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逍遥》上痕

10、森林遇袭

　　夜已深，树林里，上痕已经靠着身后的树木睡着了，睡觉时乖巧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想象不到，这就是整个北盟以高傲著称的公主。
　　秋叶此刻就用一根树枝拨拉着火堆，尽量让周围变的更暖和一些，现在春寒还很厉害，树林里雾很大，连带着温度也很低。她的脸色早已经恢复如常了，听了上痕的话，包裹里的药绝对是不敢乱吃了，只能强忍着，如果实在是忍不住了，才敢叫醒上痕。
　　她睡着的样子，真的是好没有防备呢。坐在火堆旁，秋叶侧头看着上痕。她也不过是十六、七的年纪吧？小小的孩子，就要独自一人的面对如此多的事情，小到逍遥墨的花草处理，大到整个北盟的安危，这些可都是需要她费心的呢。
　　睡梦中的上痕眉头一皱，似乎是做噩梦了，也可能是因为睡在地上不舒服，悄悄的动了动，转了个身，背对着秋叶。
　　好机会。
　　秋叶慢慢的靠近了上痕，她却仍旧是背对着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下不去手啊，手就停在了小腿旁，却无论如何也拔不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想起上痕心疼哥哥的样子，担心自己乱吃药而中毒，看到美丽的景色，脸上欣喜的表情，总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心疼。
　　秋叶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夜让她异常的难过。一路上，自己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对上痕下手，然后将她抛尸荒野，对逍遥墨的所有人都可以说，她与左使大人走失了，然后让掌门派人过来寻找，没有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上的，右使大人绝对会帮助她逃过掌门的追问。
　　但，却是一直都没有下手。是下不去手吧，毕竟还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呢。上官秋叶自我安慰说是为了防止自己在毒瘴林里怕是不懂药理，乱吃药会伤身，索性还是留上痕下来，万一再遇到什么毒性强的东西的话，命还是最重要的啊。
　　其实上痕一直都没有睡，睁着眼睛听着身后秋叶的响动，见她起了又坐，心中也猜到了她究竟想要干嘛。
　　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想要她死？难道，这个世界如此之大，真的就没有地方能够容她了吗？
　　风被犀利的划破，嘶吼着，带有凌厉的杀气。秋叶闻声立刻歪头，却只见一枚银针斜斜的刺过，脸上立马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不知道上面究竟是沾上了何种毒药，带着火一般的强烈灼伤感，开始在脸布蔓延。
　　“小心。”听到了上痕起身并低吼的声音，秋叶顾不上包裹和还未熄灭的火堆，在地上侧身一滚，她所经过的地方又是一片银针落地。小心翼翼的躲到了上痕刚才靠着的那棵树后，秋叶仍旧是惊魂未定。
　　将自己的身体用严密的花草所掩埋掉，上痕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地上的那一排排的银针，在月光的照耀下，竟然显现出了幽蓝的光芒，竟是逍遥墨兰派弟子所使用的“幻针”，当下的震惊不言而喻，身为兰派主子的上官秋叶就在自己的身旁，难道逍遥墨内已经……
　　秋叶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自己门派里的独门暗器所伤，惊讶之余，不禁出声道：“阁下何人？用我门派的暗器袭击主子，未免太过好笑了吧？”暗器虽然确实是“幻针”无疑，但上面的毒绝对不是她特意调制的兰草毒，根据这股烧灼感，想是五毒之一的赤蝎毒无疑。
　　对方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提问，有女子的声音冷冷的开口：“来人呐，将沈上痕抓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准伤害到秋雾护法。”
　　上痕一愣，那声音竟是异常的熟悉，是上官夏蝉呢，那个自从自己来到逍遥墨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夏露护法，原来，这都是骗局呢。被哥哥还有右使他们放弃了吗？好孤单的感觉。
　　“是。”几百号人回答的声音，听从于身边的那个女人的命令，想是她一定是告诉了他们，左使大人叛出逍遥墨，想取走毒瘴林里的“混沌绿珠”，然后聚集七宝，等待圣书《伏羲策》的出世吧？然后呢，北盟那边，父亲就这样相信了吗？
　　究竟是谁抛弃了谁，谁又沦陷了谁？
　　兰派的人已经开始向这里行进了，秋叶似乎是没想到会是自己兰派的人，愣愣的一直没有动作，但在上痕的眼里看来，她一定也是阴谋的策划者吧？掌门大人中毒，生死未卜，看到夏蝉竟是如此放肆的行动，想必湛卢纯的境遇也是好不到哪里去，被自己的手下背叛，真的是很难过吧？
　　无数的“幻针”向隐秘的草丛中射来，似乎真的是听令于夏蝉的“不准伤害到秋雾护法”的话，没有人的目标是秋叶，这反而让秋叶更是难过，她真的是背叛了左使吗？前一刻也想着用匕首将她杀害，但最终不还是停下了手来吗？不想伤害她，真的是不想。虽然她如此的高傲，但想保留下那一份纯真，那被上痕掩藏的很好的纯真。
　　风，呼啸、破空、攻势凌厉。
　　没有人看清楚上痕到底做了什么，只见兰派走在前面的人突兀的倒下了，宣布死亡。那阵强风强行改变了“幻针”的运行轨迹，硬是将针反射了回来，刺入了来者的心脏，每一针都奇准无比。
　　上痕突然就从花草的掩盖中站了出来，右手上随意的拿着风吟，一身紫衣突兀的站在了毫无遮蔽的空地上，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上百号的兰弟子，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只有躲在树后的秋叶看清楚了，上痕确实是没有出声，但她也确实说了什么。她说：我不想杀人……
　　她确实是不想杀人的，但他们在逼她，逼她成为逍遥墨的罪人，逼她成为整个北盟的罪人！到底她错在了什么地方？只因为自己是女子，只因为当年湛卢纯说“非女主不侍”吗？
　　兰派的人先是一愣，但随即恢复了刚才的行动。他们多少是知道上痕的实力的，虽然一对一凭他们是肯定没有胜算的，但如果是这么一大帮人的话，上痕本就是凶多吉少。
　　不想杀人是吗？但他们不给她这个机会，明知道自己是飞蛾扑火，但兰派的弟子却仍旧是前赴后继的向前，一个个倒下，一个个顶替上来。上痕面无表情着，嘴角却一直在动，右手上的风吟随着她的舞动而画出了一个个美妙的弧度，钨金丝的笔头，行云流水般的划上每个人的手臂、肩膀、腰腹、腿部，上痕却不过是在凭空书写着《碑颜礼记》，那潇洒的行书走势，带走了许多人鲜活的生命。
　　她的嘴里一直在说，无声的说：我不想杀人。
　　是你们逼她了，是你们决定放弃她的，那么，就无须去责怪她的杀戮。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但为什么，来的如此之快？
　　行书仍是不停，银白色的笔杆上却已是鲜血满布，紫色的长袍也都不能幸免。
　　有些胆小的兰派人士已经开始后退了，贸然的前行势必将会造成不必要的死亡，上痕深得颜悯情的真传，更何况颜悯情的母亲颜离歌曾是武林盟主，风吟又是上古神器，只要使用得当，他们这帮无名小卒又怎会是对手？
　　眼睛里，似乎溅上血了，否则，怎会看到红月？
　　满地的鲜血，并不是她想要的，不明白，权利、金钱到底又什么好相争的，杀戮过后是无尽的背叛吗？
　　莫野、哥哥、还有纯，你们都还好吗？千万不要有事啊，否则，要我怎么办？
　　“公主小心！”
　　突兀的声音，上痕竟是想不到，自己已经成为逍遥墨的左使了，谁还会在这种情况下叫自己“公主”呢？听声音，定是已过不惑之年的老者。
　　还没等上痕反应过来，旁边的树后飞蹿过一个身影，将她扑倒在地，身体猛烈的与地面撞击着，疼痛好不吝啬的传遍了全身，有想哭的感觉，但警告自己，不能哭。
　　微微的抬头，就看到上官秋叶依旧是趴在自己的身上，面前，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站了上百号的人，但全都背对着自己，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帮助自己。
　　没有多余的言语，两队人马立刻开始在空旷的森林里交战，呐喊、撕杀、倒下……这一切开始在这个充满了危险的毒气的森林里蔓延了开来，又多少的生命在这样的循环里离开了？她已经是数不过来了。泪水充满了眼眶，不想哭，但还是忍不住。
　　“公主，带这个姑娘离开吧，去毒瘴林里的五毒阵里，‘混沌绿珠’就在里面。”战斗的空隙之中，一位和蔼的老者来到了上痕的身旁，将她连同背后插针、已经昏迷过去了的秋叶一同扶了起来，温暖的笑容使她忍不住抱住他小声的开始哭泣。
　　老者异常的惊讶，但随即释怀的笑着，抬手抚摩着上痕如水的长发：“公主啊，别这么脆弱了，要变的强大起来，保护逍遥墨，保护北盟，这是你天生的职责。”笑的异常的温暖，却还是忍不住想来安慰怀里的这个小孩子，“去吧，四大式神正在等您，这是老掌门留给您的考验，同样，是北盟唯一的希望。”
　　上痕明白的点头，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扶起身旁的秋叶，艰难的离开了。
　　记得回来，知道吗？您是北盟唯一的希望了，只有四大式神才能与右使相抗衡，也只有您，能够保护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子民了。
　　直到上痕她们的身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老者才回过身去加入了战斗之中，但他知道，要活着离开，带着上痕所有童年的记忆，活着离开。
　　身体呈现出了两极的温差，似乎是趴在什么东西上，半个身子接触到了什么东西，微凉的感觉，后背却经历着火热的考验，被太阳直晒着，不敢动，似乎有什么伤口。
　　终究是被这伤痛折磨到快不行了，秋叶勉强的睁开了眼睛，现在大约是中午十分了，自己是趴在河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上痕正站在不远处，停了许久，突然就将手中的风吟向河中射去，风吟笔直的没入河中，然后只见上痕收起了手中的线，风吟便被拽了上来，笔尖，没入了一条大鱼的身体里。
　　在暗器使用榜上都是前几名的沈上痕，利用暗器射一条鱼，不都是很轻易的事情？
　　走回到秋叶的身边，生起了一堆篝火，上痕背对着她，悠悠的说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吧，我可不会伺候人的。”冰冷的声音，不想带上任何的感情，原来欺骗，一直都在身边。
　　秋叶尽自己的努力动了动，背后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却还是强忍下了，坐到了上痕的身旁，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烤着鱼，安静，蔓延了开来。
　　其实秋叶她明白，自己这样下去是撑不了多久的，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想是昨天晚上的暗器有毒，所以才伤的如此之重，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毒，但看上痕的样子，自己暂时是应该没什么事情的。
　　无声的吃了上痕烤的几条鱼，饭后秋叶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侧卧在地上，痛苦将原本美丽的脸庞扭曲成了一团。上痕见到，眉头紧皱：“痛的很厉害？”因为昨天晚上的一战，逃走时忘记了拿包裹，所以解毒的药就全丢在了那里，上痕也不是没试过趁秋叶昏睡的时候，外出寻找草药，但奈何秋叶所中的是赤蝎和兰草毒的混合毒药，这两种毒物都是毒瘴林里所没有的，兰草毒又是经过多种药物混合而成的，上痕身上所带的几粒药丸，也只能勉强控制住秋叶毒发。
　　再这样下去，就是秋叶再是武功深厚，恐怕也是熬不了几天的。
　　但秋叶并不关心这个：“上……上痕，为什么，要救我？”如果不救她的话，看上痕对于毒瘴林的了解，应该是早就取到“混沌绿珠”了吧？是自己拖累了她，并且，还让她的心受到了如此大的打击。
　　“因为……”有些犹豫，在考虑要不要说真话，“因为你救了我一命啊，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最终还是决定说一个一半真话，一半假话的谎言。
　　高傲的小孩子啊，还真的是不可爱了呢。
　　“休息过了就快点起来吧，顺着这河往上游走，就可以避开大多的雾气，直接到达‘混沌绿珠’所储藏的地方了。”“混沌绿珠”的难寻只是相对于外人而言，其实就上痕来说，她根本就用不到藏宝图，想要真正的继承逍遥墨掌门之位，就必须取得“混沌绿珠”，所以几个月前沈离云上台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满。
　　现在要将这“混沌绿珠”取回，怕是有很多人都必须服从哥哥的管束了，虽然，这珠子并不是哥哥亲自带回去的，但上痕想，只要哥哥高兴就好了。不奢求什么，只想，身边的人快乐。
　　而且，“混沌绿珠”有解毒的功效，记得当初湛卢纯将“无毒珠”给自己的时候，提醒过自己，“五毒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切不可乱用，因为用一次后，再想用可就必须等三个月后，这三个月，足够发生很多的事情了。
　　变数吗？已经够了吧？如果再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她可能就承受不起了。
　　放弃了想追寻逍遥墨和北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上痕搀扶着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的秋叶，沿着河水，慢慢的前行着。
　　知道吗？你本不该救我，为什么，要让我相信，这个天下，真的还有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