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艾小罗

10、染血之地

　　荒废的城主府邸，没过多久便就换了一个模样，颓败的花草被清理干净，遍地的枯叶也被清扫一空，整个庭院就像是被雨洗过的沙漠，荒芜一去不复返。
　　何云清母子将整个院落彻底清理了一遍，而坐在屋内的叶子明闭目养神。很久以前，也有人想要帮他打理这间屋子，不过那些提议全部都被他拒绝。
　　他想保留这间屋子的一切，想要保留还残留着过去的痕迹，他一直维持这个屋子的原样，不想去改变，因为他还活在过去的记忆之下。
　　不过现在他任由这对母子改造这座府邸，不加阻拦，因为现在她们也是这个宅院的一员，她们有这个权利。
　　就在这时，有一人急匆匆的跑进庭院，他全身缠着绷带，只剩下一双灵动的眼睛流露在外，像是一个活着的木乃伊。
　　他惊奇的看了一眼忙碌中的母子，便又火急火燎的跑到叶子明身前，激动的说道：“老大，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牺牲了。”
　　叶子明慵懒的睁开眼，便就看见面前这头活宝。他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顺便扯掉了他身上包裹得夸张的白布。不过在他的脸上真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伤口却早已愈合。
　　叶子明有些意外，神情骤然凝重，说道：“现在怎么还会有那些家伙出没。”
　　看到自己玩弄的把戏，被面前的人拆穿得一清二楚，他干脆便把身上缠绕的白布全部卸下，边拆边说道：“这个我就不清了，两个月前就有了。”
　　“又发生意外了吗？”叶子明不禁在心中沉吟了一声，随后他便走出了屋子，走出了这间府邸，而刚来的那人也仅仅跟在他的身后。
　　走在路上，叶子明对着他说道：“我准备去那看看，如果我回不来，你就是无间下一任王。”
　　可是听见这句话，那人突然停了下来。随后，他大声的说道：“你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会回不来。”可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轻松的表情也骤然凝固，又说道：“我可不要当什么王，这个宝位还是留给你自己。”
　　叶子明回过头来，正经的说道：“我没有跟你商量”
　　他罢了罢手，无奈的说道：“以前无间中历任的王，最多活不过七年，我可不想活不过七年，知道自己生命的最后期限，这感觉我可不愿意体会。”
　　叶子明又问道：“你怕死吗？”
　　“我不怕，我只是怕，你再死了。”他轻声的说道，一把抓住叶子明胸前的衣服，在他眸中满是不安，或许就像一个惊慌的小孩。
　　叶子明一怔，随之脸庞的严肃被笑容化解，说道：“我只是这么一说，就怕万一呢？”
　　“万一也不行，你要是没了，无间那就真的毁了。我知道，只要你自己不想死，那就没有人可以让你死，你必须得活着回来。”
　　叶子明沉默不语，接着他又说道：“我去帮你叫点人来。”
　　“不用了，这次我自己去。”
　　走在一条分叉的路过，他停在了原地，叶子明朝着那血染的方向越走越远。
　　“叶子明，你这个混蛋，一定要给老子滚回来，你欠老子的血债还没有偿还。”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吼道。
　　叶子明突兀的停下，但是随之便又迈出了自己愈发沉重的脚步。
　　他叫莫离，是无间城中土生土长的居民，两个罪民的结合，才创造出了他这样不被罪恶烙印的生命。在这座城池，这样的少年，本有十八个，可现在就只留下了他，这唯一一个传承的火种。
　　早在三年前，那些人就随着叶子明，一同走上了那条分叉的路口。可是后来，除了叶子明，那些熟悉的人影再也没有出现，他的哥哥，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从此脱离了他的世界。
　　热闹的城，在那一天以后，被悲伤蔓延，彻底沦为死寂。本来随着新生的到来，以为那便是生的契机，可不曾想那只意味着彻底的毁灭。
　　曾经，莫离发誓要和叶子明势不两立，在他的心中，是他毁了自己，也更是他毁了这座城。
　　那一天，他从未握剑的手，第一次握紧了剑。他冲到了叶子明的面前，都未管他拥有这城中第一高手的名号，一剑便向着他刺了过去。
　　仅仅只是一剑，他便正面穿透了他的身体，据说那是从未被人用剑伤过的躯壳，可那一次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洞穿。
　　他的父亲急匆匆的敢来，一巴掌便将他拍到在地，叶子明还站在原地，尽管鲜血横流，却也始终不曾倒下。在他的眼中，莫离看不见怨恨，他只看见了深深的悔恨。
　　那一刻，父亲的那一巴掌，让他渐渐怀疑，自己是否错了。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任何的言论，他的父亲拖着他，便就走上了那条分叉的路，那条所有人走去便不复还的不归路。
　　在他的头顶，是血染的红，在他的脚下，是白骨堆积成的山，他不知要流多少血，才可以染红一片天空，他不知道要留下多少尸首，才会堆砌成一道荒山。
　　突然他所有的勇气，被恐惧彻底吞没，他的脚站立不稳，他的手颤抖不安，他惊恐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可在那个男人的脸上只有宁静。
　　“每个人都会死，那并不能怪他。当踏入了这块染血之地，结局便就早已注定。我们家的一个男人，你的哥哥莫殇，他已经倒在了这里，可那并不是悲哀。
　　与其在卑微中苟延残喘，还不如在战场轰然倒地。死，对于我们从来都不可怕。
　　你要恨，那就恨我吧！是我没有让你们兄弟在阳光下长大，是我没有能力让你们享受片刻的安宁，怪我吧！别去恨他，他是无间最伟大的王，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
　　莫离沉默的低下了头，看着那张满是沧桑的脸，他第一次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命运的无奈。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再害怕，地上的尸骨，天空的血云，都不再让害怕，在他的心中渐渐的生出了一颗幼苗，那只能由血来浇灌，不是别人的，就只能是他自己的。
　　莫离抬起头，望向天，如今他早就不再恨叶子明，一切源自他的厌恶都已释怀，可是同样的分叉路口，他又同样的走上了那条道路，他是真的不想再一次经历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