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庄·古剑卷》月朝夕

2、落魄

　　龙雨带着宇文飞出枯木林，很快就看到城镇，欧阳跟在一旁，幸亏这林子不算大，否则欧阳只怕也要体力不支。进城后，顾不得身无分文，龙雨迅速找到一家客栈，将两人安置下来。

　　闻来客栈的掌柜看到龙雨带着衣冠不整，而且病弱的欧阳和宇文时，还在犹豫着该不该让他们住下。因为不管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正常人家的人，龙雨太过贵气，又冷漠的让人害怕，欧阳看起来虽不如宇文病得那般重，却也恍惚似要昏倒。掌柜的顾忌最后在龙雨的瞪视下不得不让步，只好让小二带着他们去客房。

　　龙雨将他们安置好之后就不声不响的离开客栈。

　　他们住的客房十分简陋，除了三面墙边的三张木板床外只有一张桌子和四张长板凳，看起来十分凄惨悲凉，而且，他们应该也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简陋客房，只是两人都挺随遇而安，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有个容身之处大概也已经非常让他们满足。

　　宇文和欧阳躺在床被单薄的木板床上，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叹息。

　　“轩辕真是狠心呐，看我们病成这样他都不会心疼吗？”宇文呢喃道，脑袋昏沉得让他的思绪都有些混乱起来。

　　“如果是别人把我们弄成这样，他会直接把那人砍了，不过，是他自己，那就另当别论。”欧阳回道，苍白无血色的脸看起来同样悲惨。

　　两人又叹息着沉默下来。

　　“你说龙雨现在去干吗？”宇文问道，他已经不打喷嚏了，发烧倒是越来越严重。

　　“大概是去拿银子。”欧阳猜测道，他们现在可没银子付这客栈的房钱，要是他不去弄银子，再请个大夫，那他们绝对会病死。

　　“这里虽然是扬州城，附近也有十三月庄的商行，但是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拿到银子。”宇文不抱希望的说，轩辕将他们丢出来的时候没留给他们银票就不可能让他们再从十三月庄所属的商行取。

　　“这里是扬州？”欧阳疑问道。

　　“是啊，你忘了江南都是我管辖的范围，这扬州城我又怎么能不认得。”宇文回道，这扬州城他可没少来。

　　欧阳默认，他刚刚倒真是忘了，谁让他常年待在庄内呢。

　　“现在想想，过年前几天，小嫂子似乎一直在躲着我们，她应该早就知道我们会有这么悲惨的未来。”宇文回想起前几天蓝蓝儿的奇怪举动，又说道。

　　“是啊。只是我们那时候都太忙，也没注意到小嫂子的反常。”欧阳回道，接着又问，“可是，轩辕到底为什么把我们丢出庄？”这背后肯定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紫落的事？”宇文自问道，他曾经自以为大方的将紫落让给安逸，更是一直让轩辕不要管他，现在想想，轩辕应该很生气吧。他明明都已经承认紫落在十三月庄的地位，他却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绝对不会拿他的幸福开玩笑，他一定早就看出紫落也喜欢他，看来他是自作自受。不过，仅仅是因为这样就把他们丢出庄却也不可能，他的脸和内力倒是有可能是因为紫落的事而导致的结果。

　　“如果你是因为衣小姐的事而让轩辕不高兴，那我呢？我可什么都没做。”欧阳叫屈道，他那天不是安分守己的任他差遣？怎么可能会惹他生气。

　　“什么都没做的应该是龙雨才对。”宇文回道。

　　两人又是一声长叹。

　　一会儿后，龙雨就匆忙回来，不仅带着大夫，同时带着两套完整的衣裳，而且还让他们搬到上等的厢房里。宇文和欧阳虽然吃惊却也没时间问起，大夫为他们诊治后就开下药方，于是龙雨又出去为他们抓药，煎药，等他们喝过药后又昏沉的直想睡觉，最后两人还是什么都没问就睡下了。临睡前，他们想到的问题却是一样的——他应该弄到银子了吧。可是，他是怎么弄到的？

　　翌日早上，龙雨熬药给两人喝时，欧阳的状况比起宇文已经好了许多，只是略带疲倦，而宇文仍旧有些发烧，只能躺在床上休息。中午，欧阳用过午膳喝过药也来到宇文房间，龙雨这时正端药给宇文。

　　欧阳穿着龙雨带回来的那套全新的衣裳，看起来又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只是他懒懒的趴在宇文床对面的桌子上，神情略带着病态。

　　宇文喝完药向龙雨询问着在脑中盘旋已久的问题，浓重的鼻音依旧没有消除：“你怎么弄到银子的？”

　　“没什么。”龙雨坐在欧阳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水，淡淡的回道。

　　欧阳下巴枕在手臂上，看着正喝水的龙雨，没什么力气的声音问道：“你不会去偷去抢吧？”

　　龙雨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宇文倚靠在床头，帷幔半勾起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那张易容后的脸依然能真实的反应他的神态，苍白带着病态的脸色在他那张普通的脸上如实的呈现着。

　　“你那把剑是不是轩辕给的？”宇文看着龙雨左腰侧的古怪长剑问道。似乎是这次回来后，才见他佩带这把奇特的剑在身上。

　　“嗯。”龙雨放下杯子点头淡回。

　　欧阳偏头看着龙雨腰侧的剑，他也是第一次认真注意到龙雨身上的剑。之前在庄内，龙雨回来的时间短，再加上他们那段时间都被轩辕指使过来，指使过去，忙着庄内过年的事，从那天一起聚在帐房内确认轩辕是否真的要接管十三月庄后，就只有大年除夕晚上才有机会闲下来一起谈笑喝酒。

　　“是剑吗？很特别呢？”欧阳看着那把有着古老痕迹扁长型的剑问道。

　　“轩辕虽然说它是剑，但是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剑。”龙雨回道。

　　“是不是剑你拔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欧阳奇怪的问，这个问题有这么难确认吗？

　　龙雨没有回答，只是从腰侧拿下剑放到欧阳面前。

　　欧阳直起身，接过长剑，抚摩着长剑表面逐渐被岁月风华的古朴雕刻，仔细的将它翻过来覆过去，却始终找不到剑柄的位置。虽然也两头都试着用力拔着，但它始终纹丝不动，仿佛它就是这样连着的。而且剑鞘的材质也很特别，似木非木，像是经历了久远的年代而变成另一种东西。

　　“根本找不到剑柄。”欧阳放弃的将它还给龙雨，果然看不出来是不是剑，接着问道，“轩辕把它给你做什么？”

　　“不知道，只说是先祖的遗物。”龙雨接过剑重新放回腰侧，回道。他刚回庄那天，轩辕突然把他叫到天云楼，说要给他件东西，然后就将这把剑交给他，他没问，他也就什么都没说。

　　“除了东方他们四个外，我们都是十六将军之后，既然会是先祖的遗物，看这样子，应该是剑吧。”宇文说道，目光落在龙雨的长剑上，将军的话无非会带些兵器之类的东西。

　　“可是我们从来没听轩辕提起过有关先祖遗物的事，如果龙雨会有，那我们应该也会有才对。”欧阳说道。

　　“遇到小嫂子之前，我看轩辕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东西，遇到小嫂子之后他更没有空理会这些。现在正式接管十三月庄，估计有些事，他也不得不去做，而且先祖的遗物应该都是放置在密室里。”宇文慢慢的说完这段话，十三月庄的密室只有轩辕一人才能进入。

　　“那你的意思是说，轩辕之前会把这把剑交给龙雨就是有目的的？”欧阳问道，不过这可能性几乎可以完全确定。

　　宇文不出意外的点点头。

　　“轩辕除了将这把不是剑的剑交给你，还说过什么吗？”欧阳问龙雨。

　　“没有。”龙雨简短的回答。

　　三人短暂的沉默下来。

　　欧阳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一会儿后才问道：“轩辕安排我们三个在一起，这背后的阴谋就已经很明显，你们有没有发现？”

　　“我是觉得轩辕把龙雨和我们安排在一起，算是给我们留了条后路，不然我们俩的情况一定比现在凄惨百倍。”宇文笑道。

　　“这倒是真的。”欧阳也笑道，然后接着对宇文说，“原本我们三个中，脸最有用的应该是你，在江南十几年，凡是稍有势力的人应该都认得你这张脸，但是你的脸却偏偏被易容。至于我和龙雨就不用说了，知道我的人一个也没有，认得龙雨的也基本是在他手里归天的绿林大盗，而且在江南应该也少有人认识他才对。虽然我们因为你的脸消失而失去在江南最有利的优势，但是，这会不会也是轩辕不希望我们用十三月庄的身份出现的原因？”

　　“照你这么说的确很有可能，而且我就算没了这张脸，对江南还是十分熟悉。对十三月庄内部的情况你肯定比我和龙雨清楚，应该算是知己知彼，再加上龙雨还有七成的内力，就算遇到武林高手也不足为惧，只是，身无分文，做起事就有点困难。”宇文听完后沉思了一下，也说道。

　　“轩辕把我们丢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龙雨问着重点。

　　两人沉默着，虽然他们能猜测轩辕的一些用意，但是结果还是没能知道轩辕这么做的真正目的。

　　“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你身上这把剑也是线索，否则轩辕不会突然无缘无故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而且还把你和它一起丢出来，他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八百多年前的古剑会引起多少有心人士的争夺。”欧阳肯定道。

　　“反正它也拔不出来，我们还是不要让人知道那是把剑比较好。”宇文也赞同道。

　　龙雨点头同意。

　　“既然我们都猜不透轩辕的用意，那就趁这个机会先游玩再说，要有事情发生也迟早会发生，就不必在这浪费时间思考。”欧阳豁达的说，他可从来没有独自出过十三月庄，这个大好的机会他实在不想错过。

　　“我现在只想见到紫落……”宇文叹息道，不知道紫落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和安逸见面？是不是把他忘了？

　　“就算你想见衣小姐，她能认得你吗？”欧阳笑问。

　　宇文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去吧，我再睡一下，等病好了再想办法。”说着他不再理会两人，径自躺下睡了。

　　“你没事了？”龙雨问欧阳。

　　“没事，好的很。”欧阳站起来伸伸懒腰说道。

　　“对了，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着想，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们最好去赚点钱回来。”刚闭上眼睛的宇文对他们说道，然后再次闭上眼睛睡下。

　　欧阳看着龙雨，龙雨假装没看见，转身就往外走，欧阳只好快步跟上。

　　◇　◇　◇

　　十三月庄前院偌大的帐房内，轩辕靠在桌案前，只手托腮，正一脸含笑，不知道在想什么。忙碌的方雷和浩生时不时的就会偷瞄他一眼，但是又不太敢看似的连忙把目光移开。

　　一会儿后，他放下手收起脸上有些诡异的笑，看着门口。

　　适时，一道蓝色的身影轻盈的走进门。

　　“蓝儿。”轩辕温柔的笑着，走向蓝蓝儿，然后和她并排坐在窗边的坐塌右边。

　　蓝蓝儿上下打量着他，然后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突然想换身黑色的衣裳穿？”

　　“好看吗？”轩辕似乎很高兴她问到这个问题。

　　“好看是好看……”蓝蓝儿喃喃的回道。

　　“回答的这么勉强。”轩辕失望道。

　　“不是啦，是很好看，只是……”蓝蓝儿犹豫道。

　　“只是什么？”轩辕追问着。

　　“只是看起来，有点太邪恶了。”蓝蓝儿笑道。

　　轩辕的月佩和凤佩直缀左右腰侧，这一身的黑色同样华丽，领口袖子都有着金线的绣纹，穿在他身上确实十分合适，一看就知道应是出自月华和如梦之手。只是他以前那身暖白的衣裳将他较阴冷的气质都隐藏起来，再配上带些温和的笑容，看起来风华绝代，神采飞扬。而现在这身黑色的衣裳似乎将他所有的邪恶气质都展露无遗，如果他再笑得冷一点，保证深受其害的宇文他们见到后一定会吓得冷汗直冒。

　　“那没关系，只要蓝儿你不怕我就行。”轩辕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笑道。至于其他人，无所谓。

　　“对了，这是苍术雕刻的令牌。”蓝蓝儿想起来此的目的，将袖子中的一块白玉牌掏出来交给轩辕。

　　轩辕接过来，翻看着。令牌由羊脂白玉雕刻，外圈是一个圆环，圆环上雕刻着细小精美的图腾，内侧的右边依附着一弯新月，新月旁边是一个占据主体的影字。字体古朴细长，仿佛墨水被晕开一样带些诡异，却又不失庄重华美。

　　“手艺不错。”轩辕赞道。

　　蓝蓝儿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你在担心他们？”轩辕收起玉牌，轻搂着蓝蓝儿，问道。

　　“他们现在身无分文，又在地上睡了一整夜，还穿得那么少，会不会生病呢？”蓝蓝儿担心的问。

　　“没关系，生点小病无所谓，而且还有龙雨在，已经算对他们很客气了。”轩辕安抚道，他把龙雨和他们安排在一起就等于送给他们一座金库。

　　“龙雨真的有那么厉害吗？”蓝蓝儿笑着问，想起轩辕告诉她的关于龙雨的事。

　　“当然，那可是我发现的人才。”轩辕自信满满，“你要是不相信，等他回来，我们和他玩一玩。”

　　“虽然你是出自好意，可是你就不能对他们再温柔点吗？”蓝蓝儿无奈又好笑地问。

　　“我对他们还不够温柔吗？”轩辕反问道，如果他够狠心，就会把他们天南地北各丢一处。

　　“你这样的温柔也只有他们能理解。”蓝蓝儿已经多次感叹过。

　　“好了，你别担心他们，现在你要好好安胎才行。”轩辕轻抚着蓝蓝儿的腰腹，说道。

　　“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蓝蓝儿笑道。

　　方雷和浩生看着甜蜜恩爱的两人真是无限感叹，不知道那些被丢出去的主子现在到底怎么样。对于庄主做的那些事，主子们就算气愤万分，肯定也不敢对庄主如何，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如果知道他们俩人都是帮凶后会不会把怨气都出在他们身上？如果有什么意外，只盼庄主会看在他们为他辛苦卖命的份上救他们一命，可是庄主好像从来都不是那么善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