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妆》司慕雪

13、【拾贰·尾声】

　　十多年过去了，徙州还是那个只有一条道可通的徙州，“一盏茶”也还是那个“一盏茶”，里面桌椅用具旧了，又换成了新的。掌柜的虽然换成了昔日的说书人，可如今“一盏茶”里的说书人还是今日的掌柜、昔日的说书人，只是看上去老了一些而已。

　　“先生快说说，后来那女子怎么样了，到底是去了哪儿了？”即使说书人已成了掌柜，那些听众还是习惯了叫他昔日的旧称。

　　说书人饮了一口茶，将折扇一合。

　　下头有个青年男子怀里抱着的半大不小的孩子，立时夸张地摇晃着头，学着说书人的腔调，“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纯真童言引的听众一阵哄笑，哄笑过后意犹未尽的散去，等待着明日再来听一个结局。

　　一应听众散去许久，有一个身着道袍的道士走了进来，在挨着门边的一处桌边落座。“‘一盏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说书人挑了上好的茶，亲自沏了端来，在道士对面坐下。“以前她最常坐的便是这张桌子。”

　　道士握盏的手一顿，“方才一路行来，便将你说的故事听了个大概。”

　　说书人为自己续了一盏茶，“曾经，她同我说过许多故事，无一不是悲情的。而我在故事里为这些悲情的人转换过好的结局。我也想她换一个结局，可惜以前一直没想好，怎样一个结局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如今想好了，是怎样的一个结局？”

　　说书人点点头，说，“明日你便知道了。”

　　道士难得的轻轻一笑，“如果她还在，可能你便不会这般小气了。”

　　说书人右手执扇，“啪嗒”一声轻轻敲在左掌心。“明日是我最后一日说书，你总不会让我在前一天里失信于一应听众吧？”

　　道士问：“明日过后呢？”

　　“ 去青州，为她拾拣骨骸。她说想我忘了她，可我忘了十多年，发现自己还是没能忘得掉。既然忘不掉，那就记一辈子好了。”

　　两相静默良久，说书人说：“我有想过告诉她，其实我上一世不是宋家公子，你才是。”

　　道士颔首，“其实我已经跟她说了，聪慧如她，她早就想明白为什么我会在动了强收她的念头后，又几次三番放过她了。和她说起你，我还记得当时她说的是——‘可惜生前没能遇见他，如果我生前遇见了他，该多好啊，不过死后这么多年还能遇见他，我还是会觉得……很欢喜’。”

　　“那你说，有没有可能，她还能投胎转世，重新为人？”说书人看着这个容颜一如昔日的道士，终于问出藏在心里十多年了、曾经无数次想问却又不敢问的疑惑。

　　“其实，我也不敢断定。”

　　说书人握折扇的手忽然一松，面上却有欣慰的神色，“至少这个答案，比起你肯定的否定我，要好上太多了。”

　　翌日一大早，“一盏茶”一开门，就被一众来听故事结局的听众挤了个满满当当。

　　说书人无奈地笑笑，开始接着昨日顿住的地方往下说。

　　故事最后的最后，说书人说：“茶楼里的说书人还在说着故事的结尾，街上有一位白衣姑娘伫立良久，丫鬟走过来问自家小姐‘小姐是觉得那说书人的故事说的精彩么’？白衣姑娘颔首一笑，回答丫鬟说，‘精彩是其次，主要还是觉得与他似曾相识’。”

　　听众听完这个结局，反应各异，有觉得说书人说这个结局好的，也有觉得说书人说结局是美中不足的。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嘈杂非凡。

　　有一道清丽嗓音就这样自人群最后，越过一众纷繁嘈杂之声，悦耳得犹如玉珠落盘一般。“先生这是厚颜无耻的，在说自己的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