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艾小罗

6、醒悟

　　三万幕府大军，协同八百神枪手，浩浩荡荡驶向无间，那传闻驻扎在罪恶中的人间炼狱。
　　所有年轻士兵都异常兴奋，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完成这一壮举，他们要摧毁的是耸立于黑暗中城池，如若成功，他们注定要被载入史册。
　　而军队中的长官，他们并非如此轻松，这座城对于他们众人，存不存在都无关紧要。据说这道命令是由幕府的最高决策层下达，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座城池，需要惊动幕府的大人们呢？
　　在这渐趋和平的世界，幕府的巨头都像沉睡了一般，有多少个年头，他们都没有参与过任何决议，而因为云州边际的一座小城，他们却突然惊醒，这其中的缘由，令他们这些小人物，感到窒息。
　　一场雨突兀的落了下来，士兵们都在焦躁的埋怨，他们的行程势必会因为这场雨受到阻拦，可在他们手中的武器，早已按捺不住。
　　言候站在来自云府的老人身旁，静默的看着躁动的众人，目光里尽是不屑，他自语道：“这真的是幕府的军队吗？毫无纪律可言。”
　　他并不需要参与这次战斗，他只是一个见习士兵，他需要做的仅是在这没有硝烟与战火的年代，见证一场战争的发生。
　　尽管他还是一名见习士兵，可他也有资格与这三万大军的统领，在他身旁的老人，站在一块儿。来自云府的老人，并没有回应他的嘀咕，在他的面庞满是凝重，当这雨开始下的那一刻，便就如此。
　　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杵在那，任由雨水浇灌自己的身体。雨滴落在他的身上，就像坠落在坚硬的石板上，溅起雾一般的水花。
　　可他的身体不是石板，那水花仅是雨水在沸腾，他就像是在雨中燃烧的怪物，没有熊熊燃起火光，只有雨在他身旁沸腾的水雾。
　　他不紧不慢朝着密集的军队走去，直到众人发现了他存在，他这才停下，没有人注意到他身边的异常，除了来自云府的老人。
　　“哪来的野孩子，快滚开。”一名走在前沿的士官，粗鲁的说道。可是走来的他充耳不闻，在他冰冷的眸中，只有看向死人似的嘲讽。
　　直到雨中他拔出猩红的长剑，众人这才惊醒，可片刻后又是一阵嘲笑，然而下一刻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下着雨的夜，再也看不见水，落在地面的只有血。整整三万人，顷刻间被屠杀殆尽，有的至死都还在憧憬他们能够建功立业。
　　精挑细选的八百神枪手，四处分散，他们想要躲在暗处，给那可怕的怪物致命一击，可是这里是平原，又何来供他们栖身的掩体，甚至就连少年的影子都没发现，他们就都化作了一具具尸体。
　　下着雨的夜，一下就只剩下了三个人。言候，老人，和怪物。言候躲在老人的身旁，就连急促的呼吸都被他压制，他怕惊动站在他面前的怪物。
　　看着自己的属下被屠杀殆尽，出奇的，老人面色上的凝重完全消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平淡得很彻底。
　　“知道吗？一只蝼蚁和一群蝼蚁，在我的面前没有任何区别，只要我还活着，他的人来到这里，就得死。”留下了这句话，怪物就此离去，至始至终，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言候留下。
　　言侯的脚下有枪，那是死人手中脱落的枪，在以前，他只要手中有枪，无论是谁在他的面前都得死，可现在他的手在颤抖，就连举起枪的勇气都没有。
　　他出生在一个伟大的家族，就算他是废物，他的家室也注定了他此生应有尽有。然而他并不是废物，他是万众瞩目的天子骄子，一出生就伴随他的无敌，就注定了在这世界的最高处，给他留下了一把交椅。
　　这血代替雨的夜，粉碎了他所有的骄傲，破灭了他所有的尊严，他第一次失败，永远的留在了这个夜晚。他所有的荣誉都不复存在，这个夜晚，成了他心中永远的噩梦。

　　演练场外，他落寞的走了出来，他早就等在这多时的妹妹，看这样失魂落魄的他，心疼的走上前去，关心的叫到：“哥哥！”
　　他抬起头，有些生气的大声说道：“我不是要你，不要来这吗？”不过随即，抱住他的妹妹，低下了头，嘶哑的说道：“对不起，我还是输了。”
　　“每个人都会输的，不是吗？”他的妹妹柔声的安慰到，这一刻的他，脆弱得像个孩子。
　　“可我永远也赢不回来了！”
　　“输赢又什么重要的呢？输了你还是你自己，赢了你也是你自己，每个人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自己，不会因为输赢而改变。就像不论输赢，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最棒的哥哥。”
　　沉默，无言，他终于选择放下，是啊！他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不会因何改变。他叫言候，虽然他的家族可以只手遮天，可他取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这一直也是他骄傲的一部风。
　　现在的他在天幕策位列军侯，指日可待再进一步便可摘得幕府的将星，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帅。
　　他的妹妹叫言梦，是云烟的校花，更是中州有名的美女，在中州又有多少世家子弟，想要得其青睐，却又最终无果。
　　“虽然我还是我，但总有一天我的妹妹心中肯定会出现一个比我更完美的人。”言候终于抬起了头，彻底恢复到了以往的面貌，他笑着打趣的说道。女子总有一天，会遇见自己心爱的男人，他相信他的妹妹也会如此，言梦脸色有些泛红，不过看见哥哥挣脱了那段噩梦，心中很是欣慰。
　　“你真的喜欢叶子明吗？”言候不再说笑，他正经的问道。她向叶子明的表白，是他的请求，可似乎并非如此。言梦没有回答，她的神色有些落寞。
　　看见如此，言候便得到了答案，然而她爱上的男人是叶子明啊！他沉吟的对着自己的妹妹说道：“叶子明就像天空滑翔的老鹰，你抓不住。”
　　只是爱与不爱，从来都不会因为几句话语而改变，有时就连言梦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爱，为什么又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