。

　　蓦然，这笑让小夭联想到居住在德国时候家对面那一片片野菊花，在风吹下婆娑作响。自由而空旷。干净而美好。

　　她就这样被小女汉子搂着做了七站地。像做了个梦一样，把以后到德国跟着斯蒂芬生活在一起的各种画面设想了一遍，觉得不错——至少，在那里，可以住在带着花园和秋千的小洋楼里，而不是现在这样，辛辛苦苦的赚点钱都为了付那昂贵的房租；至少，可以开着车悠哉悠哉的去上半天班，然后回家研究吃的，斯蒂芬甚至不允许她出去工作；而不是现在这样，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跟地铁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风尘仆仆；至少，可以有安稳的福利，而不是在北京祈祷自己不要生大病，不要进医院；至少不用担心因为没有北京户口以后得把小孩送到老家去上学；至少，不用整天将雾霾的小小颗粒大口大口的吸入肺泡......

　　然后，到站了。小女汉子松开手，再次送来一个明媚如阳光的笑。这笑就随着地铁消失在了看不见的前方。小夭的脚再次踩到现实里。现实对她说，你想那么多干嘛，努力工作吧，赚钱吧，啊，赚钱吧，没钱你就是王八！

　　风吹的耳朵生疼，小夭转身冲进了咖啡厅。她和一个德国过来的项目经理约好在这儿见面。商业性质的谈话总是让人心生疲惫，为了公司的利益需要尽可能的让对方答应自己的条件，却又不能直白的斤斤计较，一句话说出来之前脑子里得过三遍之多，反应还不能太慢。谈完相关项目的事宜之后，不知不觉的三个时辰已经过去。斯蒂芬的电话又适时地打了过来。他对小夭说，何苦把自己搞的那么累呢，何况你们老板简直是变态，给她付出那么多精力和时间简直就是消耗自己的青春。
　　变态么？变态倒说不上，只是有些项目的确棘手而已，而且老板的共赢理念比较差，总想着从对方那里多“搜刮”一点，有时候甚至到了那种只管协调，人力物力财力恨不得都让对方出的地步，自己只管收钱才好。但这个年代，谁做事不是为了共赢的，都你赚了我还跟你合作干嘛，所以往往一个月接上十多个项目，能做成功的项目也就那么一两个，其它基本就黄掉了。饶是如此，因为公司熟悉德国的不多，很多出国陪团的事宜也常常亲自去做，大事小事往身上一堆，总是忙到夜里九点十点方可回家休息。
　　不过饶是工作再忙，是自己喜欢的也就无所谓了，小夭厌烦的不是工作，而是老板的“赏识”，女老板的特点是看你有那么点能力，事事都要往你身上堆——要不就让你落实与德国的协会或者机构洽谈合作的事宜，要不就扔过来沉甸甸厚实实的文案让你去翻译，再不然让你帮其他部门的工作计划和方案，陪同出差的时候要做“小妹”，要帮拎包拖行李箱，要帮拿围巾拿手机，要帮提行李箱，见到客户了无论多累都要像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利落干练，而加班费和自己工作范围以外所做的事情，都是无偿义务劳动。而男老板的特点是，酒桌上总让你多喝一杯，再喝一杯，你不得不喝，还不能喝醉，同时还得客气的避开他离你越来越近的身体。Oh，他妈的！
　　“但我不能因为这个立即就辞了工作去你那，毫无理由的去过养尊处优的生活，何况我也不是那种需要养的小妇人！”小夭往手机喊了过去。斯蒂芬哈哈大笑，回复道，“别人我还没兴趣养呢，你，明天就把工作给我辞掉，赶紧给我滚回德国！”
　　“真是笑话！你倒是给我个愿意养我的理由啊！”小夭都没有耐心听她说话了。
　　“因为我爱你啊。”斯蒂芬回复道。然后，然后小夭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回复我也爱你么，不对，那无非是类似亲情一样的牵挂，不是那种什么海枯石烂没你无法呼吸的缠爱。
　　“怎么不说话了？”斯蒂芬问。
　　“呃，在回家的地铁上，太吵了，回家再跟你说。拜拜。”然后她挂掉了电话，望向黑夜里地铁中一闪而过的广告，有点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