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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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仙拉着萧玉檀的手，满心的感激却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喃喃：“真是太谢谢你了，叫我怎么谢才好呢？”
萧玉檀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背，“别净顾着谢我了，我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一世，你辛苦的还在后头呢……”
虽然萧玉檀省下了后半句没说，但宋文仙不是笨人，立刻也就猜到了，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既然是我自己选的，我就不会后悔。”他往后院的方向努了努嘴，小声说，“我现在的日子可比以前好过多了，他现在知道要看我的脸色过活，不知多巴结，再也端不起架子来了，将来还不是我说了算……”
尽管可以预见到未来生活的艰辛，但宋文仙却像放下了千斤重担，眼角眉梢尽是喜色，似乎已经心满意足，其他的一切都不再放在心上了，哪怕将来再苦再累，在他心中都是充满希望的。
当初，萧玉檀劝他的时候说过，有朝一日等他跳出樊笼的时候，大可以把行头丢到茅坑里去，现在真到了这天，宋文仙倒没这样做，只是把东西都收拾了，送到当铺里去，珍惜的积攒起每一点钱以应对未来的困境。
萧玉檀除了给他还债，还另外凑了一些钱给他，可宋文仙坚持不收他的银票，只肯收了萧玉檀准备了给他路上用的一包散碎银子。
“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怎么还好意思再多要你的钱。”
“可你手头上才这点钱，要做点什么小生意怕是不够吧。”
“我自知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只打算回乡去买几亩田，耕读一世就罢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呢？
萧玉檀一阵恍惚，想起来他的嗓子刚受伤的时候，佘良玉也劝过他，回乡去，买几亩田，凑合过。那样的日子，他实在过不了，可对于宋文仙来说却是求之不得。
所谓的甲之熊掌，乙之砒霜也就是如此吧。
“文仙……”
宋文仙一笑，打断了他，“既然不唱戏了，我也就改回原名，叫我‘书和’吧。”
“宋……书和？”
萧玉檀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只觉得十分拗口，竟不习惯起来。
宋文仙神情似悲似喜。昔日的宋文仙，今日的宋书和，这一番脱胎换骨是他日夜期盼的，哪怕代价再大他也愿意承受。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凝视萧玉檀，郑重的道：“大恩不言谢，今生我怕是还不了你的恩情了，等到来世，我做牛做马还给你！”
萧玉檀只是一笑，今生都还折腾得没完，来生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而且他也不指望宋文仙的报答，他想要的回报，其实已经到手了……
“三爷，春儿哥哥说当家的吩咐，最近堂子里不方便，不能给你支银子了。”
“什么，你怎么办事的？我还等着定新行头呢。”苏静语一听就火了，“连几十两银子都支不出来，凤鸣堂就穷到这份上？”
苏静言正在弟弟房里，看不顺眼他对着冬儿撒气，就回了一句：“师兄心善，为了给宋文仙还债花费得多了，所以堂子里最近可能有些支应不来，你也别去为难春儿了，等过了端午要回了帐自然就宽裕了。”
“他心善？”苏静语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我的哥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师兄做的这是好买卖啊，两三千两银子送掉一个花谱榜眼，顺带挣点侠义的名声，一箭双雕，要是我我也干。”
他轻佻的笑道：“宋文仙也不是傻瓜，我看他心里清楚得很，只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我看到他们两个假惺惺互相做戏的样子就恶心。”
苏静言被他顶得一噎，心里暗暗的恨起静语来。
既然明知道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头都得了好处，谁都没吃亏，有什么不好？事实是怎么样的，萧玉檀知道、宋文仙知道，旁观的人也未尝不知道，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谁都没有说出来，维持着不约而同的缄默，可偏偏就是苏静语不肯保持这默契，非要去戳破它，非要扯掉遮羞的布让它赤裸裸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才痛快。
苏静言埋怨的横了弟弟一眼，停了停才说：“不管怎么样，师兄总是帮了宋文仙的。”
“是是，师兄得趣了，宋文仙得趣了，可怜堂子里就紧巴巴的了，我们这些不要紧的人就剩下吃风喝烟的份。”
说罢，还没等苏静言说话，苏静语看了看天色，打开床头的抽屉掏出一样什么东西揣在怀里，抬腿就往外走，“我要出去，晚上不回来了。”
“到哪里去？”静言见他只顾走连头也不回，忙追了两步喊道，“早些回来，别跟些不正经的人瞎混。”
“不正经的人？”静语走到门边，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回过头来，“这八大胡同里，倒哪里来的正经人？就算是再好的人进来了，也是白布进染缸——洗不清。”
“哟，苏爷来啦。”
宝华班的大茶壶一见苏静语就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迎上来。
苏静语掏出一把钱扔过去，笑骂：“吼什么呀？想讨赏的就直说。”
宝华班虽也叫“班”，却不是戏班，而是娼寮。相公出入娼寮是不大光彩的，因此苏静语来去都很小心，来往有一段时间了，至今外头都没有什么风声，大茶壶这一声喊，平白使他生出几分厌恶和警觉来。
有钱的是大爷，哪怕是个戏子也一样，大茶壶捏了捏手里的钱，谄媚的笑道：“月芳姑娘想着您呢，问了好几次……”
听得这话，苏静语心里头才舒坦了些。
走着吱嘎做响的楼梯上了二楼，苏静语熟门熟路的走向一间半旧的门。才一推门，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就扑面而来：“怎么这么晚才来？”
苏静语搂住扑到怀里的女子，赔笑道：“不是我不想来，都怪我哥拖住我说了半天话，这才来晚了。”
女子抬起头来嗔道：“是么？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答应我的金镯子没着落，所以不敢来了呢。”
看来这女子早就摸清了苏静语的脾气。
“我不敢？”苏静语果然受不了激，“不就是个镯子，我还没看在眼里。”
女子一见有戏，立刻换了副面目，蹙着蛾眉委屈的说：“我倒不是真想要你的镯子，只要你待我好，比什么都强，可是班子里的人都知道你说要给我打金镯子，要真没有，我倒不放在心上，就怕他们不懂事，说出点不好听的话，冲撞了你。”
这叫月芳的窑姐儿实在了得，一退一进，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苏静语挤兑得没有了脾气，果真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放在她手上。
月芳一见，顿时情不自禁的透出喜色来，但随即又皱起眉毛，“哎呀，好粗笨的样式，不是说给我打蕊珠姐那种绞丝的么？”
本以为给了她就完事了，没想到她还要提起，苏静语有点不自在起来，讪讪的说：“本来是要给你新打一个的，可是……不太方便，要不你拿这个去熔了另打个样式？”
“不方便？”月芳眼珠子一转，软绵绵的把身体贴过去，“难道是你师兄又给你气受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就勾起苏静语的气来，拉下脸来，面朝里躺在窗下的短榻上，不说话了。
月芳把身体贴在他背上，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捏着，柔声道：“是我不好，说错了话，让你不痛快了。”
苏静语也不回头，只是闷闷的说：“不关你的事。”
月芳早看出他们师兄弟俩的嫌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可她并不关心这个，她关心的只是怎么从中得到更多的好处。
“我看别的相公，到了你这个年纪，也都独当一面了，可你师兄还把你当小孩子管着，难怪你不痛快。”
月芳别有用心的话触动了苏静语早就埋在心里的一根刺，让它插得更深，把他的心里搅得一片混乱，有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愈加窝火。
月芳觑到了他的脸色，知道这把火已经点上了，该是往里添柴的时候了，便站起身来满脸懊悔的说：“我真是不会说话，本想劝慰你的，谁知道又惹你不高兴了——我这里有点好东西，拿来给你解解闷，算是赔罪好不好？”
苏静语虽然没什么兴趣，但见月芳满脸赔笑，不忍心拒绝，就勉强问了一句：“是什么东西？”
月芳笑盈盈的捧出个盒子来打开，苏静语瞄了一眼，哧的笑出来，“我还当真是什么好东西呢，怕我没见过啊怎么的？”
“是是，您是大人物见识广，当然不在乎这点玩意儿。”月芳嗔怪的斜了苏静语一眼，娇媚的样子让他看得直了眼，待要伸手去搂住她的腰身，却被她蛇似的一扭身闪开了去，“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是上好的老烟土，要是别人，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
“你费心了，但我是不吃这个的。”
说来滑稽，孙鸣玉自己抽大烟，却不许徒弟碰，到了萧玉檀当家，更是明令不许抽，所以苏静语虽然对这东西不陌生，但还真没尝过。
“抽一口解解乏打什么紧？”月芳见苏静语不以为然，又怂恿道，“这可是好东西，你试试就知道了，抽上两口，烦恼全消，给个神仙都不换……要这东西真不好，还能有这么多人抽吗？”
“可是……”苏静语记得大夫说过师父的身体就是坏在大烟上头的，因此心里有些戒备。
“只抽一点，不碍事的。”说着，月芳便把烟灯点燃了，亲手上好了一口烟，把烟枪送到苏静语嘴边，一边哄着，“尝一口，就一口，你要真觉得不好，以后不抽不就完了？”
苏静语犹豫再三，受不住月芳的诱哄，终于还是伸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烟枪，凑到了烟灯边上……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