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dow》祈蕙

2、第二章 重回

　　“唔。”太阳暖洋洋地照在眼皮上，有几分刺眼，我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懒洋洋地睁开了眼。
　　“醒了？”
　　“我去，什么情况，boss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没来得及清理眼屎的我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吓得一激灵。
　　“别揉了，我看见了。”我没看错吧，他还翻了个白眼！他大早上出现在我房间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居然还嫌弃我，这再不反抗，岂不是认怂？这不是我的风格。
　　我正准备跳起来和恶势力理论，没想到被他一眼看穿，先抓住了小臂。于是我诡异地跪坐在床上，被林灿煊抓着手臂，他淡定地站在床边俯视我，我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变热，他不是要打我吧？不行，打死事小，认怂事大，我硬着头皮和他对视，思考着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然后就听到了很多年后想起来还会让我微笑的话。
　　“再揉该肿了，已经红了，别再揉了，不嫌弃你。”温柔得不像话。
　　诶？这是boss？我一定是在做梦。我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眉眼温柔的男人，一时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这几天的安排昨天都和你说了，等会儿会有阿姨来，你不用管，还有今晚不用准备晚餐。这是这里的地址，别走丢了。”迅速地交代完事情，林灿煊递过来一张卡片。
　　我依旧呆愣地看着他，木然地接过卡片。我还没有从他这异常的温柔中回过神，boss怎么一回国突然变得这么亲切了，想不明白。
　　林灿煊摸摸我的脑袋，有些无奈：“走了。”
　　“奥。”
　　直到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这刚刚的林灿煊为什么和印象中的那么不一样，其实昨天的他就已经和之前了解到的有点不一样了。
　　我收起手里的卡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毕竟boss家只是暂住，只拿出了需要用的衣物。简单地化了淡妆，便出门去会许久未见的宋词。

　　打的到熟悉的商圈，发现街边的店大多已更新换代，只剩下零星的记忆中的商铺。曾经上学时最喜欢和朋友来的林荫道，古老的梧桐彰显着古朴的韵味，街边的小吃店依然飘着馋人的香味，树荫下依然有大学生摆着一些自己做的精美的小东西，幸好这些都还在。
　　我有些感慨的独自踱步在街道，两年了，久违了，这个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承载着我所有青春的故乡，我，白雨恩，回来啦。
　　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转过两个街区，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弄堂，零零散散开着些小饭店，牌匾上都染着泛黑的油污，显然少有人光顾，门店显得有些落魄。我有些激动地一点点朝里走，身边偶尔有一些不得已走小路的人，无一不走得飞快。然而我看着这熟悉的光景，恨不得一帧一帧慢动作地刻在脑海里。直至后来整条弄堂被拆，我也还是可以清晰地记得它的每一家店，每一个角落，以及那些鲜活的记忆。
　　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小店，毫不停留地穿过前厅，熟悉地找到隐秘的甬道，来到与前厅的阴暗潮湿完全不同的后院，小凉亭下有个老妇人正看着煮着的茶炉，袅袅的烟，已经能闻到茶叶的清香，像是为了等待某个人而早就备上了茶。
　　“王婶。”
　　闻声，被唤作王婶的老妇人抬头看到了站在甬道口的我。
　　“来了。”温和地看着我笑了，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孩子每天回到家。
　　“嗯，回来了。”有很多话想说，最后说出口的也不过是最简单的字句。但我相信，哪怕是这么平淡的问候，我可以明白，王婶也是可以理解我的。
　　“来，尝尝新买的白茶。”王婶亲切地招呼我坐到她旁边。就是这么简单的话却让我红了眼眶，这该死的脆弱自从回到H市就总是急不可待地张牙舞爪。
　　“嗯好，王婶，都还好吗？”端过茶盅，抿了一口，白茶的温润放松了些我紧张的心绪，我不知道别人回国的时候是不是和我一样，看到熟悉的事物就会忍不住的紧张，我想这或许是某种家的羁绊吧。
　　“老样子。”王婶依然笑得温和，眼底的波澜却迟迟没有褪去。
　　“那就好，那…现在的‘他’是谁？”我问出了困扰已久，现在有些迫切需要知道的问题。
　　“我也没见过，他应该会联系你，放心。”王婶摆弄着茶点，像聊家常一样慢慢说着。
　　“嗯知道了，唐唐这两年也没什么事吧。”宋词这丫头从来只和我说些开心的事，但因为深知这份工作的危险，总是很担心。
　　我低头喝着茶，没有注意到王婶短暂的停顿和意味不明的眼神，只听到王婶如常的回答，“挺好的。”
　　“嗯那就好，我真怕她一个人有危险。”
　　王婶没有接我的话，只是笑着又给我斟了一杯茶。
　　“小鹿，你要多想想自己。”
　　“我没事，我都挺好的。”我知道，王婶这是担心我。
　　“小鹿，这次就别再走了，你一个人去那么远，都没人能帮把手。”
　　“好，不走了。”我笑着答应王婶，其实我们都知道，这许的不过是互相安慰，实现不了的承诺。
　　就这样，我和王婶在后院听着潺潺的流水声，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升到头顶，喝着清香的白茶，不着边际地聊着。
　　“王婶！小鹿！”清脆的少女声音从甬道里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都快睡着了，你终于来了。”我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看着宋词的人影在我眼前慢慢清晰，越来越大，然后整张脸凑了过来，她一把抱住了瘫成一坨肉的我。
　　“想死我了。”
　　“嗯。”我应着，轻轻拍着她的背，知道她这两年一个人辛苦了。
　　等了许久，她也没放开我，似乎是在发泄某种情绪。
　　“诶，可以放手啦，你这两年重了多少啊，快被你压扁了。”我故意装着很嫌弃的样子。
　　“喂！你就不怀念本大爷的怀抱嘛！”宋宋终于抬起了身，嗔怒地瞪着我，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红着的眼眶，眼里有喜极而泣的泪水，我知道这是她的坚强。
　　“嘿，小妞你都敢调戏姐姐了啊。”我说着一把勾过她的脖子，“王婶，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哈。”
　　王婶笑着看我们说笑，眼里有明显的心疼，“你们真是，一直都像俩长不大的孩子。你们在这坐着，我去给你们下面。”起身去了前厅的厨房。
　　“哎呀，小鹿，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一直在想该叫你什么，差点脱口而出。”直到王婶的背影消失，宋宋才再一次开口。
　　“哎呀你，太伤心了，你竟然这都忘了。”我捶胸顿足中。
　　“你演的还能再浮夸一点嘛。”宋宋白了我一眼，正色道，“你不知道，我现在负责的人越来越多，地点也越来越多，纯靠脑子记有的时候确实有些困难。”
　　“诶？怎么都分配都给你了，现在缺人手？”闻言，我有些惊讶，按理说，人员都会合理分配，不会出现这样力不从心的情况。
　　“我也不太清楚，联系我的新上司我也还没见过，很神秘，是老师退休前特意找来的。近期好像有很多势力都在涌入H市，然后因为这些现在都由我负责，所以最近忙得有些乱了。”
　　“你没向上级反映嘛，乱了容易出事。还是要谨慎些，特别是像在这里，不能完全放心，一个名字会有很大的危险。”
　　“嗯明白，我已经联系过‘他’了，马上就会调整的。”宋宋的眼睛下面还是可以看到盖不住的黑眼圈。
　　“嗯你别太拼命了，熬不住了就说。”
　　“知道了，我可不像你那么傻。”
　　“得了吧，咱俩都一样。对了，‘他’你知道多少。”
　　“具体我也不清楚，老师离开前，特意找过我一次，他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这些了，好在他找到了一个可以护我们安全，非常可靠的人。但是老师说，为了安全，‘他’只给了我一个邮箱用于联系。”
　　“邮箱？你查IP了嘛？”
　　“查了，是动过手脚的，一直在变。”
　　“这么神秘，看来他可能和老师不一样，不是单纯作为后盾保护我们的。”
　　“你的意思是，他自己也在出任务？”
　　“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老师找的人的话，应该也是他的学生，才敢把我们都托付给他，那如果是编制里的人的话，完全没必要这么神秘，像老师以前一样就行。”
　　“嗯是，而且我每次发messages得到的回复都很慢，基本上都要隔好几天，而且都在凌晨的时段。”
　　“嗯，那我们就这样和‘他’保持距离，会比较安全。那你把‘他’的邮箱一会写给我。我需要联系一下。”
　　“这个问题，知道你要回国的时候我就问过了，他说他会联系你的，让你先找房子住，安顿好，然后做你的工作就行。”
　　“让我等？”
　　“对，奥，他还说尽可能找你熟悉的地方住。这句我没懂，是为了联系方便吗？”
　　“熟悉的地方？这边也就原来住过的东城区了，爸妈当初是把我住的和他们住的都卖了的，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伯父伯母住的别墅，我记得是有拆掉，那应该只有你原来住的那套小复式了。我们找时间去看看它租不租吧。”
　　“诶？‘他’好像是在暗示什么，但是有点想不通啊。”
　　“老师肯定是把我们的资料都交给他的，可能他在安排什么吧。老师选择的人，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相信的。”
　　“我们现在除了相信他也没别的办法。”思及此，我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是啊，除了这个从未谋面的人，我们还有谁能依靠呢？只能选择相信他，寻求他的庇佑，别无他法。
　　宋词许是看懂了我的苦笑，感同身受地握住了我的手，沉默了起来。
　　“奥对了，你前面说老师离开？他要去哪里？”
　　“老师说，他还留在这里，对我们不安全，所以带着全家人都去了国外，具体在哪个国家我也不知道，但时常会收到匿名的明信片，应该都是老师写的。”
　　“嗯好，看来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见了吧。能把老师写的明信片给我看看吗？”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越发有些苦涩。
　　“老师每次都有寄两份，你的那份我都替你好好收着就等你回来给你。”
　　“嗯好谢谢。”情绪有些低落。
　　“小鹿，老师说，他最怕你这样，他最担心你。让你一个人在国外，他一直很担心，他希望这次结束之后，你可以安定下来。”宋宋的眼里满是心疼。
　　“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而且这也不是我能停下来的了。不过，你放心，我都挺好的，就是想到可能见不到老师了，有些难过。”
　　“也不一定，这世事谁能说准呢，再说老师也放不下我们。”
　　“老师这一辈子都在保护我们啊，到头来还要为了我们漂泊在外。”
　　闻言，宋词也难过得不再言语。

　　“怎么了这是，下碗面的工夫，怎么就不高兴了？”王婶端着三碗热腾腾的面，小心翼翼地摆上桌子。
　　“没事，王婶，我可一直很想你做的面呢，这不昨天刚回来，今天就来享口福了。”我一扫方才的情绪，拉着宋宋和王婶一块围坐在石桌前。
　　“对啊，我还想着请小鹿吃顿大餐接风洗尘呢，她就说要来王婶这吃面。”宋宋也隐去了眼底的悲伤。
　　“这都回来了，想来的时候就来，王婶这小店也没什么人，来喝喝茶也可以。”王婶依然笑得慈祥。
　　“好，王婶这难得的清净之地，我正想多来休息呢。”我又说谎了，是喜欢这里，却不能多来，身不由己。
　　“王婶你这偏心哈，都没有邀请过我多来坐坐。”宋词故意噘着嘴，一脸可怜。
　　“好了丫头们，我都知道的。你们都要小心。”
　　“嗯。”
　　我和宋宋，王婶一起吃着面，像母女三人般亲密地说着，温暖的感觉直窜心底。

　　午时过后，王婶年纪大了需要休息，我和宋宋便决定去逛街，再疯狂一把。
　　“恩恩，你想去哪里，我今天舍命陪君子。”宋宋挽着我，笑得一脸灿烂。
　　抛开所有的事，我们也不过是许久未见的闺蜜而已，我和宋宋对视一眼，眼里有着邪恶的小火苗。
　　“老规矩！不醉不归！”
　　“哈哈哈，好，恩恩你可别赖皮啊。”
　　“我才不会，倒是你，别看到帅哥就不见人影了。对了，‘遇见’还开着吗？”
　　“不知道诶，自从你走了之后，也没人和我一起去。”
　　“什么嘛，说得我带坏你一样的。听上去你是想去没去成啊。”
　　“是是，是我想去了。”宋宋笑得无奈，虽然宋宋比我小，但却是她经常用这样哄小孩的语气。
　　“走吧，有好多地方想去呢。”
　　就这样，我和宋宋穿梭在各大商场，试了一系列衣服，鞋子，墨镜，帽子。然后，什么也没买，如果要问为什么，我一定不会说是为了晚上可以轻装上阵，重回沙场。
　　夜幕降临前，我和宋宋就提前到了曾经的秘密地点，幸运的是，“遇见”依然闪着银白色的光。遇见集合了咖啡店与酒吧的两种模式，店主是个气质儒雅的医生，是我和宋宋大学时在市图书馆认识的朋友。当初他邀请我们来他的酒吧开业时，着实让人意外，后来渐渐熟悉后，遇见就成了我和宋宋最常去的去处，变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
　　“哇塞，竟然能坚持到现在。”
　　“是啊，想不到他这么忙还经营得这么好。”宋词脸上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当时的我只觉得那一刻的宋宋有些不一样。
　　“小见见现在应该过了实习期了吧。”我算了算时间。
　　“早过了，这都多久了。现在是市医院年轻的外科医生里最厉害的。”
　　“这样啊，你和他联系还多吗？”
　　“不多，偶尔问候一下。我早就不敢和朋友深交了。”宋词笑靥如常，但是我太明白这种感觉。
　　“走吧，说不定今天能见到呢。”我拉着宋词推门而入。
　　因为来得早，晚上的场子还在准备中，只剩三两个喝咖啡的客人，驻场的歌手在调试音响，服务员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吧台。“遇见”的样子变化不大，依然是异于其他酒吧的文艺风格，灯光柔和，像极了一场小型的演唱会，我仿佛看见了曾经我和宋宋坐在角落抿着各色的鸡尾酒，听着台上每个追梦人的心声，苏见枫时常会和我们一起喝酒，聊天南海北。还记得，我和宋宋曾经很喜欢一支摇滚乐队，每次他们上台，就会跑到台前又跳又叫，已经记不得当时主唱的名字，只依稀记得非常帅。而苏见枫每次都会像哥哥一样等我们闹完，喝够了，送我们回家，因为他在，让我和宋宋在“遇见”都很安心。
　　“欢迎光临，两位是喝咖啡还是喝酒？”卡在这个时间点，服务员有些不确定地问出口。
　　“喝酒！你们老板今天会来吗？”回到熟悉的地方，愈发有些兴奋。
　　“那先请坐一下，夜场还没有开始。至于老板，一般不加班都会来坐坐。”
　　“嗯好的谢谢，如果你老板来，麻烦告诉他，我回来了。”我故意对那个服务员笑得很暧昧，酝酿着给老朋友一个惊喜。
　　“诶？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么说就好了，他懂的。”我又给了他一个暧昧的眼神，这回傻子都快明白我和你老板有一腿了吧。
　　“奥，明白。”他了然地朝我做了个OK。看他这娴熟的样子，看来苏见枫的花花草草也是不少。
　　“雨恩，你又开玩笑。”宋宋一眼就明了我的小玩笑，但我没发现这一次她是有不高兴的。
　　“哈哈他要是今天不来，就白费我的惊喜啦。”我和宋宋找了个角落的沙发，把自己完全陷进去，这时候，我总是前所未有的感到安全。
　　“恩恩，你还没说过你现在的boss？”宋宋也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看着我有些迟疑地问。
　　“林灿煊，很有名的摄影师，性格嘛，无常，还没摸透。”想起boss，不知道他这两个星期是在忙什么。
　　“哦，我知道他，之前有个富家女一定要我们请他来拍婚纱照。”
　　“你不会真去邀请了吧？”
　　“顾客是上帝啊，我只能硬着头皮发了几次邮件。”宋词一脸苦大仇深。
　　“然后呢，上帝有没有让你飞去意大利？”
　　“然后被扣了一个月奖金啊！”
　　“哈哈哈，你这上帝是不是还想要容绒给她设计婚纱啊。”
　　“你不知道，那两个星期，我真想送她去见上帝！”
　　“哈哈后来呢？她的婚纱照怎么办？”
　　“影楼里拍的。”宋词笑得一脸奸诈。
　　“诶？”
　　“因为我和她说，那家影楼是林灿煊开的。”
　　“啊咧？同名同姓？”
　　“哈哈知我者恩恩也，其实我后来发现她是一暴发户的女儿，压根就只知道林灿煊是个摄影师。”
　　“你这也够损的。奥开始了，你要喝什么，我去拿。”灯光暗下来，酒吧的氛围瞬间刺激了我的神经。
　　“都不知道现在有些什么，你看着点吧，拿几瓶啤酒。”
　　“必须的。今晚不醉不归，你别想赖哦。”基于过去每次宋词都是清醒到最后的那个，我今天是一定要让她也醉一回。
　　我和宋词在“遇见”如鱼得水，重逢的喜悦仿佛催化剂，原本就兴致高昂的我们，高举酒杯，红了脸，难得放纵地跳着，笑着，大声嚷着。
　　“诶嘿？真的是你们啊。”温和的声线恰到好处地在一首舞曲结束时响起，我微眯起眼睛，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身边的宋词也听到了那声轻呼。
　　“见枫师兄。”当年宋词不愿直呼苏见枫的名字，觉得不够礼貌，不知不觉就习惯了称呼为见枫师兄。
　　“哇，小枫子！别来无恙啊。”看到多年未见的友人，莫名的从心底升起了一种名为失而复得的情绪。
　　“恩恩，你不声不响地走，又不声不响地回来，太不够朋友了。”苏见枫对我张开了双臂，这个一直像哥哥一样照顾我的人，这个三年多没再见过的人，这个看到我还是熟悉如初的人，我没有犹豫，满足地感受他怀里亲切的气息。
　　“小枫子，我回来啦，嘻嘻，是不是很惊喜？”我拽过跟在后面慢腾腾的宋词，迫不及待地想要叙叙旧。
　　“是呀，还以为我这的老板娘来了。”苏见枫依旧是柔和的语调，绵里藏针地挤兑我。
　　“哈哈，是不是被吓到了，以为风流债找上门来了？”我笑嘻嘻地打趣道，宋词坐在我们边上一直没有开口。
　　“宋宋，好久不见啊。”明明苏见枫还是一样的语气，我却说不上来的察觉出一丝不同。
　　“嗯，见枫师兄。”宋宋奇怪得很安静。
　　“小枫子，这几年你有没有好好照顾我们宋宋啊。”我递给苏见枫一瓶啤酒，三人一起喝酒的日子，久违了。
　　“你这几年一点消息也没有，宋宋也和你学坏了，都不和我这个老熟人联系。”苏见枫依旧淡笑，却不知为何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宋宋。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宋宋是小姑娘，难不成你还想等着让她每天跑酒吧找你啊？她一个人在这城市，你就不能主动关心一下呀？”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酒精作祟，可能是太了解一个人的辛苦，我竟不自觉地为宋宋瞎讨起公道来。
　　“这……”苏见枫的表情终于有了波澜，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她好像很委屈？
　　“恩恩！”宋宋窘迫地扯扯我的袖子，脸涨得通红，仿佛一不小心被我说出了她藏了很久的心事。
　　“怎么呀，宋宋，我知道的呀，我都知道，都知道，你有多辛苦，多委屈，多…”没等我再说下去，宋宋站起来一把捂住我的嘴，然后稳了稳神，抱歉地看向苏见枫。
　　“恩恩喝醉了，你别听她乱说。”
　　“我没醉！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不服气地嘟嘟囔囔。
　　苏见枫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眼里的情绪被宋宋尽收眼底，宋宋垂下目光，唯有苦涩。
　　“她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苏见枫眉头紧锁，望着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我，头也不回地问。
　　“.…..”宋宋抿着唇，右手无意识地揪住了衣摆。
　　“嗯？”长久的停顿，苏见枫终于回过头看站着的宋词。
　　“家庭变故，一个人在国外。”言简意赅，宋词的心和说出的话一样，冰凉。
　　“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苏见枫依旧紧蹙眉头，表情变得凌厉起来。
　　“告诉你又如何呢？”宋词咬紧了唇，为什么明明恩恩说的是我，你却一眼只看到了她的委屈呢？
　　“宋宋，你还是不能释怀嘛？”苏见枫闻言，犹豫着问眼前这个今晚一见到他就别别扭扭的女孩。
　　又是长久的沉默。两人都极具耐心地不言语。
　　“是吗？”宋词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谁，扯扯嘴角，其实应该是早就忘记的了，但白雨恩的归来，强烈地唤起了那段不曾言说的心意。
　　“你放心吧，我不记得了。”骄傲地抬起头，直视苏见枫的眼眸。
　　“宋…”才开口，白雨恩放在小桌子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苏见枫拿起来看到闪烁着boss的字样。
　　“boss？”将屏幕朝向宋词，不解。
　　“恩恩现在住在boss家。”边说边伸手要手机。
　　苏见枫闻言却迅速地按下了接听键。
　　“白雨恩，门禁12点。”林灿煊清冷的声音不容拒绝地从听筒传来。
　　男人的声音。苏见枫没有出声。
　　“喂，说话。”
　　“白雨恩？”
　　苏见枫不知在想什么。
　　宋词刚抬起手想夺手机就听到，“你哪位？”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哦？看来她今晚玩得很开心嘛。”
　　“是很开心，不知道你这么晚找恩恩有什么事？”
　　恩恩？叫得这么亲密。林灿煊握着手机的手又用了几分力。
　　这边，宋词一听，差点抓狂，卧槽，这货想干什么！不会暴露吧。也顾不上太多，劈手夺过手机。
　　“白雨恩，今晚不回家，就不要再回了。”明明是没有波动的语气，宋词却听出了实实在在的怒气。
　　“喂，你好，我是恩恩的朋友宋词，你别听刚刚那个瞎说。我们在酒吧，恩恩喝醉了，今晚就不打扰你了，我带她回我家。”
　　“地址。”
　　“诶？”
　　“酒吧名字地址。”
　　“遇见，xxx路xxx号，你是要来接她嘛？”宋词不太确信这个恩恩嘴里性格无常的男人会这么好心。
　　“嗯，看好她，等着。”
　　重新按亮屏幕，原来，这个男人已经打了半个小时电话，方才一直是吵闹的歌曲才一直没有听到铃声。
　　“恩恩的boss正来接她。”说罢，宋词拿着啤酒瓶，认真聆听那一曲——一直很安静，不再言语，也不再看身边的人。

　　我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boss，怎么眼皮这么重。
　　“诶，宋宋，小枫子。”
　　“你醒了啊？”
　　“我怎么好像断片了，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奇怪？”我好奇地打量他们。
　　“你看错了，恩恩，不早了，林灿…”又是猝不及防，背景音乐再次转换打断了宋词未出口的话。
　　“宋宋，我们跳舞去。”我扯着嗓子，拉着宋词就往舞台前挤。

　　林灿煊找到“遇见”时已是午夜时分。
　　看似文艺复古的门后却是另一番不同的氛围，灯红酒绿，善男信女。
　　林灿煊淡然地穿过人群，这热闹，她白雨恩一定挤在最前面。
　　果然，离舞台很近的地方，白雨恩拿着啤酒瓶，开心地蹦跶着，不时喝上几口酒。
　　林灿煊靠着吧台，似有若无的勾着嘴角。

　　我晃晃悠悠地跳着，哇塞，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终于回到这个心心念念的城市，终于见到了宋宋，还运气不错的遇到了小枫子，哈哈哈我胡汉三回来啦。诶？等等，那边那个人怎么看上去那么像boss啊？不会吧，肯定是我看错了，可是他干嘛一直看着我啊！这表情，天呐，只有林灿煊才会露出这种危险之至的表情！怎么办，要过去打招呼嘛，这也太巧了吧，怎么办，好想哭，要不装作没看到吧。
　　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后，我尽量自然地转身朝宋宋那边走去，然而，刚迈出一步，就看到宋宋举着我的手机朝我走来。
　　“恩恩，你家boss的电话，他应该是到了。”
　　“什么？”
　　“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接的电话，他说要来接你。”
　　“靠，要不你帮我挂了吧。”还是怂。
　　“啊？可是已经接了啊。”宋词看着我一脸无辜。
　　“卧槽，这是免提？？你接的？？”一脸震惊。
　　“是免提，但是是苏见枫接的。”这一次，宋词意外地直呼其名。
　　“刚刚又换曲风了？”我有些无措地看向舞台，就在刚才上台了一名抒情歌手。
　　“嗯。”宋词看着我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第一次十分非常极其地鄙视苏见枫任意妄为的歌曲穿插特色！
　　“咳咳，boss，刚刚信号不好，可能有些声音不小心串线了。”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是嘛？嘟嘟嘟……”
　　诶嘿？挂了？我慢悠悠地走回我们三人的小桌。
　　“宋宋，12点了，你怎么回家啊？”
　　“我送你们。”苏见枫自然地接过话。
　　“你喝酒了。”宋词脱口而出。
　　“我店里有代驾。”
　　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不自然的气氛。
　　我正想开口调侃他们两句，就被头顶炸起的声音一惊。
　　“不用了。”
　　我咽了咽口水，怎么有种被抓现行的感觉。
　　“boss，你也来这玩啊？好巧哦哈哈哈。”满脸堆笑。
　　“嗯好巧，正好一起回家。”林灿煊竟然顺着我的话说。
　　“还是我送她们回家吧，毕竟这么多年习惯了。”苏见枫起身，朝林灿煊礼貌地笑着。
　　“没事没事，小枫子，麻烦你送下宋宋，这样也不用跑两趟了。”我善解人意地提出最可行的方案。
　　“恩恩！”苏见枫不可思议地瞪着我。
　　“不对嘛，反正我住在boss家，正好啊。”
　　“就这样吧，走吧。”宋词一锤定音。

　　坐在boss的车上，想起方才在门口时，宋词和苏见枫之间越发怪异的气氛，我有些后悔，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直觉上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回忆起下午宋宋的话，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舍不得？”林灿煊微皱眉头。
　　“啊？啊！”
　　“白雨恩，这两个星期，再加一条，不准在外面过夜。”
　　“哈？boss，你别闹了，我还能住哪呀。”我没有明白这一条的意思，我压根就没地方去。
　　“也对，那12点，不，11点前必须回家。”
　　“boss？你怎么比我妈管得还要多。”我忍不住吐槽。
　　“怎么，这么想住外面？”
　　“不不不，boss，12点怎么样？”
　　“不行。”断然。
　　“11点半？
　　“你夜生活很丰富？”
　　“啊？没有。”撇撇嘴，其实就是想和林灿煊顶嘴，有种刺激感。
　　“那就闭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敢招惹他，明明也知道就算和他讨价还价还是一定会输，但和他吵吵嘴，就是会心情变得很不错。我捏捏自己的脸，我这是喜欢被虐嘛？
　　林灿煊的余光看着我的小动作，心里那些不快终是缓解了些。
　　夜半街道安静地隐匿在黑暗中，我把头支在车窗上，酒精的后劲作用再次渐渐袭上大脑，有些迷糊。
　　“林灿煊，你的家人呢？”我细如蚊呐，但我知道他听得到。
　　“.…..”
　　“你想不想他们？我好想我爸妈，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窗外熟悉的街景夹带着过去的记忆扑面而来。
　　“最后，还是可以回到这里，我真的很开心。”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开心，我轻扬了嘴角，自顾自地说着“boss，你应该很久没回来了吧，我还记得这里好多好吃的店，要不要我带你去？”
　　“好。”
　　“那约好啦，你什么时候空记得找我。”说完这句，再也挡不住袭上眼皮的困意，我侧躺着闭上了眼。

　　林灿煊等了一会，也没再听到声响，回头看到坐在副驾驶的人早已陷入梦乡。
　　家人嘛？不知道算不算有。林灿煊自嘲地笑笑，手指无意识地扣了扣方向盘。
　　熄了火，白雨恩依然安然的睡着，林灿煊没有发现自己毫不犹豫地就抱起她，动作放到了最轻。
　　林灿煊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房间走，担心不小心惊醒了怀里的人。梦中的人不知道在经历什么样的故事，嘴唇轻启，似在唤着什么。
　　“白雨恩？”林灿煊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她。
　　“阿……哥哥。”又是一声。
　　林灿煊低下头，侧过耳朵去听，怕醉酒的她是有什么不适。
　　“阿……哥哥，阿……哥哥”中间那个字始终听不清晰。
　　“谁？”
　　“哥，我好想你。”下一句，不再叫着某个人的名字，却道出了带着哀切的思念。
　　林灿煊有一瞬呆在了原地，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像是窥探到了白雨恩的秘密，又像是得了当头一棒，唯有一个念头，这个哥哥是谁？会不会是今天酒吧那个人？
　　林灿煊故意没有去思考一向冷静的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陌生。等到很多年后，才明白，原来，那时候，自己就已经输了，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