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碎》蓝果凝柠

17、星【第十一回】 无那尘缘容易绝（上）

　　春锦推门进来，端着的托盘里放着一碟糕点、一碗粥，我背对她侧躺着，她走上前看了一眼，见我没动，以为我还没睡醒，遂把托盘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出了门。
　　听见她关门的声音，我张开微眯的双眼，仰起头看了看她放在桌上的早膳，一点食欲也没有，无奈地扯过杯子蒙住脑袋。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隔着被子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该是有人进来了，我也不理会。脚步声一步步走进，先是到圆桌边放下东西，随后向我走过来，轻轻扯了扯被角，小声道：“公主醒醒，该起来用膳了。”
　　我气愤地蹬了被子一脚，不耐烦道：“哪来的端回哪去，我不吃。”
　　春锦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会，又过来轻轻拽了拽被子，用商量的语气说：“公主，好歹也起来吃点东西，您从早上到现在可是水米不进，再这么下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没法跟娘娘交差。”
　　我冷哼道：“有什么三长两短倒是好了，还省下额娘和皇阿玛费心准备嫁妆。”听春锦不说话，我平息了下心里的火气，说道：“你先出去吧，若是饿了，我自会吃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了半天，小心说了句：“公主可一定要起来把午膳进了。”
　　我心里烦闷得很，冷声道：“我知道了，出去出去，我不叫你你便不用进来。”
　　春锦走后没多久，又听见推门的声音，我心里恼火，一把掀起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门口大喊道：“你怎么又进来了，我不是说过不叫你不准进，把我说的话当……”等我看清楚来人，这才把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额娘和三阿哥自门外走进，三阿哥转身对在外的人说：“守在门外，不得入内，来人一律挡在外面。”额娘的神色看起来冷冷的，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顺势坐在床沿，三阿哥随手搬了个凳子径自坐下，他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说道：“自打昨夜到现在，芊柔的脾气倒是涨了不少。”
　　我斜了他一眼，不想说话，心里在揣测他们的来意。
　　自宁岚的事后，这是第一次额娘主动来找我，她看了桌上未动的饭食，说道：“我听下面的人说，你两顿饭未进了。”
　　早就猜到春锦会把我今天的状态回禀额娘，可真正这样问起来，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低头默默坐着，不做声。
　　额娘见我这样，轻摸了一下我的脸，叹了口气说：“额娘知道你的脾性，一旦认定了的事，有自己的主意，旁人怎么劝也不管用。所以，我和你哥哥来，不为劝你，只是想给你分析这件事，说到底你自己的事还是该由你自己决定。”
　　我不吭声，一面抬起头望了额娘和三阿哥一眼，一面在心里捉摸着他们此次前来的意图。
　　过了一会儿，额娘开口，轻声说道：“你今年十七了，与宁岚同岁，她只比你小着几个月。前段日子在静怡轩看着宁岚选秀，额娘还在想，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到了进宫的年纪，你也快要出嫁了。”
　　我沉默了半晌，一脸茫然地看着额娘，额娘看着我笑了笑，继续说道：“昨夜皇上来说起这事，额娘能看出来，你对策棱不是很中意。额娘想了一夜，你皇阿玛对你用心良苦，除夕家宴上你也看到了，策棱这孩子能文能武，又是成吉思汗的后人，总体来说确实不错。芊柔，你也大了，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若是随随便便指了婚，额娘反倒是不放心，眼下正有策棱这个现成的，人品才学俱佳，皇上这几年重视西北战事，他的前程不可估量。”
　　我心里暗笑，种种说的全是策棱的好，还说不是来劝我。虽是这样想，可却不能这样说，直接驳了额娘的面儿，想了想，找了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若是芊柔嫁了，岂不是要远去蒙古，将来只怕经年不得见皇阿玛、额娘和哥哥。”
　　三阿哥眯着眼睛看我一会儿，笑道：“你可放心，皇阿玛早就为你想得妥当，在京城内建一座公主府，可长居于此。”
　　我瞪了他一眼，哑口无言。
　　额娘说道：“额娘也舍不得你嫁人，可是终归是要成家的，你哥哥现今也有两位福晋，三位妾侍，还有了几个孩子，日子过得也是和美。”可是这是哥哥不是我，哥哥可以娶好几房妻妾，可以有很多的孩子，可是我不同，我是女儿家，一辈子也只能嫁给一个男人，我不想嫁与一个我不认识的夫君了了一生。其实我还有私心，策棱是战将，说不准什么时候战死沙场也未可知，我惧怕孤独，不愿以后独自面对空房数着日子度过余生。
　　额娘见我埋着头不做声，以为我在用心想她说的话，遂继续道：“你可知我当时为何会因宁岚的事对你生气，她进宫参选秀女，且不说被选为妃嫔光耀门楣，即使皇上为她指婚，嫁的也是王公贵族、皇城贵胄，从长远计，无论是谁，都比江湖郎中强得多。”说到这，额娘起身，握了握我的手，心疼道，“为了这事，听下面的人说，你从昨儿回房就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吃不喝。额娘给你备了金丝燕窝杏仁粥，过会儿让梓晴给你端进来，趁热喝了。我所说的事，你且好好想想，额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想让你过得好。”
　　心里一动，我知道额娘对我用心良苦，所有的事我都可以听额娘的话，唯独这事不能，终身大事我只想自己为自己做主。
　　三阿哥走到床边，看着我诚恳说道：“你和策棱的事，皇阿玛只是有这个意思，却并未下旨，大张旗鼓地发布。既然是早晚的事，赶早不赶晚，我同策棱虽交集甚少，但也听人多多提起过，朝野上下口碑不错，你若是有了主意，尽快向皇阿玛回禀，也能有充裕的时间，为你操办一场风光的婚礼。”
　　我低头不语，余光瞥见三阿哥扶着额娘出了乐志轩的门。
　　无语凝噎，既然从未跟策棱接触过的哥哥都说他好，那么与他相熟的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不错，哥哥的意思可否与你想得一样？纵然心里有你，可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你就像那众星拱卫的月亮，终究在我触不可及的地方，对你的心思分明不会有结果，我答应嫁给他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你最愿看到的我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