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境》blackice

15、 解连环

　　第十五回 解连环
　　一反常态的，整个园林中都隐含着一股异常的不稳定的气息，好像大地和天空都在微微震颤着。而且，一路上，什么声音也没有，迎接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直觉告诉他，她在那里。那个水天相接的地方。
　　推门一看，梦绮罗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周遭的一切都在颤抖，而唯有她静如止水，丝毫不为所动。
　　“绮罗，我哥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你要想我回答的又是什么？”
　　“事实。”
　　“那好，我证明给你看。”说罢，她突然抽出了一把匕首，迅速插入了自己的咽喉！
　　“你在干什么！？”江潋火震惊地抢下匕首，但已为时过晚。
　　匕首深深插入了绮罗的颈项中，没入了大半，可奇怪的是，并没有半点血液流出，不仅如此，绮罗还能平静地说着话！
　　“不用着急，这不是和刚才的情景一样吗，你见到过我受到什么伤了？”她毫无表情地又轻轻的把它拔了出来。正如所她说的那样，颈间没有留下半点的伤口或痕迹。
　　“刚才，真的是你？……这不可能！换作是常人的话……”江潋火被眼前的这一景象给惊呆了。
　　“是啊，因为我跟本不是人。”梦绮罗淡淡的说“我只是一个徘徊在阴阳交界之间不愿离去的——亡魂。”
　　“什么意思？呵，很有趣的解释，但无法叫我相信。”他勉强笑着试图否定这种离奇的结论。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连你哥哥都相信，你就不信吗？他什么都看到了啊。”
　　“到底是什么？他不肯告诉我。”
　　“既然如此，那就陪我到湖边走走，不是这里的湖，而是我们相遇的那片旷地？我想再呼吸一下阳界的空气。”
　　很快，两人就驻足于那片平静的湖泊旁，奇怪的是，这里的景物没有丝毫波动异样，仍像平时那般各司其职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你看，水里有你要的答案之一噢。”
　　江潋火也好奇地低下头仔细地寻找着，却什么也没发现，当他再度抬头疑惑地看着绮罗想要问个究竟，却突然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回到了水中——梦绮罗明明也在自己身边半蹲着身子，可是，湖中却没有她的影子。
　　“怎么了，看到自己的倒影也会很震惊吗？”梦绮罗明知故问。
　　“但是，没有你。”事实逼迫着他不得不用另一种态度和眼光来再次审视身边的这个女子。
　　“你现在相信了吧？之所以当初我那么害怕靠近水，并不是为了其他什么，只是怕它一旦泄漏了真相，你……马上就会离开我。尽管我努力想一直隐瞒着，可还是被你二哥抓住了把柄。”
　　“可在那时，你……”
　　“园林里的湖吗？那是我创造的世界，能够显现出倒影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我在这里能装得武功高强，一旦到了外面，也只是徒有一点灵活的身手瞬间移动罢了。”
　　“……”
　　“怕我了吗？不过就像阳间的人捉摸不透阴间的鬼一样，阴间的魂也很难找到阳界的物，所以，我需要通过你这个媒介来寻找原属于我的东西。”
　　“……那枚印章吗？”
　　“嗯，为了了结那个长久的梦。”
　　“梦？”
　　“这里的真正形态，一堆破败陆离的废墟，在里面高高的墙上，画满了亭台楼阁的一张巨大的，没有落款的画，里面有这个园林的所有布局，有我，当然还有你。你哥哥就是看到了这个，才能够说服我来帮助他。只是，你由于我的意志身处其中，还没办法看到一切，我原本想把它结束了，也可以无牵无挂地走了。”｛这里开始放韩雪《想你》｝
　　“这太离奇了。”
　　“你从一开始到现在所看到的，都是我用心创造出来的幻境，只不过这一切都寄宿在了一幅画中，因此也有了一点实体。”
　　“你说你是魂，那为什么我还看的见你？难道我也已经死了？”
　　“当然不是，一开始你看得见我是因为你失血过多，生命受到威胁，这和处于垂死边缘的人见得到黑白无常也是一样的道理吧。如果你再晚一些遇见我，恐怕见到的真的就是黑白无常了噢。”
　　“原来我当时已经处于那么危险的阶段了，那等我恢复后，我怎么还是能看的见你呢？”
　　“这也不难解释，我们这种徘徊于阴阳交界地的魂，遇阴则阴，遇阳则阳，我长时间地与你呆在一起，又接触了阳界的物，就能渐渐拥有形体，但又与拥有□□身躯是不一样的，这并不意味着复生，而只是表面的固化而已。所以直到后来，连你哥哥也看得见我了。”
　　“……”
　　“是真的，真正的梦绮罗早在五年前就死了，得肺痨而死，我只是一个喜欢画画的女孩，父亲是个穷酸的的秀才，母亲受不了贫穷的生活改嫁了，只有我和父亲两个人相依为命。至今死前的痛苦我仍记忆犹新，那天，我睡得好好的，突然喉间一热，就大口地吐起血来，很多很多，把我的双手都沾满了，我发着抖，瞪大了眼睛看着它继续越流越多，直到干净的床单都沾染上了，我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对死亡的恐怖。知道这次发病的危险，可好半天才勉强发出声音叫父亲，但没有人理我，我动不了只能回头绝望地看着墙上的画，难过地想，我还没画完呢，却已经力不从心，难道就要这样离开？不甘心！多么希望我能拥有像这么一个我憧憬已久的幻境，里面有我最喜欢的景色，最热闹的场面，我在十岁的时候曾去过元宵灯会，那一幕深深映在了我的脑海，我多么希望在我的世界也能拥有如此热闹的场面，永远不会孤寂。我曾跟着父亲进过那些大户人家，那种华丽的房子，能天天过着最幸福的生活……都给我的世界增添了许多想象的空间与借鉴。生前的怨念让我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为了曾经的理想，我留在了这个自己创造的幻境中。就这样过了五年。”
　　“那你以前对我说的……”
　　“当然是骗你的，我没有万贯家财，也没有显赫身世，我的画技都是我父亲教给我的。那天等到我死了之后，才知道父亲去山里砍柴，不小心摔下山涧，死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对不起……那这五年来，过得还开心吗？”
　　“怎么会，时间能够改变一切，一开始发现自己死了反而能达成心愿，别提多么高兴，可不久我就后悔了，这个世界尽管美好，但太没有真实感了，所有的人都是我心的附属，没有人和我交流，我终于认识到自己对理想的认识有多么的肤浅。于是，我费尽心机要寻找那枚印，只要完成了我这幅画，也就是了结了无形中束缚我的怨念，我也可以顺利地从中解脱了。但你不知道，那天你看到了我，一个活人看的见一个这样的我！经过几天的相处，我不由得喜欢上了你，我当时居然冒出了这种荒唐的念头，不要离开了，就这样和你呆在一起，但是见到你哥哥后，我又改变了想法，我知道，不应该永远把你绑在这里，我根本做不到。只能帮助他把你带走，没想到反而加深了你的误会。”
　　“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你一直隐藏着？”
　　“说出来只是徒增感伤罢了，因为这不会有结果的。”
　　“怎么会？我对你虽然还没有那种感情，但是，你既然已拥有了形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相信，哥哥们也会帮你的。”
　　“不可能，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我不需要没有感情的怜悯。我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一个我爱的人，又拥有超出了我应该拥有的范围的东西，做出了法则所禁止的事，已是大逆不道了。你认为，一个魂魄与阳界的人接触久了会怎么样？”
　　“不正如你之前所言，将拥有形体？”
　　“那只是暂时的，如果真能长久如此，不知有多少阴界的魂魄会游离于你们阳世？这样和活人有什么大区别？我们能够毫不费力地在阳间寻找我们生前向往的生活，世上又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真当我们是无所不能的吗？”
　　一连串的发问搞得江潋火有点担心。“那究竟会有什么后果？听你的口气，似乎很严重。”
　　“很简单，魂飞魄散。”
　　“也就是……消失？”
　　“嗯，就像把泥浆涂在身上。受到日晒之后，干裂剥落一样，物化的魂会因承受不住过大的阳气而崩溃，永世不得超生。”
　　“你还能那么镇定地说出这种话？现在还来得及，我只要离开，你就能马上恢复——”
　　“不需要，已经太晚了，之前的那个故事，我本来就是想暗示你，可惜说的不是时候，你根本不听。曾几何时，我多么希望能过上那种‘你怀念空谷幽情，我细数竹篱清韵’的悠闲日子，可惜，这永远都只能是美好的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