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三剑客奋斗史》烤茄子酱

122、决战

　　我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充满嘲笑与灼人目光的饭堂，再没有了和程心璧继续练习下去的心情。

　　“我想一个人静静。”我对程心璧道。

　　程心璧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你别想太多了，等明天决战过后，一切自有分晓。”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她而去，一个人回到自家水云居的小院。

　　虽然明知道李正和温越在饭堂玩那一手就是为了乱我心神，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攻心非常成功。我在那里一切的所见所闻，陈妧受到的屈辱，伤痛和她发出的惨叫声，仿佛都如同一根根尖锐的针扎在我的心里，让我的灵魂片刻不得安宁，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我必须找点事情来做，否则就这样面对陈妧空荡荡的房间我可能要被逼疯。

　　时间还有，我必须立刻开始准备，为了明天的决战。不是比武的准备，而是杀人的准备。

　　鉴于李正几乎刀枪不入的大金刚体质，我几番思索，最后决定给我的飞刀淬毒。既然每次都只能划出浅浅的伤口，那么只有淬毒才能致命。

　　先去摘星门里售制毒物的店里买来几种毒性最强的药粉药水和药膏，回家后放到锅里兑水煮，然后把飞刀用布条吊挂在锅上方，使刀刃浸泡其中。

　　一直泡到太阳下山，我再拿出来用刷子一遍遍的刷，务求让毒素充满飞刀刃上的每一处。

　　其实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可能意义不大，但我就是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从而在屈辱和愤怒的情感漩涡中越陷越深。

　　刷过了飞刀接着又去刷我的飞景剑，刷了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一直到明月高悬，亥时左右，我躺上了床。

　　明天是个大日子，有大挑战等着我呢，我不敢晚睡。然而无论我在床上翻滚，却怎么都寻不到一个让自己舒适的姿势，同时陈妧受辱的样子不停地闪现在我的脑海中。辗转反侧间，我失眠了。

　　失眠给了我更大的压力，我不禁想到在窗外的同一轮明月之下，被他们带走的陈妧很可能正被温越按在床上折腾婉转承欢，心中痛如刀绞。忍受着内心的煎熬，一直到窗外天开始蒙蒙亮我才迷迷糊糊地浅睡了一小会儿，然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心理上的折磨，起床出门。

　　我站在院中吹了会儿晨风，想着练一套剑法转移一下注意力，然而情绪完全控制了我的身体，不要说什么“水中月”的精神状态，甚至连基本的注意力也无法集中，脑海中各种纷乱的想法和画面进进出出，没有一点思考的空间。

　　草草耍了一套乱糟糟的剑法下来，自己也感到沮丧，于是披上外套，缓步走到了演武场。

　　清晨的演武场空荡荡的，由于离斗技决战开始尚有一个多时辰，没有人会蠢得起那么早跑这来等候。

　　只除了一个人——一身靛色风衣的林昕，正孤零零地坐在偌大的演武场内，如同巨大空桌面上的一颗杏仁。

　　“你怎么来了？伤好了？”我走到他身边问道。

　　“内伤还没好利索，不过能动换了。”林昕淡淡道，“今天是你和李正他们决战的日子，我怎都要过来瞧瞧。”

　　我又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师姐呢？”

　　林昕还没答我，就听到冷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道：“早上吃了没？要不要来碗藕粉呢？”

　　一回头，只见冷萱正一手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藕粉站在我的身后。

　　我说：“你这一看就是给你们俩自己买的，我吃了多不合适呀。”

　　“没什么不合适的，给你吃你就吃，一会儿还要上台打架，饿着肚子怎么成？”冷萱说着强行把一碗藕粉塞给我，“我再去买一碗就行了。”

　　我不再推辞，接过碗和林昕一起吃起来。

　　林昕问道：“所以你今天有什么打算？战术战法方面的？”

　　我道：“正面硬拼肯定是拼不过的。心璧上一场已经暴露了她内功的实力，对方肯定有所准备，让她再难成为奇兵。我现在想的是用毒，我已经把我所有的兵刃都淬上了毒，打法的话已周旋为主，然后找机会以淬毒飞刀克敌。”

　　林昕听了皱眉道：“就像当初你对付白羽亭那样？最怕李正不给你周旋的机会呀，如果让他大金刚神力的功夫发挥到极致，除了上次张华抗住几招以外还有谁能挡他？”

　　“我也知道此计并不稳妥。”我叹了口气，道：“只是，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林昕沉默，一低头把碗里的藕粉吃个干净，最后道：“最后就是，如果真的打不过了，你想怎么办？”

　　“我是输不起了。”我道，“此战若败，我便再无颜苟活于世，或许我会选择一个轰轰烈烈的方式，战死在擂台上。”

　　林昕盯着我的眼睛，缓缓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他说罢长身而起，转身便要离开。

　　“你去哪儿？”我问他。

　　“我去给你做碗馄饨。”林昕平静地道，“如果你真不幸到了那边，这便是你这一生吃过的最后一餐。”

　　“我要感谢你吗？”我哭笑不得地道。

　　林昕不答，洒然去了。

　　于是偌大的演武场再次变得空无一人，直到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有熙熙攘攘的观众逐渐到来。

　　温越和李正来得也挺早，几乎是和第一波观众同时来的，其中李正还扛着一个大.麻袋。

　　他两人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温越笑道：“王兄来得挺早嘛，这想必昨夜是睡得很香了。”

　　我哼了一声，没有答他。

　　温越见我不理他，夸张地做了一个以手掩嘴的姿势，又道：“难道我说错了？王兄竟是一夜难眠地熬到了天亮不成？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小弟昨夜不知过得多么销魂。”

　　李正淡淡一笑，把扛着的麻袋放到地上，解开袋口的绳子，就露出了陈妧委顿不堪的颜容。她衣衫凌乱，上身双臂被一条麻绳缚在背后，一双眼中尽是疲惫的血丝。

　　“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温越和李正相视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该干的都干了而已。”他故意把“干”字强调得很重，又道：“所以王兄确定想要听下去吗？说不定会影响心情的哦~”

　　“滚！等下擂台上，小心老子打爆你的脑袋！”

　　李正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温越先别说话，然后朝我正色道：“闲话少说，我们来找王兄，实是想和王兄做笔交易。”

　　“交易？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谈的吗？”

　　“或者说是打个赌吧。”李正笑道，“看你心疼的样子，肯定是很喜欢陈家这小妞。这样吧，如果等下斗技你赢了，我就把她还给你，并且那个能激活蛊虫的土埙也一并赠送。”

　　“哼！你当我那么好骗吗？”我没好气地道，“输了又如何？”

　　“输了的话，这位陈小姐仍然会还给王兄。”李正慢条斯理地道，“只是，这回我想用她换你的程姑娘来陪我们玩玩。”

　　“你放屁！”我怒道。

　　“想想吧，这赌局王兄怎么都不亏呀。”温越道，“听说这陈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换你个程姑娘总不算让你吃亏吧。”

　　虽然明知道他们仍在对我施展攻心之道，我仍是怒不可遏：“你怎么不把你妈换给我？”

　　温越也不恼：“家母年事已高，又怎及得上这位京城名花陈小姐的销魂滋味？”他说着还用手在陈妧下颌处摸了一把。

　　就在我怒极攻心即将爆炸的时候，一个清甜的女声从我身后传来：“怕什么？跟他赌！”

　　我听出这是程心璧的声音，一看温越和李正都瞪大了眼睛，慌忙回头看去。

　　程心璧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头戴蝴蝶金钗，脚穿一对皮靴，在长袍下摆和皮靴间露出玉膝和一截雪白的小腿，分外诱人。

　　李正最先回过神来，笑道：“程姑娘今天穿得很……别致嘛。”

　　“少废话！”程心璧冷冷地道，“你不是要赌吗？姐姐我陪你赌。”

　　我赶忙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你别……”

　　我话还没说完，手就被程心璧一把甩开，她看都不看我，接着道：“怎么样，敢不敢赌？”

　　李正笑道：“既然程小姐亲自开口了，我李某人怎么样也要卖姑娘个面子。只是如果姑娘输了，你懂的。”

　　程心璧冷笑道：“哼，不就是用我来换她嘛，我答应你。”她说着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让我安心的眼神，又转回头道：“如果我赢了又怎么说？”

　　温越道：“那我们就放了陈师妹，让你家王公子享齐人之福。”

　　“很好！咱们一言为定！”程心璧道，“不过怎么都感觉我亏了呢。”说罢她再不看李正他们一眼，转身拖着我就走。

　　走远后我问她：“你这又是何苦呢？没必要把自己卷进来呀？”

　　程心璧微微一笑道：“夫君大人肯定是被他们气糊涂了。你想想看，其实这个所谓的打赌，赌注根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他们要的，不过是打赌的过程本身。”

　　我一愣，首次发现程心璧说的话竟这么有道理。

　　程心璧又道：“其实夫君大人早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不是吗？心璧又何尝不是？所以什么赌注都是胡扯，我们都只是想要对方的命而已。赌什么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气势不能输。”

　　“你说得对。”我扭过身抱住她，“我能得心璧垂青，实是三生有幸。”

　　程心璧轻轻推开我，道：“别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们不但能赢，且大有胜算。”

　　“哦？”

　　程心璧道：“昨天掌门亲自登门，送来一样人家梦寐以求的兵器。”

　　我愕然道：“什么兵器？”

　　程心璧神秘地一笑道：“精钢长钺。”

　　我几乎是立刻就想起那日在洛少川东海红楼的地下密室中，程心璧看得津津有味的一卷书，正是《金刚钺搏击术》：“刀枪剑戟斧钺勾叉，钺是比大斧更大的兵器，常常用于战场搏杀，你怎么就偏偏对它特别感兴趣呢？”

　　程心璧道：“人家武功不行，只有内力因为吸收了风纹石的能量勉强能算作唯一长处。之所以选择重武器，就是因为重武器能将人家内力的优势最大程度地体现。”她想了想道：“我举个例子你就懂了，如果你手臂很有力量，却扔出一个很小的石子，那么即便你扔得再快，也总有一些力量使不出来的感觉。而这个时候你就需要一块大一点，同时重一点的石头。”

　　她带我来到擂台另一边的选手候场室，一进门我就看到一杆有一人半高的精钢长钺被倚墙放置。长钺被擦得锃亮，可以看到上面纹饰的菱花图案，菱花的花茎更是沿着钺身的长杆螺旋而下，精美生动。

　　我笑道：“既然是长钺，应该是取什么大漠孤烟又或龙门百战、黄沙万里之类霸气的意象才对，怎么却画了朵菱花？”

　　程心璧笑道：“因为人家喜欢呀。特意叫掌门帮人家刻上去的。人家还正经给这把长钺起了个名字呢，省得以后每次都精钢钺长钺什么的给叫俗了。”

　　“所以敢问应该叫它什么呢？”我顺着程心璧的思路猜道：“菱花钺？”

　　程心璧一撇嘴，道：“好啦知道你没文化啦。”她伸手抓起长钺，凌空挥舞了几下，举重若轻间给人以一种在战场杀伐的惨烈感觉。“此钺名曰菱歌泛夜，重一百二十四斤，对面的少侠小心了。”

　　菱歌泛夜。的确是只有程心璧才能起出来的名字。

　　一时间我信心大振，道：“如此我们便要修改一下战术了。掌门除了给你带来这把武器，还有没有教你两手？”

　　“有。”程心璧点头道，“他教了我一套最简单实用的招式，天怒十方。能把菱歌泛夜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只要十招，包保杀得他们屁滚尿流。”

　　“好！”我一拍手，计上心来，“那么我们的战法就可变得再简单不过了。”

　　“怎么说？”

　　“抢开局！”

　　~~~~~~~~~~~~~~~

　　“咣”的一声锣响。景泰二年摘星门斗技大会的最终决战宣告打响。

　　锣声尚未落尽，程心璧便举起她的好搭档菱歌泛夜，如下山猛虎一般冲向擂台另一侧的李正和温越。

　　李正镇定地一摆手，示意温越先上，好试试对方的斤两。

　　温越于是横剑而出，挡在程心璧的前方。

　　程心璧丝毫不理，娇叱一声“挡我者死！”菱歌泛夜在空中转了个圈子后向下劈落。

　　温越吃了兵刃短的亏，让程心璧在丈外发动攻势，无奈下举剑封架。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菱歌泛夜一百二十四斤的重量，再加上程心璧四十年功力的真气加持，温越手中长剑应声折断，若非温越还算狡猾及时跳开，恐怕整个人都要被这一招劈成两半。

　　程心璧并未有丝毫停滞，仿佛劈开温越只是她顺理成章的战果一样。她一个进步，菱歌泛夜下落之后又以一个弧线转了上来，攻向温越侧后方的李正。

　　李正脸色铁青，双臂在身前交叉，以大金刚神力和程心璧的菱歌泛夜硬撼一记，发出响彻全场的轰鸣声。

　　程心璧继续猛攻，菱歌泛夜绕身一周后再次回到头顶，这次以一个斜劈再斩李正。

　　李正显得有点慌了，即便他有大金刚神力的铜臂铁腿，也禁不住程心璧菱歌泛夜这个大家伙这么锤下去。勉力再挡一招之后，他无奈后退一步暂避锋芒。

　　程心璧三招下来先是劈断温越的长剑，接着又强攻迫退李正，信心爆棚。双腿一错弓步站定，菱歌泛夜横斩李正的腰间。看她轻巧熟练的样子，哪里能想象得到她手中的兵器，足有一百多斤重呢？

　　李正化掌为刀，狠狠地斩在菱歌泛夜的钺头上，侥使以他易筋经的内功，也占不到任何便宜，结果被逼得再退一步。

　　他有点着急了，对温越喝道：“长兵器不利近身，你抢进去和她肉搏！”

　　温越答应一声，脚步变幻，便向程心璧钺影中抢进来。

　　此时正是程心璧愈战愈勇的时候，我怎容温越打扰？三柄飞刀品字形射出，逼住温越前进的方向，同时喝道：“小心别用手接，我淬了毒的！”

　　温越听了浑身一震，他显然是怕死的，立刻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向后退去。

　　然而巨大的破风声响起，菱歌泛夜贴地而至，已封死了他的退路。

　　温越无奈下一掌按在钺身上，同时借力向上飞起，想趁机跳出钺影。

　　我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先他一步来到上空，飞景剑迎面劈至。

　　温越此刻再无躲闪的空间，拿着半截断剑的他露出骇然欲绝的神色，强行去挡我的飞景剑。

　　“当！”

　　温越的断剑被我劈飞，我顺势再踢出一脚，正中他的胸口，把他整个人踢得倒飞了出去，足有十几丈远。

　　当然，温越飞出了擂台，落地之后便再也不动了。

　　杜震的声音响起道：“胜负已分，王冲程心璧获胜。”

　　这实是我斗技大会七场比赛中胜得最轻松最容易的一场。

　　然而程心璧却毫无停手的意思，菱歌泛夜凌空一抖，再次向李正撞过去，李正凝神观察，终于找到一处缝隙，一个轻巧的闪身闪过了钺身，欺进到程心璧身前五尺许处。

　　然而他没想到程心璧的菱歌泛夜已达到进退自如的境界，他攻出的一拳还在半途，菱歌泛夜就已倒飞而回，同时我的飞景剑也从侧翼向他夹击。

　　李正在拼命和保命下无奈只能选择保命，实招变虚招，虚晃一下向另一侧跳开，直接跳下擂台。

　　“追！”程心璧疾喝一声，拖着菱歌泛夜便跟着向擂台下跳去。

　　我们的目标既是杀死李正，自然不会就此罢手，然而菱歌泛夜毕竟太重，程心璧打架虽然得心应手，跑得却不够快。

　　轻功本就是弱项的我自然也慢了一步，只能坐看李正扛起装有陈妧的麻袋夺路而逃。

　　我不气馁，和程心璧紧紧吊在李正的身后，同时观战的三位裁判，以及上千摘星门的同门都跟在我们后面。李正在前面怪叫道：“你们再追我就把这位陈小姐一掌打死！”

　　程心璧在后面冷笑道：“我求你快打！这样就少一个妖艳贱货初恋前女友和老娘抢男人了！”

　　我也道：“别忘了欧阳无心是怎么教你的，这时候杀了她，你们千辛万苦炮制的太子案只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李正一听果然不敢再提打死陈妧的事，又不敢轻易抛弃她这唯一的底牌，只能一路狂奔。

　　他还算聪明，知道在开阔地带和我们交手毫无胜算，就开始往建筑物击中的狭窄路线上跑。最后，他跑进了藏经阁。

　　我本来想要一马当先地杀进去，却被程心璧横过菱歌泛夜拦住了。

　　“先别进去。”程心璧急促地道：“藏经阁我太熟悉了，里面十分狭窄，如果他藏在某个隐秘角落偷袭可谓防不胜防，既不适合围攻也不利我重武器的发挥，攻进去太危险了。”

　　“可是……”我有点焦急地道，“此时不追很可能要功亏一篑呀。”

　　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这妮子说得不错，不能追。”

　　我一听吃了一惊，竟是蓝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