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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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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是和洋人有关的稀罕事。
不多几日,荣亲王来的时候便问起,“听说你最近认识了个洋人?”
萧玉檀早料到他要有这一问,忙小心的道:“是。本想避着的,可实在避不开,就会过两回。”
不料,绵怿却不想他想象的那样发脾气,却是沉吟一阵又问:“那洋人可是和个叫钱少康的来往?”
“是,头次见面,就是他引荐的。”
“可知道他平素还和什么人往来?”
“就见过两次,哪里知道?”
萧玉檀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照实一一答了。
绵怿握住他的手放在膝上,柔声问:“那洋人可叫你受委屈了?”
“那倒不曾。”
萧玉檀觉得很奇怪,绵怿细细的把他和亨利相处的情况问了,然后就没再说什么。
这就完了?
玉檀十分迷惑。
他本来都做好了绵怿大发雷霆的准备,再不济也会发作几句,可谁知道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个着落,倒让他心里没了底。
他第一次觉得高估了自己,他其实并没有摸透绵怿的心。当夜绵怿虽然着意温存,可玉檀却无心应酬。
因为心里有了疙瘩,他一夜都没睡好,直到天蒙蒙亮才浅浅睡去,似乎刚合眼,就感觉到绵怿起来了,虽然睡意正浓,却也不好再睡,勉强起来伺候他穿衣。
若是绵怿在这里留夜,玉檀早上就不便起来练功,惯是要侍候梳洗的。
他正跪在床上低头扣绵怿衣上的纽,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刚想抬头就觉得绵怿俯下身来,脸贴在他鬓角轻轻的磨蹭,耳中落入低语:“我最近有些事要忙,怕是不能过来,无论什么……你放宽心,我过一阵必定来看你。”
萧玉檀柔顺的应了,心里的疑惑却更深——不能来就不能来,为什么要叹气?而且绵怿的语气实在有些怪,刚才明明觉得他还有话,却没有说出来,回想起来,从那天说“生个小孩儿”的玩笑开始,绵怿就不对劲了。
难道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接下来足足半个多月,绵怿真的就绝迹不来,以往就算来不了,也常遣了人过来问安或是送些东西,如今竟是丝毫不见,外面更是隐约有些风声说是萧玉檀开罪了荣亲王,失了宠。
萧玉檀听到这样的风声不禁讶异,叫夏儿到凤鸣堂的下人中暗暗打听了,竟然都是外面传了里头才知道的,可见这话分明不是凤鸣堂的人传出去的,那怎么会传出这样的风声,又是谁在外头造谣?而且绵怿偏偏还应了这谣言,了无音讯。
虽然不解,却也不能往荣王府里去打听,最后还是佘良玉从忠顺王爷那里得了准信。有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在皇上面前把绵怿和玉檀的事情当闲话说了,皇上听了倒没说什么,只是不久宫里就下了旨意,将一位以美貌著称的那拉家小姐指给绵怿做侧福晋,这下子谁都看出来了,皇上怕是不喜荣亲王与优伶往来的。
绵怿异常的表现都有了答案。可笑的是,明明是同床共枕的亲密,消息却还要托人往外去打听。难道从前竟然是夜夜同床异梦?这么一想,心更凉。
萧玉檀知道了消息以后,沉默良久,暗中叫过胡嬷嬷、春儿、夏儿几个心腹吩咐了,让他们在外面有意无意的漏点口风,就说看到他和荣亲王在房中有过争执,竟是要无中生有的认下了这失宠的名声。几人听了都有些吃惊,但萧玉檀这么交代,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有听从。
胡嬷嬷和夏儿都退下去了,可春儿却磨磨蹭蹭的,想说什么,看见萧玉檀眉目间满是疲倦,就欲言又止。
萧玉檀看见了,说:“做那样给谁看呢?有话就说。”
春儿,不,萧玉檀已准他用回原姓,如今该叫宋春了。
宋春陪着笑道:“本是有话要说,可见您不爽快,不敢给您添堵。”
萧玉檀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暗中叹口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疲倦的说:“也不缺这点了……说吧。”
“是,”宋春走上两步,俯了身子在萧玉檀耳边低声道,“前天我和冬儿过了个擦肩,在他头发上闻到一股大烟味儿。”
萧玉檀目光一凛,胸中隐隐泛上怒气来,“你是说他……”
“不,应该不是他,”宋春有些为难,语气中添了几分犹豫,“我好歹也侍候老当家几年,不会闻错——冬儿身上的大烟味虽淡却很醇,应该是上品,凭他的身家,吃不起。”
萧玉檀转过脸来看牢他,“你的意思是,是静语?”
宋春恭顺的低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小的不敢妄言。怕是在外头伺候客人吃烟染上的也未可知。”
“好,好得很,”萧玉檀不怒反笑,“那你可注意过静语身上有没有味道?”
“注意过,三爷刚从外面回来我就找机会上去和他打了照面,他身上没大烟味儿,但有皂角味儿。”
明白了,苏静语在外头洗了澡,但跟随他伺候的冬儿却没这么好的待遇,哪怕换了衣服,头发上却还是染了气味。
宋春一个下人,自然是不好发表什么意见的,只得征询的看着萧玉檀。
萧玉檀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又丢下了,不够热,连暖一暖心口都不行,不过有了这一口冷茶,心中已有了决断,“今天的话你就当没说过,我也当没听过。”
“您的意思是……”
萧玉檀不答反问:“静语最近有往公帐上支银子吗?”
“说起这倒稀奇了,这几个月来除了月例,三爷没额外支过一两银子。”
“那更好了,”萧玉檀冷冷的说,“往后你就当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吧。”
宋春呆了一呆,还想问,可看到萧玉檀淡漠的眼神,不知怎么的身上发起寒来,不敢再往深里想,恭敬的应了。
从这天开始,萧玉檀称病回绝掉所有的应酬,除了去戏园子,几乎足不出户。
萧玉檀并没有把真相瞒着苏静言,苏静言当然也不会没轻没重的往外说,哪怕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没有透露。不知真相的苏静语逐渐在言行中表现出了一丝丝幸灾乐祸和对萧玉檀的不恭敬,令苏静言有些不悦。
荣亲王绝迹,萧玉檀闭门,似乎一切都印证了之前的谣言,渐渐的外头就有些不好听的风言风语,竟然还有人言之凿凿的说萧玉檀失宠是因为床上功夫不佳,只得一张漂亮面孔,中看不中用,荣亲王新鲜劲儿过了自然就丢开了,甚至还有将他们的房事讲得绘声绘色仿如亲见的。
被人戳着脊梁骨的萧玉檀是一贯的无悲无喜,苏静言却十分难过,师兄心气那么高的一个人,就为了维护荣亲王的面子,要受这样的委屈。难过归难过,同时他心里竟还有些窃喜——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师兄不会再和荣亲王来往了呢?
有时期盼荣亲王露面,将那些难听的闲言碎语一概肃清,有时又期盼他不再出现,与师兄从此断绝关系。于是来回在矛盾中煎熬。
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苏静言猛的一惊回过神来,忙道:“对不住,我走神了。”
手的主人,一位富态的老者温和的笑,“无妨无妨。喏,是你弟弟的戏呢。”
这老者是个殷实的商人,为人也和气,是苏静言难得愿意相处的客人,见他没有怪罪才松了口气向台上看去。
今天有静语的《活捉》。他出来刚唱了第一句“马嵬埋玉”苏静言就听出他今天嗓子没在家,心立刻提了起来。最近这一阵子静语总像没睡醒似的,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哪里有毛病,让静言为他吊着一颗心。可是看他的“魂步”[60]倒还够轻够飘,不失往日水准,才稍微放下心来。
谁知他这心放得早了,在活捉三郎的节骨眼上,苏静语不知怎么的瞌睡上来打了个呵欠,虽然急急用袖子遮了,但在场的大多都看到了。
苏静言暗暗叫糟。
最近静语老是半夜三更才回来,这下好了,精神都没了。
坐在静言身边的老者呵呵的笑,道:“静言啊,你弟弟看那样子不是大烟瘾犯了吧?”
话一入耳,苏静言只觉得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强笑道:“张老说笑了,我们师兄弟都从不沾那东西的。”
“莫怪莫怪,我只是胡乱猜猜罢了。”
虽然张老一笑而过,但苏静言深知他人老成精,不会随便乱说话的,既然说了,定是看出了什么。
难道静语真的……
苏静言简直不敢往下想。
虽然他恨不得马上就冲过去找弟弟问个清楚,可面前还有客人要应酬,下面还有他自己的戏,等他总算折腾完了,静语早就走了。
苏静言急匆匆冲回凤鸣堂,却被下人告知苏静语房里有客。
[60]魂步
也叫鬼步,是用来表现鬼魂或者妖精之类的角色离地飘行的步法。通常是上身不动,甚至是僵硬的,只是裙子下面的脚快速小步挪动,造成“飘”的感觉。要走得又快又轻又飘,裙子自然下垂而不能被脚踢起波浪,走得好的话真是带得裙摆和水袖都飞起来,整个人满场的飘,鬼气森森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各位的支持和包容。
我知道我的更新速度比不上很多人,如果有人因此对我有意见,那我也没办法。
您来,我欢迎;您去,我不留。
本章三千字,我抠了一星期还是不太满意,各位包涵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