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我行我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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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娘娘您？”
许妃分了神去看那帮孩子演打戏，听到裴善婧的疑问楞了一下，接着便笑说：“是啊，我也喜欢，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人活一世，总得有些消遣娱乐吧？说起这个，还是皇后娘娘带着我看的。”
许家家教不比裴家。
裴家的后院大小事全都交给裴大夫人操持，裴大老爷是一点也不掺和的，只有一个陆姨娘偶尔耍耍花样，掀不起什么风浪，裴大夫人略施手段便把人治得服服帖帖。
裴大夫人可谓是众多夫人崇拜的对象。
几十年的顺遂让裴大夫人越发飘飘然，她自己没有察觉，裴家对女孩儿的家教，其实比别家的要松懈一些。
许家就是这个“别家”之一，那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簪缨世家。偌大的国公府，许妃的祖父老国公夫妇尚在，家族内的关系盘根错节，各方有各房的心思势力，因此都十分看重儿女的教养，稍有一步行差踏错，便被人捏住小辫子大做文章。
许妃未出阁前，从未有过去戏园的机会，甚至跟随父兄长辈也不行。每年屈指可数的机会，只有新年和祖父母的寿诞日。
如果让她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闺阁生活，那就是“乏善可陈”。
在东宫的短暂生活，心惊胆战又难捱。应皇后为了尽快笼络这个姨甥女，经常在天台宫摆下宴席，借着看戏的机会亲近她，更为了加快与界首王结盟的步伐。
而许妃就像一个无意掀开门帘一角的孩子，瞄见光怪陆离世界，大步踏了进去。从此她便爱上了看戏，在东宫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一边受着太子妃的明讥暗讽，一边借着应皇后给予的方便，常常找云韶院的人来唱戏给她听。
虽然有着应皇后的默许，但她仍是缩手缩脚，最多也就请两个人来她跟前，一人唱曲一人拍曲。
许妃现在想起来也是万分感叹，她说：“这会可就不同啦，以前宫外管得严，现在这七八年，竟然就有女人光明正大出入戏园。”
“可今年皇上不是下了旨意，禁止官家妇女……”
“哦，你说那个，”许妃打断裴善婧的话，道：“不也是今年才有的规矩？我自从入了郡王府以后，出门行事都方便了许多。夫人们常常邀约看戏，虽然时有衙门小吏来巡查，可谁把他们放在眼里？依旧是我行我素，那几年间，可真是热闹啊。”
裴善婧听了脸上满是艳羡，如果她也能像那些夫人们自在就好了。
许妃拍拍裴善婧的肩膀，笑道：“大白天就做起梦来了？不过，闺阁小姐们还是拘谨着，毕竟人多口杂，谁也不会带自家女儿出来看戏。你若喜欢，云韶院的人任你差遣，等三弟出宫分了府，上边婆母管不着，三弟又是个省事儿的，外边的戏班还不是任你看个够？”
裴善婧心底惊讶，若是衙门小吏来查，她也不至于碰一鼻子灰，怎么偏偏那么倒霉，能被齐观献逮个正着？？她不敢让许妃知道曾经坐下的出格事，便斟酌着问：“既然衙门来人不管用，那……嗯，那若换成其他人呢，比如云韶大夫，哦，还有，比如御史台呢？”
许妃无所谓地摆摆手，“想太多。”
她解释道：“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只有齐云韶会做了。何况五年前还不是他在云韶院任职呢，那时候的云韶大夫既不敢管，也懒得管。至于御史台，说白了，若不是有仇，谁有那个闲心去微服私访？”
许妃问裴善婧，知不知道有关于因为有官员因为看戏遭流放的事儿。
这在裴善婧看来攸关性命，当然知道，她连忙点头，试图从许妃口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许妃摇头啧啧，说：“你道他们真是因为这事儿倒的？呵，不过是得罪了同僚，买通了戏园里的人，抓住机会让他露丑，接着立刻检举揭发，不过是报复罢了。不然你以为，偌大个京城十几座戏园，谁能天天盯着不成？”
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是戏园最主要的财路，只要不是公干时间，官员穿私服前往戏园，若非背后有操控，没有哪个老板真敢跑去举报的。
裴善婧倒是没想到能问出这些来，想起齐观献呛她的情景历历在目，又赶紧问道：“听娘娘的意思，后来齐云韶便敢出手了吗？”
“这个齐云韶啊，怎么说他才好。”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齐观献上任以后凡事照旧，五年以来对此奉行的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若不是去年爆出了两位官员戏园斗殴的事件，朝廷怎么会连发两道禁令？
两位官员品阶不高，然而都是有背景的人，两方家里争拗中就把这事儿捅到了皇帝面前。齐观献首先就以玩忽职守被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皇帝是痛心疾首，大骂齐观献不成器，没有尽到监察的责任，以至于让朝廷蒙羞。
于是罚了齐观献半年的俸禄，又命他即日起，肃清各戏园的不良风气，若遇见命官微服要予以劝离，不然便直接检举。直到今年皇帝下了两道旨意，加重了惩罚。
他的身份管用，遇上官位比他低的，再心有不甘，也只能灰溜溜地从戏园里出来；遇上世家纨绔子弟，“通永侯”的腰牌拿出来晃晃，几番争执之下，齐观献一句“我告你爹去”，霎时吓得他们声儿小了。
京城戏园气象顿时焕然一新，皇帝一高兴，恢复了齐观献的半年俸禄。
然而几个月下来，齐观献也得罪了不少人，简直就是一个人形的箭垛子。
裴善婧是其中之一。但她只敢嘴上逞强，而其他人借口意外，流氓恶霸轮番打了个遍。有那么半个月的时间，齐观献天天都能在僻静的小路上演一出全武行，精彩程度堪比破台大戏。
能够全身而退，全仰仗他一日不废的功夫。
若不是齐观献行事谨慎挑不出差错，那些人想必也不会出此下策。朝廷命官的命值不值钱，那要看是谁了。
齐观献拦过许妃三次，但每次都是铩羽而归。要论身份，一样是皇室宗亲，可谓半斤八两，许妃自然不会退缩，并扬言：“你告啊，你告谁？郡王还是皇后娘娘？”
齐观献沉默，若是上告有用的话，他就不会拦了一次又一次。对于女子，只能好言相劝，并不会像对付那些浪荡子一样，真的告到家里去。哪家主母们不是成了精，这次卖他个面子，下次便换个戏园，躲着他就是。
许妃想想都好笑，说：“你看他摆出一脸正气的模样来，其实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告家里去’，这话只能吓唬吓唬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当家的夫人们，谁听他的？”
我就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啊。
裴善婧看着许妃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好嘛，她这算是被吓唬了？齐观献那可怜的胜利史中，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哎呀，不过话说回来，别人怎样我是不知道的，他也是在职责所在，不得已而为之，我就过过嘴瘾刁难他几句罢了。我是了解他的为人的，一根筋，不是非要针对谁，要不怎么说，他吃力不讨好呢。”
许妃说：“等你嫁了人，一切就都好了。等你熬过一年，出了宫，我们便可一起去看戏，也算是有个伴儿了。”
有伴儿？
和许妃聊了许久，裴善婧才听许妃提过拉浪王妃一回，他们难道不亲近吗？于是她便问道：“娘娘，您，不跟拉浪王妃作伴吗？”
许妃“哦”了一声，眨了眨眼，笑说：“这倒没有，石妃什么都好，就是热情似火让你招架不住，域外女子嘛，都这样，跟二弟简直是天差地别。且看着吧，成婚后，你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你，她呀就是个话匣子，你可别受不了才好。”
裴善婧忙说：“怎么会，也只有别人来嫌弃我的份儿。”
如果不是身在皇家，她有许妃和石妃两个人做嫂嫂，会是一件很完美的事吧？她以后唯一的慰藉，大概就是借着自己的身份大摇大摆地去看戏，还有和两个嫂嫂串门了，嗯……还有，娘家也是要经常回去的。
唉，什么时候，她才能养一副家班呢？那样，再不用看别人的眼色了。
应皇后看着孩子们的表演直点头，笑呵呵地给了赏赐，下次还叫他们来演。
众人拜别应皇后。
从天台宫出来，齐观献先让老教习带孩子回去，正好和许妃并行，中间隔了几步的距离。他眉间轻蹙，扫了一眼许妃身后的裴善婧，倏而放松下来，取笑道：“娘娘这是……有新成员了？”
许妃装恼道：“亏你还是长辈呢，说话没头没脑的，不知道，不知道你说什么。”
“别，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长辈。”齐观献摊手，“只要你们少些为难我就足够了，如今混口饭吃可真难呐……罢罢罢，不说了，就此告辞。”
许妃“嗯”了一声，随即又叫住他：“你这阵子有没有去见三弟？”
“他避暑去了，我怎么见他？”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谁叫你们叔侄这样要好呢？算了，当我没说。”
齐观献顶着烈日的余威走回教坊司，到云韶院把自己屋里的东西整理好，揣着两本札记，又去班里夸了夸刚才那几个得了赏的孩子。恰好听见撞钟的声响，便慢悠悠地走出官署，上了马车。
有小半个月没去葡萄巷，不知顺乐班怎样了。
谁知一去便听到一个啼笑皆非的消息——
陈丽筠跑了，准确地说，不是不告而别，是她的金主为她赎身，纳回家做妾去了。
齐观献怔了怔，顺乐班到京城两个月，台柱子就已经跑了，这是他见过最快的上位速度了。他嫌弃的神情毫不掩饰，班主一旁感叹：“唉，这世道，都这样，习惯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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