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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十七章 ...

  •   四目相对。
      洋人又惊又喜,猛的站起身来。
      萧玉檀却唬得一跳,倒退一步,差点想回头就走。
      却听见一声洪亮的笑声。
      “玉檀相公来得好啊,我们亨利先生望眼欲穿了。”
      萧玉檀认得这人就是叫条子的人,名叫钱少康,很有些势力,轻易开罪不得的。
      既然见他开了口,萧玉檀只得把到了门槛的脚又缩了回来,微笑道:“玉檀来迟,请各位不要见怪。”
      钱少康笑眯眯的招手叫他过去,拉过他的手,握在手中。
      萧玉檀一阵厌恶,也只能陪着笑,不出声。
      只听得钱少康说:“这位是亨利•戴维斯先生。他今天看了你的戏,十分倾倒,所以我答应了亨利先生将你引荐给他。”
      转头又笑盈盈的对那洋人说:“亨利先生,这位就是今天演杨贵妃的玉檀相公了,寓在韩家潭凤鸣堂,以后你们可要多亲热亲热。”
      说罢,把萧玉檀的手递在洋人手中。
      那叫做亨利的洋人,握住了萧玉檀的手,显出十分激动的神色来,叽里咕噜的讲了几句话,竟然执起他的手,送到嘴边去。
      萧玉檀大骇,见那洋人的嘴差点就要碰到手背上,也顾不得什么,猛的把手一抽藏到背后,脸上已经变色。
      洋人慌忙摇手,结结巴巴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中文看来不太灵光,越急越说不出话来,急忙从席中拉过一个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段话。
      那人看起来是个翻译,听了他的话,便陪着笑脸对萧玉檀说:“这位相公,请不要介意,这吻手礼是西方礼节,是西方男子对自己仰慕的贵族女子才行的。亨利先生是对你十分倾慕,一时情不自禁,没想到让你受了惊吓,还望谅解。”
      萧玉檀认定他是有心轻薄,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有心想一走了之,但是想到屋里都是他们的人,只怕想走也走不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忍了气,对那翻译说:“请你与这位先生说,这里不是西方,还盼他依照中国的礼仪,尊重一点。”
      翻译还未说什么,那亨利已经点头不迭,满口的说:“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
      萧玉檀没料到他居然听得懂,倒惊讶的看了他几眼。

      钱少康也过来打圆场,硬是拉着萧玉檀在亨利旁边坐下。
      萧玉檀推辞不了,只好斜着身子在椅子边上坐了。
      暗中看那洋人。
      分辨不出洋人的年纪,只觉得他应该在壮年,身材健硕魁梧,高鼻深目,脸上一只硕大的鹰勾鼻子,两耳招风,其貌不扬,但一双碧绿的眼睛十分深邃,多看两眼仿佛就要沉溺其中似的。
      亨利感觉到萧玉檀正在看他,很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操着一口磕磕绊绊的中文和他寒暄。
      “你好。”
      萧玉檀楞了一楞,要想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勉强答道:“你好。”
      洋人见他答应,很高兴的样子,又说:“我叫……”
      他叽里咕噜的说了老长的一段,萧玉檀一个字没听懂,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亨利马上明白他听不懂,尴尬的一笑,说:“你叫我亨利就好了。”
      萧玉檀点头,不明白他是什么身份,倒不好称呼,只得跟钱少康他们一样,称呼“亨利先生”。

      席中除了钱少康、亨利和那个翻译以外,只有几个陪客,却叫了许多相公,正弹琵琶、按牙板,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
      萧玉檀看那班相公,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见他被安排在洋人旁边,神色各异,有不屑的,有好笑的,有羡慕的。萧玉檀看在眼里,只是假装不知道。
      既然来了,免不了站起身来,斟一巡酒。
      斟到亨利的时候,他擎起杯子,欢欢喜喜的接了,眼睛却一直盯着萧玉檀看,眨都不眨一下。
      萧玉檀只当看不见,目不斜视斟满了杯子,坐下了。
      钱少康凑着趣笑道:“你们看亨利先生一见玉檀就魂不守舍,竟然是一见倾心,莫不是前世的缘分。”
      萧玉檀面上淡淡的,心里暗骂:谁跟洋鬼子有缘分!
      亨利看来不太明白什么叫“缘分”,低头问了翻译,才欢喜起来,举起杯子说:“敬你一杯,有缘……千里来相会。”
      他那一句话说得十分别扭,满座人都呆得一呆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轰然闹起来。
      萧玉檀刚端起杯子,却听见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在旁边说:“既然这么有缘分,干吗不喝个交杯?”
      萧玉檀不动声色的看去,见是那班相公里不认识的一个角色。
      他立刻把杯子里的酒倒进嘴里,干脆的亮了亮杯底。
      要是喝得迟了,还不知道他要说出什么话来呢。
      亨利见状,也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放下杯子,又殷殷切切的问他喜欢吃什么,给他夹了一条海参放在碗里。
      萧玉檀只好夹了勉强咬了一口,食不知味。

      坐了一阵,钱少康又讨好的对亨利说:“玉檀的曲子堪称一绝,不如请他唱一段?”
      亨利十分欢喜,期盼的看着萧玉檀。
      萧玉檀一向爱惜嗓子,怕酒后发声损伤喉咙,因此陪酒时不肯轻易唱曲,但是见亨利也不出声,只是一脸期盼,一双碧眼幽幽的看得他心虚,只得接过了琵琶,唱了一支小曲。
      一曲唱毕,又是亨利的喝彩声最突兀。
      钱少康等人因为亨利是洋人,不会划拳,更不会酒令,就不敢闹腾什么,只是叫人唱曲弹琴,说些闲话而已。
      钱少康几人对亨利十分巴结,亨利却不太理会他们,只是低头密密的和萧玉檀说话,操着他一口半通不通的中文,不住的问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住在什么地方等等,还细细的记下了,信誓旦旦的说改天一定到凤鸣堂看他。
      萧玉檀和他说了一会话,对他的印象不由得有点改观。
      本来亨利一上来就想吻他的手,让萧玉檀认定他是个登徒子,心里十分鄙夷,但是说上话以后,又发现他并不动手动脚,举止也很斯文,虽然话说的不通,但是却还不讨厌,心里的厌恶稍稍去了几分。
      可是他毕竟是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萧玉檀对他依然保持着警惕。

      酒过三巡,萧玉檀看时间也可以了,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告辞。
      亨利急了,说:“你……你就要走了?”
      “是,”萧玉檀说,“别处还有条子。”
      亨利伸手就想去抓萧玉檀的手,但是又忍住了,想了想,从自己手上取下一个戒指递给他。
      “送给你。”
      萧玉檀看那只戒指是金托子上嵌着红宝石的戒面,颜色深得像血,显然是很好的东西,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能给这么昂贵的礼物,心里更加警惕起来,推辞道:“这太贵重了,玉檀不敢收。”
      亨利只是摇头,把戒指硬往他手里塞,指着他腰间的扇袋说:“跟你换,这个……能给我吗?”
      萧玉檀诧异的看着他,扇袋里面的扇子他只是题了几句应节的诗在上面,拿着应个景,倒不是什么尴尬的东西,但是他一贯谨慎,随身的东西从来不随便给人的,更别说是个初次见面的洋人了。
      钱少康大笑:“亨利先生是要和你换个信物呢,没想到你们初次见面就有这样的情分,玉檀你就不要推辞了,亨利先生一片心意,你就换吧,我们也好做个个见证。”
      萧玉檀只是不肯,再三逼急了,他仍是笑道:“头一回和这位爷见面就收这么贵重的礼,明儿传了出去,都要说我不懂规矩的,算几位爷怜惜玉檀,给玉檀留点脸面吧。”
      钱少康他们见他面上虽然只是淡淡的,却守得水泼不入,拿他没有办法,调笑了几句,也只得放他去了。
      萧玉檀其实没有别处的应酬,只是找个离开的借口而已,离了饭庄,上了车向凤鸣堂去,才松了一口气。
      那洋鬼子委实让他紧张得很。
      京城里的同行何其多,怎么就偏轮着他撞上了,也不知是什么气运。

  •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支持,唯有更新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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