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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星【第三回】 吹花嚼蕊弄冰弦 ...

  •   那日雨停后回宫,听得早被我们遣回宫的索禄说,皇阿玛去上书房查阿哥们的功课。九阿哥原本想告假与宜妃一起看戏的小算盘落空了,十阿哥他们寻了个理由躲了皇阿玛的罚。
      这几日,额娘和惠妃娘娘她们总在一起,要么听戏、各宫走动串门,再要么就是寻些时新的花样子,理了各色丝线与各宫娘娘一起商议着怎样绣出来的好看。今儿晚膳后,好不容易缠着额娘没有出长春宫的门。
      额娘见我拉她到贵妃榻上坐,颇为奇怪,但总归是坐下,我也顺势坐在额娘对面,遣服侍的人都退下,我才犹豫着开了口:“额娘,前些日子,我和八哥哥他们在宫外救了个人,救他的时候浑身是伤,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后来,他告诉我们,他是舅公家为给夫人治病请的郎中,因与宁岚表妹二人有情,才被赶出府。”
      听罢,额娘柔声道:“柔儿,你也应该知道宁岚明年就该入宫选秀,在这个时候,是断断不能与他人有情的。”
      才一张口,却不知话该如何说,宁岚是要入宫的,即使舅公现在放他们一马,哪里又能熬得过一年的时间,哪里又能躲过选秀这一遭。想到这里,只得低下头,把弄手中的帕子。
      额娘见我不说话,把我耳边的发丝撩到后面,叹了口气说:“莫不是额娘不想帮宁岚那丫头,额娘能做的只有尽力保她不会被你皇阿玛选中,其他的额娘也无能为力。况且,在深宫之中,也只有在怀你那几个早亡的哥哥和你三哥时家中亲人才得以进宫侍奉。”
      我笑着打断额娘的话:“那额娘怀我时,没得见家里人吗?”
      额娘一阵错愕,随即轻笑道:“你倒转的快,你且听我说完,只听那江湖郎中一人之言又怎可轻易当真。”
      没料到会有这种可能,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便回忆道:“那王仕隐的话不像是假。起初,他并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宁岚与我的关系,若是有假,他大可不必说起,也不必被人追打得遍体鳞伤。”
      我明白额娘的顾虑,便说:“哪日寻了机会,我去亲自问问宁岚即知。”
      额娘低头绣着络子上的兰花,这个络子是打给哥哥的,兰花高洁孤傲,正合了哥哥每日闷在府中著书的性子。看到这络子,我笑道:“哥哥倒是一味只会躲懒,在府上忙着皇阿玛的《古今图书集成》,额娘省心不少。”
      听到这里,额娘看着窗外微微笑了笑,话锋一转:“这些日子,惠妃反而操心不少。”
      我轻摇手中的美人扇,不经意问道:“怎的?惠妃娘娘有烦心事?”
      额娘低下头为竹叶做最后的收尾,道:“也不是什么坏事,老八现已封了贝勒,年纪轻轻便在诸位阿哥中出类拔萃,提亲的皇亲国戚把养心殿的门槛快踏破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你皇阿玛指婚。良贵人也难插上什么话,念着从小养大的情分,惠妃去求了皇上。老八也真是奇怪,在宫外已经开始建府邸了,却放着指婚不要,更何况那可是已故安郡王家的婉钰格格”
      婉钰?怎么会是婉钰?心中一惊,不禁脱口:“怎么是婉钰?不是王鸿绪的女儿做侧室吗?”
      烛火猛地一跳,弄得我心神不宁。额娘答道:“良贵人与皇上商议着撂下了那件事。可巧,前半月,安郡王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和婉钰入宫提起了将婉钰指婚一事,皇上便思索了。”
      心里七上八下,一面想着八阿哥即将指婚,又想着王仕隐与宁岚的事,颇有些烦躁。

      过了清明,天气越发燥热。终于得了机会可以出宫,乘软轿经过钟粹宫门外,无意间瞥见良贵人的侍女竹喧出门迎了婉钰进门,难免有些疑惑。下了软轿竟在东华门处遇见了八阿哥。
      春锦和弦子上前请了安,八阿哥敲了下我的脑袋问道:“在思索什么,远远地见我来了,你也竟未察觉。”
      我捂着脑袋笑道:“也没什么旁的,左不过是些琐事罢了,”复又问道,“八哥哥也出宫?”
      他身后跟着常顺,与我一同走出宫门,似不经意间说道:“晨起去乾清宫请安,闲听贵喜公公说起,你请了旨,今儿出宫。我总归是不放心你自己出去,恰又想去裕亲王府上瞧一瞧王仕隐,故在此等你。”
      有种暖暖的感觉漾至心底,静静地绽开一朵美好的小花,让我想不到的是这朵小花好像已经久久盛开,竟然一直绽放,从未凋零。
      婉钰早上在钟粹宫的身影在脑海挥之不去,望着八阿哥道:“今儿一早我见了婉钰在钟粹宫外。”
      不知为什么心里祈望八阿哥能给我一个答复,哪怕一点点答复,或者只是一个表情。可是,他皱了皱眉,终是什么也未说,神情却是明显一滞。

      两人来到宅子外,这是一幢并不大的府邸,门外并没有什么守卫守着,大门紧紧闭着。我上前拍了拍门,管家便开了门。见到我,立即行了个礼,看了眼八阿哥,问道;“这位是?”
      “这是八爷。”管家再次行礼,八阿哥儒雅笑笑,示意他起身。我问道:“宁岚可在府中?”
      得知我的到访是为了找宁岚,管家有些犹豫,但又不好回绝,只得说:“公主可否稍后片刻,小人回了老爷”
      我摆摆手,作出一副不耐烦地表情:“不必惊动了舅父,只是来看望宁岚,叙叙旧。”
      管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八阿哥,带着几分不情愿道:“且随我来罢。”
      随即引我们穿过后花园,来到一处僻静院落,一位模样清秀的侍女守在门外,见了我们也只是婉约行了个礼,问我:“公主来找小姐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四处看了看,只是在假山后的一座独居小屋,也只有这一个侍女侍候,台阶上生了一层薄薄的绿色青苔,仅是看这样冷寂便也可推测一二,这侍女也许是派来看守的。
      八阿哥对我点点头,似是已经读懂了我的推测,我对侍女说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从门前经过,想起许久未见你家小姐,进门与你家小姐叙叙情,免得生疏了。”
      “公主请。”推开门,只请了我自己进入,八阿哥则站在一处树荫下等候。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陋,仅一张圆桌,一张床,一个梳妆台而已。宁岚颓废坐于圆桌旁,见了我来,有些惊愕,随即,脸上扯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
      我顺势坐在她身旁的凳子上,自己倒了一杯水,水已经放凉了,茶壶中的茶叶好似已泡了多遍,竟品不出茶的清香。我看着杯中凉透的茶水,说道:“前些日子,我认识了一位名叫王仕隐的郎中。”
      宁岚的眼睛亮起来,紧紧攥住我的手腕,惊问道:“仕隐!他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我更加确信了王仕隐和宁岚的关系非同一般,只道:“前些日子,我和几位阿哥在街上遇到了王仕隐,他被一群人追打,我们救了他。”
      她关切地问道:“他,现在可好?”
      “他如今在裕亲王府养伤,以他的医术,我想不日便可复原。”我松开她攥着我的手说道。
      宁岚看着澄清的水中茶盏的细细纹路,回忆道:“前几月,额娘病重,能请到的郎中都束手无策。不知管家从何处把仕隐请了来,经他的治疗,额娘确有好转。我日日在病榻前照顾额娘,仅仅是这样的日夜相见,难免生了情愫。没想到竟被阿玛发现,本以为阿玛会念在仕隐治愈了额娘的病不加干涉,可是,阿玛还是将仕隐驱逐出府竟然还派人追打。”说道最后,宁岚有些哽咽。
      我叹了口气,回想起额娘那晚对我说的话,明年宁岚就要选秀女进宫。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我听额娘说,明年你就要进宫选秀女。选不上倒还好,若是真选中了,可该如何是好。”
      宁岚看着门缝,眼角滑落一滴泪,欲坠未坠:“所以,阿玛把我关在这里,过得竟连一个小厮都不如。”我明白舅父的用意,一旦入选便是宫里的主子,在宫里过几年,若是诞下皇子地位自然不同今日,全家也可凭女步步高升。不禁想起《长恨歌》的句子“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我看着她,说道:“你在这里关着,王仕隐在外也没有好过,前些天九阿哥去看过他,回来后告诉我说,他的伤倒是好得快,人却愈发瘦了。”
      话音刚落,宁岚接口道:“表姐,你一定要去见见仕隐,额娘的病又加重了,你告诉他,我马佳氏宁岚求求他,一定回来救救额娘!”眼角的泪终于滑落至白皙的脸庞,晶莹剔透。原来王仕隐先前说的是对的,没有了他的药来医治,舅母的病果真会恶化。

      别了宁岚,决定去裕亲王府探望王仕隐。
      不时脑中想起宁岚刚才的话,这个女孩子的命运紧紧地系在选秀上,心里一阵心酸,脚步微滞,没有跟上八阿哥的速度。一声尖锐的蝉鸣划破了我的脑海,于是赶紧向前走了几步,竟撞在八阿哥身上。抬起头,碰上他探寻的目光,关切道:“想什么?这样入神,转身看了你好久竟都没有发觉。”
      看着他的眼睛,我有刹那失神,随即脸颊立刻有些发烫,低下头喃喃道:“左不过是王仕隐和宁岚的事。”
      听我所言,他仰首望向天空,叹口气:“造化弄人。日日能在一起的却偏偏不能厮守。”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深深刻在我的心上,日日能在一起的却偏偏不能厮守,这是有什么深意,抑或是八阿哥感叹命运无常。

      守在裕王府门前的门子远远地见到我和八阿哥,迎上来,打了个千,恭敬道:“八爷,公主,今儿我家王爷一早便出了门儿,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八阿哥儒雅地笑笑:“没什么要紧事来见伯父,只是来看看仕隐。”门子听闻,引我们进了王府。
      王仕隐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正在书桌旁写着什么,见我们来有些吃惊,伏地给我们一一请过安。期间,八阿哥要搀扶他起身,他坚持礼节一定要有。
      待他重新坐到书桌旁的雕花椅子上,我才开口:“我见过宁岚。”
      听闻,王仕隐正在写字的笔重重一顿,在纸上留下一个浓重丑陋的黑点。他猛地抬起头:“她好么?”
      我走到书桌旁,看着他,一字一顿:“不好!”又补充了一句:“临走前,她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求求你,救救她的额娘。”
      只一刹那,房内寂静无声。就在我失神的瞬间,“哗”一声巨响,还没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一个身影早已冲到我面前,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地上一片狼藉,桌上笔墨纸砚全被拂到地上,可怜的寿字团纹石方砚碎成两半,漆黑浓郁的八宝徽墨洒了一滩。八阿哥站在我身前,质问道:“王仕隐,你这是做什么?你若是真心要和宁岚在一起,我们会想辙帮你,由不得你在这里自暴自弃。”又转身温柔望着我,问道:“小柔,有没有伤到?”
      我摇摇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王仕隐,心有不忍道:“你且静一静,细想一下以后的打算,过些日子八哥哥他们来看你时,若方便可告诉他们,至少他们会尽力相助。”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似是才过了几天,天儿便渐渐凉起来。虽一直没有得空出宫,但也是听了八阿哥从宫外带来的消息,王仕隐的伤早已痊愈。幸亏有九阿哥派手下买通了管家得以让王仕隐乔装入府,尽管不似从前那样日日在府中坐诊,也是隔三差五去一次。只消三个月,舅母的病也就好了。

      这日,闲来无趣,携了春锦和弦子陪同我去御花园。
      长长的宫道上,宫人来来往往,或是急匆匆奉主子吩咐去做差事,或是谨慎小心,低低俯身而过,见了我只是匆匆一福算是请过安。
      一个身着玫瑰紫菊纹宫装的女子挡住了我的去路,眼前的妙龄女子头上梳了个反绾髻,黛色的珠花点缀其上,一串串流苏慵懒地坠下,表明了她的身份。
      我与她行了个平礼,缓缓道:“ 嘉仪姐姐要去哪里?”
      她傲慢地抚了抚发间珠翠,装作不经意地说:“前些日子临了幅字,皇阿玛听说后也要瞧一瞧呢!”她身后的侍女画桃怀中抱了一个卷轴,向我扬了扬。
      我含笑看着她,道:“嘉仪姐姐既然有事在身,芊柔就不多耽搁时间了。”正准备告辞离开,没想到,她张开一臂挡住我的路:“芊柔要去哪?怎的今儿个哥哥们没有作陪。”
      听出她言语中的刺儿,我轻笑:“芊柔去哪里,做什么是芊柔自己的事情,不劳烦嘉仪姐姐费心了,芊柔先告辞。”不再理会她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言语,绕过她张开的手臂,与春锦和弦子一同走开。
      嘉仪的生母通贵人纳喇氏,是位列四妃之首的惠妃的妹妹,纯正的满洲上三旗正黄旗出身。她额娘的母家为她增加了些许倨傲的本钱,外加宫中的汉人嫔妃本就多,她也愈发觉得自己出身高贵。
      待走远了,春锦不解道:“主子难道任她言语欺凌,连奴婢都认为今儿咱们不能平白无故吃了这哑巴亏。”
      刚下过雨的地面湿湿润润,屋檐下还有水珠打着转,乌云过后的天空也晴朗起来。我只望着天,含笑道:“她一意认为她额娘地位高,才在宫里一向不拘,眼中也容不下几个人,与她计较做些什么?”
      弦子见我淡然,嘀咕道:“主子您的地位也不低于她,比她还多了诚郡王这个亲哥哥,更何况,荣妃娘娘的恩宠也是从未间断……”
      我打断他,沉声道:“我多久才会见她一次,没得与她攀比什么?”见状,二人也不多说什么,垂首站在身旁。
      一汪池水碧如翡翠,池中放养了好些锦鲤。吩咐了弦子去寻些鱼食来,我便和春锦将食撒到水面上喂鱼,见到鱼儿聚一堆抢食笑得不可开交。玩得尽兴,春锦的动作微滞,我也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只唤了她来看鱼。
      一丝温热的气息扑在脸颊,一下一下均匀规律,起初以为是什么小虫,粗略拿手拂了下来。那恼人的气息仍在,我不耐烦转过脸,眼睛正对上另一双满含笑意的双眼,脑中一片空白,猛地向后倒退一步。脚下刚下过雨的地面本就湿滑,一个重心不稳向后栽去。
      “小心!”众人惊呼。
      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全身被凉意包裹,冰凉的湖水一时灌进衣服里,。想张口呼救,却无奈刚张口湖水便统统灌进口中。只是隐隐感到,在我落水的刹那,有个人影随着我跳了下来。
      眼睛进了水,酸涩的很,一直不敢睁眼。听到岸上春锦和弦子大喊:“快来人,快来人,公主落水了。”
      接下来是九阿哥的声音,吩咐身边的小厮何玉柱:“赶紧派人去传太医!”
      另一个人正在一点点像我靠近,清楚地听到划水声音一点点逼近。他抓住我的手,把我的胳臂小心地搭在他的肩上,缓缓将水中的我横抱起来。在水中呆久了冻得不停地发抖,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只是,这个怀抱是那样熟悉,他胸口的心跳于我而言亦是熟悉,这种熟悉感令落水时的惊惧减少了些许。
      见我紧闭着眼睛,不住发抖,他靠在我耳边,轻声道:“别怕,有我。”这四个字重重敲在心上,是他!
      别怕,有我。
      回忆如浪潮,汹涌席卷而来,将我困在往事的漩涡之中。
      八岁那年的新年,为了逞能,趁伺候的人不在偷爬上窗台,想贴上一张福禄双至窗花,不留神从半人高的窗台上摔下,疼得哇哇大哭,是他把我扶起,温柔地说:“别怕,有我。”
      因没有温习好课业,皇阿玛提问蒙文时没有答出,在无逸斋书房罚跪。边跪边啜泣,功课一向被称赞的他默默跪在我身旁,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我:“别怕,有我。”
      上岸后,春锦立即用毛毯把我紧紧包裹。我拿毯子一角抹抹湿润的眼角,才看清常顺给身上同样已经湿透的八阿哥围了一条珊瑚绒如意云纹图案的毛毯,衣服下摆还向下滴着水珠。
      果真是他!见他灼灼的目光盯着我,我才意识到与他对视许久,脸颊有些发烫,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了罪魁祸首九阿哥身上。
      见我一直瞪着他,九阿哥心虚,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轻咳一声,大喊道:“太医呢!怎的这么久还没来!你们这群狗奴才,去叫太医了么?”
      十阿哥无奈地看了九阿哥一眼,走过来,关切道:“还冷吗?身上的毯子都透了。”说着,便要脱下外套给我。
      我阻止道:“不打紧的,今儿天不冷,哪就这样娇气了。”
      九阿哥看着我,眼中有几分愧疚,招呼过何玉柱:“快叫人备好软轿,送你家公主回宫。”何玉柱应着退下。
      见九阿哥身边没了贴身小厮侍奉,我一步跨到他身前,他不知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把双手放在他胸前,大力一推,水花四起。
      水中的九阿哥呛了几口水,但又碍于害我落水在前,不好发作出来,故作生气地指着我,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只得狠拍了下水面,水花溅起,淋在他头上。
      看到他有火无处发的样子,我捂了嘴哈哈大笑。十阿哥也在一旁笑说:“九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立在身旁的八阿哥笑得毯子滑落在地上,佯装正色对我说道:“小柔,下次不许这样。”
      岸上几人笑得正欢,九阿哥贴身太监李尽忠匆匆跑来,正要回话,目光在岸上逡巡一圈没有见到他主子,看到水中扑腾的九阿哥,立马跪在岸边大呼:“爷啊,我的爷,怎的掉水里了!”
      九阿哥游到岸边,李尽忠小心地把他主子拉上岸。八阿哥把身上的毛毯给九阿哥披上,九阿哥胡乱擦着脸,问道:“什么事?快回。”
      “回主子,教您洋文的教士穆经远已经到了,奴才特来请您回去。”
      十阿哥听闻洋教士要教九阿哥洋文,忙大呼:“算我一个,早听说九哥府上来了个不得了的洋人,我倒是想瞧瞧这洋人有什么招数。”
      话音刚落,何玉柱找几个小厮抬了轿子过来,见到浑身湿透的九阿哥也是一惊,即刻奔了过去。
      八阿哥看了我一眼,我会意,随他走向轿辇,他掀起帷帐,待我坐定,温柔开口:“常顺请的太医已到长春宫,回去让太医瞧瞧,别生病才好。”
      我点点头,心里有一丝愧疚:“八阿哥也让太医看看,为了救我,你也弄得一身湿。”
      他望着我,脸上带了宠溺的笑,说了声:“好。”轻放下帷帐,柔声道:“走吧!”
      轿子稳稳地离开地面,隐约听到常顺恭敬道:“主子,贝勒府已基本完工,唯余您亲手设计的雅籁园,之前您吩咐过,要亲自监工。”
      八阿哥淡淡道:“先去额娘宫中更衣,随后再去。”
      接下来是十阿哥含了笑意的声音:“这雅籁园竟劳八哥如此费心,想必是日后娶了福晋,八嫂的住处罢!”
      以后的八福晋真是好福气,还未过门,却得八阿哥这样的上心。心头有几分酸涩,芊柔,你醒醒吧!他终是要娶福晋的,他的福晋才是那位一辈子在他身边与他举案齐眉的人。
      发上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滑落脸颊,一路滚入脖颈。蓦然身上有些发冷,不自觉抱紧了双臂。通往长春宫的路好像比以往长了好多,怎样走都走不完。

      不知缘何,自那日落水之后,一连几天,太监、宫女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见了我只是匆匆请个安,目光带着畏惧。我心有疑问,遂唤来春锦一探究竟。春锦支支吾吾也终没说出什么,只道是我多想,我仍是不信。
      一日从长街走过,遇见一执帚宫女请过安后急忙转身就走,我一声喝住:“站住!”
      这宫女带了一脸惊惧缓缓转身,瘫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叩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命她起身,疑惑问道:“我有那样吓人,你们一见我就跑。”
      “没没”她胡乱应着,眼神飘忽不定,手狠命搓着衣袖,身子微微发抖。
      见她怕成这样,便可知此人不禁吓。心生一计,我朗声到:“你现是长街执帚宫女吧!虽算不上什么好差事,但与洗衣库的冬日手生冻疮还要洗衣的浣衣女比起来实在好太多了。”我故意声音一顿,再道:“你若是不说”
      听得我这样说,她立即跪下,磕头如捣蒜:“求公主饶命,放了奴婢一马。奴婢交代,前些天,听说公主把九爷推进水里,连着八贝勒爷都不例外。”
      我心一惊,颇为恼火,竟是为了这个。宫中的谣言也是越穿越走样,说我把九爷推进水里也就罢了,什么叫八贝勒爷也不例外,八哥哥分明是为了救我才跳下水。细细一想,又有几分疑惑:“那日在场的只有八哥哥,九哥哥,十哥哥和近身侍奉的人,是谁漏了出去呢?并且还编的这样离谱。”
      我点头示意她可以退下,她径自告退。
      后来几日,即使偶尔遇见九阿哥也装作没有看见,绕得远远的。连每月送的吃食也没有收,命了弦子给送了回去。九阿哥对我突然的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明白哪惹着这不好惹的主儿了。
      春锦看不明白:“九爷和主子打小一起玩大的,怎的九爷万般殷勤主子也不理。”
      弦子应和道:“前儿九爷还同十爷、十四爷来过,主子也避着不见。”
      我专心临着帖,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那日落水的事必是在他那里走漏了风声,现可好,满宫的宫人都怕了我了,成日像躲瘟神似的躲着我。”
      这日,在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五阿哥。五阿哥胤祺是九阿哥的同母兄长,为人性格敦厚。可谁知,他见我之后第一句话竟是:“听说前些日子九弟被芊柔你推进水里了?”
      我心中暗呼不好,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是亲哥哥来兴师问罪了。默默点点头,正要开口辩解,五阿哥接口道:“是老九不对,他告诉我那天的经过了,是他冒犯芊柔妹妹在先。”
      听得我一愣,更加读不懂五阿哥的意思。五阿哥招呼身边的小厮,将食盒递到弦子手中,开口道:“老九说,他去长春宫找妹妹,妹妹却一直躲着不见,他也没别的法子,托我做个好人给你送些吃的。”
      我脸上写着几丝尴尬,分明是九阿哥跟我闹着玩,被我推下水。现在弄得满宫尽知,我一意孤行把罪名归在他头上,他不但不生气,反倒积极地让他亲哥哥代他给我送东西。想到这里,我微微一笑,只道:“谢五哥哥如此上心,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
      回到宫里,遣了伺候的人下去,自己趴在床上,死死盯着枕头上的绣花样子,心思早已不知飘到何处。
      疾疾徐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脸一看是弦子,这才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弦子躬身恭敬道:“主子,八贝勒爷、十爷和十四爷来了,在门外。”
      我点点头,示意他通传,他应了一声退下去。
      八阿哥环视一周,见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趴在床上,走到床边,探手搭在我的额头上,关切道:“身子不舒服吗?还是落水后生病未愈?”
      我轻拂掉他的手,坐起身望着桌边如意云纹图案繁杂交织,无奈道:“每次出去,太监、宫女见了我都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索性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整日闷在房里。”
      八阿哥淡淡一笑,拉我起来:“朝廷政事繁忙,我忙了几日,今儿难得得空儿,同老十、十四要出宫,想你许久未出门,定是闷坏了。”
      我即刻从床上蹦起,附和道:“总算可以出去了,再闷几天,我可真的要长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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