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微雨蔷薇

7、第7篇

　　十年前，她是被人追捧的女神，他是默默无闻的平凡男生。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他们的距离是十万八千里。
　　1
　　高中毕业十年后的同学聚会上，最出风头的人要数“面瓜“了。当然，面瓜风头大不是因为他这些年变帅了，十年过去了，他还是过去的肉身凡胎，平淡无奇的一张脸，一笑起来就成了一条缝的小眯缝眼儿。也不是因为他成了什么成功人士，他工作一般般收入也一般般。他受到关注，是因为他刚结婚，新娘竟然是当年的校花袁小甜。
　　袁小甜是隔壁班的女生，也是“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当年，追她的大军一直排到校门外。袁小甜不仅长相无可挑剔，还遗传了她舞蹈演员妈妈的曼妙身段和舞蹈天赋，在校园联欢会上的一段独舞把大家都震了。关键是，人家不是花瓶式的姑娘，长得美，学习还好，虽然算不上学霸，但是成绩在年级里也算是能排上一号。上学那会儿，她是大家心目中的女神，主动示好的、默默暗恋她的男孩都不在少数。可是女神级的姑娘，眼界自然是高的，再加上家教严，所以很少跟男生说话，有人说学生会主席蒋浩伟曾经入过她的法眼，但是也没见他们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
　　当年的面瓜，那跟袁小甜根本是不搭边的两个人。面瓜是那种平淡无奇的人，长相平凡，成绩平凡，人面话少。他唯一跟袁小甜的一点点关联，是他们住在一个小区，袁小甜就住在他对面的楼上，从他家的厨房望出去，可以看到她家的阳台。但是打小儿，袁小甜就没有正眼瞧过他，当然，不是女神高傲瞧不起他，而是她根本就没有注意过他。
　　面瓜喜欢袁小甜，但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知道女神离他十万八千里，可是在心里默默喜欢一个人是他的自由，谁又管得着呢。
　　十年过去，面瓜还跟当年一样面，有人见过袁小甜，还跟当年一样美，还做着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可是就在前不久，美丽的女神袁小甜，嫁给了屌丝男面瓜，引来嘘声一片。
　　今天大家凑一块儿了，最爱聊天的张云腾就问面瓜，“哎，面瓜，那天参加你婚礼没来得及问你，女神是怎么落你手里的，今儿跟兄弟们介绍一下经验吧。”
　　“是呀，是呀，赶紧说说。”这是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
　　面瓜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嗨，没什么可说的。”
　　“太有可说的啦。”张云腾不依不饶，“面瓜，我不是说你不好哈，可是袁小甜那是什么人物，怎么就嫁给你了呐。”
　　旁边的于晓婷听不下去了，“张云腾你什么意思呀，袁小甜怎么就不能嫁给面瓜啦，敢情嫁给你才成是吧？”于晓婷是同学中出了名的毒舌女，当年跟张云腾就不对付，现在也喜欢拿话堵他，“你当年还把人家袁小甜的姓名缩写写到球衣上，可是有什么用？现在女神名花有主了，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张云腾嘿嘿一笑，“我那是瞎闹着玩儿呢，我没想追她。不过，大家说句实话，是不是都跟我一样，没想到面瓜会跟袁小甜成夫妻。”
　　有人就点头，“面瓜，别端着啦，赶紧跟大家说说娶到女神的秘籍吧。”
　　面瓜却笑而不语，一旁的女同学如梦说：“面瓜的秘籍就是不离不弃。”
　　大家还是有些不解，单凭不离不弃，就能追到女神吗？
　　2
　　高中那会儿，十七八岁，情窦初开，有个心仪的对象，有过怦然心动的感觉，都很正常，可是无论明恋暗恋，一般都会随着毕业钟声的敲响而散场。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遇到新的心仪对象，有了新的心动感觉，当年的那点小心思，也就撂下了。
　　袁小甜作为大家青春记忆里的女神，也渐渐被很多人淡忘，但是她并不介意，反正她走到哪里，新的追求者也是源源不断的。
　　可是追求者们在袁小甜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这年一哄而散，原因是她得了神经性皮肤炎，脸上身上长满丘疹，奇痒难耐。神经性皮肤炎这病是非常折磨人的，医生告诉小甜，此病很难治愈，治疗过程会很漫长。
　　一向爱美的袁小甜很难接受自己长满丘疹的一张脸露在外面，生病后她几乎不出门，偶尔外出，也要用头巾、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有一整年，她都没有出去找工作，也无心复习功课考研，就整天在家待着。原先的追求者都开始退缩了，她刚刚开始的一段恋情也划上了休止符，袁小甜除了皮肤炎，还患上了轻度抑郁。
　　那会儿面瓜也刚刚大学毕业，没有考上研究生，就参加了工作，工作地点离家不近，所以他常住在公司那边。本来，他对袁小甜已经断了念想，可是有次周末回家，他无意中听邻居议论，“你说原本漂漂亮亮的姑娘，一夜之间脸成了□□皮，真是吓人啊。”“听说还得了抑郁症呢，也怪可怜的。”他细一问，才知道是袁小甜生病了。
　　隔了几天，面瓜在路上遇到了袁小甜，那天天很热，可是袁小甜却裹着头巾戴着口罩。两个人擦肩而过，袁小甜低着头，步履匆匆，根本没有看面瓜一眼。望着袁小甜瘦削的背影，面瓜忽然涌起了一种叫做心疼的感觉。
　　此后面瓜详细打听了袁小甜的病，买了好多医书，又向在皮肤科上班的表叔求教，掌握了一些关于神经性皮肤炎的知识。他天天穿越大半个城市赶回家，希望能有机会见到袁小甜，跟她聊聊天。可是他没有勇气去小甜家，因为跟人家虽然是校友，可是并不熟，而且他不善言辞，上学的时候，有过一两次跟女神对话的机会，他却因为紧张而结巴。
　　某天面瓜在袁小甜楼下徘徊的时候，遇到了小甜妈妈，小甜妈妈对老实的面瓜还是有些印象的，就跟他聊了几句，听出小伙子作为校友和邻居，对女儿非常关心，小甜妈喜出望外。小甜妈一直希望有个人能跟女儿聊聊，给女儿宽宽心，见着主动表达关切的小伙子，自然求之不得。那天不管三七二十一，小甜妈把面瓜请进了家门。
　　不过，那天面瓜几乎没跟小甜对话，因为小甜一直在卧室不出来，后来被她妈硬拉出来，却裹了个头巾，她看了面瓜一眼，显然没多大印象，打了声招呼就回了房间。
　　虽然出师不利，可是面瓜没有气馁，那天跟小甜妈聊了很久。小甜妈对这年轻人印象非常好，约他常来玩儿，面瓜此后就真的成了她家常客。
　　渐渐的，面瓜跟袁小甜有了些对话，后来慢慢的，小甜发现面瓜是个温和厚道的人，话不多，但是很贴心，她不再排斥他，在面前也不再掩饰病情。和小甜熟悉起来之后，面瓜建议她中西医结合治疗，他打听了几个看皮肤炎看得不错的老中医，不管路途远近，都带着小甜一一过去就诊。
　　某天他们在从中医诊所回来的路上，小甜的头巾被风刮跑了，她有些尴尬，对面瓜说：“我很丑是不是？”
　　面瓜说：“没有。你的长相没变，只是脸上多了些丘疹而已。”过了一会儿又说，“小甜，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生病了就好好治，不要想太多。”
　　“可是，连我自己都害怕看自己的样子。”小甜说。
　　面瓜看了他一眼，“我真觉得你跟过去一样漂亮，不过是几颗丘疹，不用放在心上。”
　　有大半年，面瓜经常出入小甜家，有时候跟小甜聊几句，有时候什么都不说，默默帮小甜煎中药。经过精心调养，小甜病情有了缓解，脸上的皮肤慢慢好了起来。医生说，只要保持生活规律，饮食清淡，保持好心情，避免日晒、搔抓，就有希望不复发。
　　那天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摘掉了头巾的小甜对面瓜说，“谢谢你。”
　　面瓜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3
　　病情渐渐缓解的小甜找了一份工作，她人聪明，又肯干，工作做得不错。两年后，小甜跳槽去了更好的公司，谋到更高的职位。她的神经炎已经基本好了，脸上的皮肤完好无损，看不到当年生病的痕迹，大家见了她，看到的依然是那个美丽的女神。
　　对于小甜生病的经历，知道的人并不多，一是因为生病期间小甜深居简出，二是因为大家各忙各的，自己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呢，哪有心思总是关注别人。一众校友中，唯有面瓜是伴随小甜渡过难境的人。另外知道这事儿的是面瓜的同班同学如梦，她在医院工作，当年为了给小甜治病，面瓜走遍附近各大医院，也曾经托如梦带小甜看过她们医院皮肤科的专家。如梦当时就感叹，面瓜对小甜真好。
　　小甜病愈之后，两个人来往反而没有以前多了，一来是小甜有了工作忙了起来，二来是面瓜觉得，他和女神的差距依然是十万八千里。直到有一天，小甜主动约了面瓜，两个人一起吃火锅，服务员介绍火锅底料有养生中药成分，面瓜急忙说，“我们不需要，我们就要清汤锅吧。”他知道，前几年小甜喝中药喝到吐，现在对中药味儿还心有余悸。小甜却笑了，“我现在已经没什么了，甚至还有点怀念中药的味道呢。”又说，“前几天同事聊天，说起什么样的男人最性感，有人说，下厨的男人最性感。我说，煎中药的男人最性感。”她说着，目光望过来，面瓜被她看的有些脸红。
　　吃完饭往回走的之后，小甜说：“面瓜，我问你句话，你喜欢我吗？”
　　面瓜一愣，没想到小甜说话这么直接，他半晌才说，“当然，可是……”
　　小甜说：“面瓜，我也喜欢你。”
　　小甜找如梦当伴娘的时候，曾经跟她说过，“我生病的时候特别悲观，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遇到爱情了，可是没想到，我的爱情来找我了。”
　　同学聚会的现场，面瓜想对大家说，当然不是不离不弃就能追到女神，而是不离不弃，让女神看到了真心，看到了爱情的模样。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他还是那么不善言辞。

　　十年前，她是被人追捧的女神，他是默默无闻的平凡男生。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他们的距离是十万八千里。
　　十年后，她落入了凡尘，他们的距离渐渐拉近。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的距离可以是一丈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