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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枯荣幻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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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腥中带涩，海面群岛在海浪推搡下如无根飘萍缓缓移动，无情地浪潮和居无定所的岛屿使这片海域鲜有人问津。前不久海上枯荣幻境已经开启过一次，时至今日慕名而来的修士早已散的一干二净，只余海上乌云低垂电光频闪。
明灭天地间，两道清圣身影如出世净莲立于波涛汹涌的海面，足沾水不湿，袖擦风不扬，浪在动，风在动，唯他二人不动。
一人面容清俊，双目狭长，唇角上牵眼尾下垂，天生一副笑颜，正是名声响彻北大陆的渡生寺笑佛，须弥子。
另一人眉眼慈悲，身上自有一股悲天悯人的气质，使得普通的面容蕴上一层玄妙佛光，乃莲华寺三大执善者中的上师若水。
若水上师手执琉璃瓶，瓶中插着一根三千尘土叶，叶有三色，沾三界因果吸世间重重气，人、魔、仙在三千尘土叶面前均无所遁形。若水上师左手一伸将琉璃瓶推向半空枯荣幻境曾出现的地方，右手掐出法诀，指尖莲华频绽，灵力凝出一个个真经金字，经文莲华将琉璃瓶层层围绕，不知何处传来梵音低唱，与经文妙义相合，人间一片清言圣气。
不多时，琉璃瓶中三千尘土叶上一白一灰一黑三色中，黑色光亮起，虽光芒奄奄一息却不容错认。
须弥子轻“咦”一声，咂嘴叹道：“代表魔气的黑光，这可难办了。”
他说着苦恼的话，却还是一副笑相，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苦厄能使此人皱一下眉头，仿佛是大慈悲，又或许是真无情。
三色各代表一界，即使是人界的魔修归根结底也还是个人，三千尘土叶依然会亮灰色光而不是黑光。
若水上师叹息一声，诀止莲花消散真经淡去，召回琉璃瓶，对须弥子道：“三千年前，最后一名真仙澄羽尽毕生之力将最后一个魔翡心魁封印在囚魔锁内，至此之后，人间再无仙与魔的踪影。”
三千年前的仙魔战，为一切跨界之争划下了终点。
仙族澄羽力穷而亡，只留下一句，望三界正道永存，善念不息，则再无仙魔人之别。话落，化作三千流光散于天地也。只可惜，封印了翡心魁的囚魔锁却也在人间下落不明。
当时人间有两名佛修，闻仙人澄羽之言心生顿悟，开创以善证道的先河。一人脾气火爆嫉恶如仇，创下渡生寺行斩恶佑善之事，报善以善，止恶以力。渡生寺的寺义便是，佛语可唤醒良知，而法杖才能消除恶行。另一名修士创下莲华寺修大慈大悲之道，大道无情人有情，既有无情道，为何不能有有情道，门中弟子皆有一手肉白骨活死人的高超医术，学成之后出寺云游四海救济苍生。
在仙魔寂灭，人间混乱的年代，渡生寺和莲华寺如两条清流，缓缓涤荡着一切污垢，经百余年浮沉传承，渐成一方大派，香火旺盛弟子遍布大陆各处，哪怕是在中大陆也享有极高威望，齐靖皇朝甚至一度想将莲华寺尊为国寺。
若水上师道：“虽然微弱，但三千尘土叶不可能认错，枯荣海确有魔的踪迹。”
想到下落不明的囚魔锁，须弥子道：“你说，会不会是囚魔锁？”
摇摇头，若水上师道：“难说。即便是囚魔锁，也处处透着蹊跷。我担心的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得到了囚魔锁。”
三千年前参与仙魔战的人间修士大多已经陨落，知道翡心魁没有被彻底消灭而是被永久封印的人只有当时离主战场最近的莲华祖师和渡生祖师。为防止被有心人利用，莲华寺和渡生寺一直隐瞒着囚魔锁的事情，只有两寺方丈的嫡系子弟还肩负着寻找囚魔锁的重任。
须弥子倒很看得开，温声道：“怕什么，咱们再抢过来就是了。”
若水上师：“……”隔壁寺的人为何总是能动手就不愿意费脑子。
南大陆是三世盟和十方书院的地盘，三世盟关系错乱复杂不好下手，若水上师思衬片刻，道：“我们不妨先去十方书院打听打听，看看南大陆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寻常之事再作打算。”
须弥子一副指哪打哪的随和样，很干脆地道：“行，都听你的。”
一穷二白的六阳真人身上只有在来去客栈住一个晚上的钱，所以他打算连夜炼制飞剑。
将宁渊送到房间里给两个小朋友简单介绍彼此，一人塞一张传讯符嘱咐两人没事不要乱跑，有事就唤他。又用剩余的下品灵石给两个娃娃买了些吃食零嘴，六阳两袖清风地出门空手套白狼。
来去客栈不止可以拿灵石交易，六阳旁的术法不通炼器尤其是剑类法器灵器的本事倒是独树一帜，他打算靠这门本事换点炼器的材料。
一直忙到天光熹微，六阳才堪堪炼好飞剑。
亲手将凡铁蜕变成下九品法器，这种心情跟刚刚踏入剑道时微妙重合。
六阳忽然怀念起他的凌云剑，凌云最初也不过是下七品法器，但对六阳来说却意义特殊。
凌云是六阳自己打造的第一把剑，从最初的外观设计到材料选择以及最后的炼制都包含了六阳对剑全部的热爱和期望。铸剑期间云游子曾笑六阳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热情和无穷尽的想法。
后来，六阳的实力渐渐增高对剑的认识也逐渐成熟，却从没想过另寻神兵利器，相反，他特意花了很多功夫研究炼器，一步步将凌云剑不合理或不够成熟的地方完善，将一柄下七品法器一点点炼成上二品灵器。
在六阳看来，凌云剑跟他是知己是相互扶持的战友。
因为这种超乎寻常的执念，修真界至今有六阳真人终生未娶是因为他有恋剑的传言。
打开房门后立刻受到淳于可人热烈的欢迎，接住飞扑入怀的小姑娘，六阳随手摸两把小姑娘的脑袋，道：“怎么？”
淳于可人瘪瘪嘴，她待在房间里快要被吓死了。偷偷睨宁渊一眼，看到宁渊面上灿烂的笑容差点儿瞎了眼。从第一次见到宁渊这小孩儿就对她冷着一张脸，一双黑黑沉沉的眸子像兽谷的野兽一般看得人背脊发寒，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一盘大餐一样。淳于可人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躺在床上用被子遮住脸，偷偷打量宁渊，却见他一双眸子在黑夜里泛起浅淡金芒，吓得淳于可人爬起来点燃了蜡烛，心中千万次呼唤六阳真人。
还未答话，宁渊已迈着一双小短腿奔了过来，亲昵地抱住六阳的腰，扬起阳光灿烂的小脸，目光划过六阳怀中的淳于可人时闪过一线金芒，淳于可人打了个寒颤，下意识闭紧了嘴巴。
宁渊乖巧道：“小哥哥，咱们去哪里啊？”
看着甜软成小团子的宁渊，淳于可人心中无声呐喊，你昨天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然而六阳的回答立刻牵走了淳于可人的心神。
“先把可人送到南大陆，然后折往东大陆。”六阳的目光在宁渊身上停留一瞬，接着道：“最后送你去北大陆。”
宁渊的笑容死在了脸上，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继而如一个跟大人置气的孩子松开抱着六阳腰部的手，冷声道：“我哪也不去。如果你不肯带着我，就不要管我。”他说着掀开衣袖，道：“无以为报，我身上有多少鳞片便给你多少。”
六阳蹙起眉头，擒住宁渊的手，道：“你身份特殊，莲华寺僧人慈悲为怀，有心也有实力护住你。”
宁渊道：“那你呢？你没有吗，你也有啊。”
这孩子虽跟六阳相处的时间不久却已经把六阳的脾气都摸清楚了，说没两句眼里已经有了泪。
可这回，六阳却不再心软，甚至，他看着宁渊的眼神渐渐冷却。
六阳道：“我能救你的命，但救不了你的人。”
他的目光沉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无情地撕开了宁渊的伪装。
六阳道：“司徒府失踪的人，跟你有关系。还有司徒萍的长子，也是你杀的。”
宁渊僵了僵，但很快便恢复过来，不必再装乖卖弄可怜，他反而更加轻松自如，冷笑一声，那双曾打动过六阳的澄澈眸子里亮起金色光华，冰冷而残酷，道：“哦？你觉得我做得不对吗。”回忆起被囚禁的日子，眼中金芒越发冷残，他道：“许他们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却不许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明是和淳于可人一般大的年纪，可宁渊身上却没有一点适龄孩童的影子。听到他的话，六阳眼中的冰冷稍稍淡去，却仍是毫不退步，道：“司徒府有错，所以我救你。”
可那并不代表你要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六阳道：“你也有错，可我救不了你。”
小小年纪染上血腥杀孽，若放任不管只会害人损己。莲华寺一向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在玄灵界德高望重，必不会对宁渊特殊的身份心生贪念，现任方丈无尘大师佛法精深心底仁慈，有他相助宁渊才可及早踏上正途。
歪歪脑袋，宁渊笑得天真又残忍，道：“小哥哥，佛不救不自救之人。你若不管我，我只好放弃自己。”
怎么一个个都是拗脾气！
六阳冷冷瞥他一眼，淡声道：“拿自己作威胁，只会伤害关心你的人。”
说完，身影一动，迅若雷霆直接抬手劈向宁渊后颈。
没想到六阳一言不合就动手，一点准备的余地都不给人留，宁渊昏迷前眼中还满是不甘和错愕。
接住宁渊软倒的身子，六阳叹息道：“一步错，步步错，由不得你任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