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识记》Lann大仁

1、序

　　最近，我总觉得我的屋子……有点怪。
　　我叫阿念，自从我的丈夫兰风带着孩子出远门做生意后，我觉得屋子里似乎来了异物。我常莫名听到走廊有小孩嬉笑追逐的声音，半夜里我也常听到敲门与大门开关的声音，但当我去查看时，四处都是空空荡荡无人的样子，我害怕极了，只盼着我的丈夫早日回家。
　　说起我的丈夫，虽然嫁给他五年了，我对他的爱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五年前的一天，我和闺蜜萍儿在街上摊贩处挑选扇子时，被一匹失控的马从后面撞倒我，骑马的正是兰风，当我望着马背上的他是，我突然明白什么叫心动，我似乎忘了自己被撞到在地上，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我甚至无意识的说出一句“别，别来无恙”。兰风似乎疑惑，但很快便淡然一笑，直到他发现我被撞伤，才皱着眉头说：“姑娘对不起，这畜生平日调教得很好，刚才不知为何失心疯乱跑，今晚回去我就宰了他”，说完他从腰间掏出一包碎银扔给我,”这是药费，今日失礼了，我是向枫赌庄的兰风，如果钱不够你可以再找我，告辞”。回到家后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多终于能下床活动，我做到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兰风，在得知他还未婚后，我询问他是否愿意娶我，兰风依旧淡淡一笑，说：“姑娘长得也颇合我心意，但你刚才也可看到，钦慕我兰风的女子向来不少，而我向来不愿为女子所累。你若愿意嫁给我，那你搬来我家住，我保你衣食无忧，但若让我上门提亲明媒正娶，恐难实现”。我回家后以死相逼让家父将我指腹为婚的亲事退掉，并不顾父亲的责骂母亲的痛苦和萍儿的极力反对，带着简单行李毅然搬到了兰府。兰风果然没有食言，他好吃好住的待我，我也在次年为他诞下一对儿女，只是赌场生意平日里少不了风花雪月的应酬，萍儿偶尔来探望我，总和我说兰风在外风花雪夜的事，我何尝不知道，兰风常常回家很晚，甚至有几次醉得一塌糊涂时，竟有女人扶着他回家，那些女儿轻蔑的看着我，并会将兰风扶进偏房住宿一夜。每当发生这种事，第二天一早兰风总会在早餐时轻声对我说句“抱歉”，而我只能轻轻的摇头苦笑。我怎会不伤心，可是在我眼里兰风如此优秀，我如此爱他，我哪里恨得起来。
　　脑海里浮现阿萍愤愤不平和多次劝我改嫁的话语，我突然想起阿萍也许久没来探望过我了，上一次阿萍过来，是什么时候？三个月前？半年前？一年前？我想不起来了。我甚至有点忘记兰风已经出门多久。“不如我去找找阿萍吧，和她说说屋子里出现异事，看看她是否有法子”，我这样做好决定，略微准备了一下，便出了门。“好像，我也很久没出过门了……”，踏出大门台阶的一刹那，我又不仅这样想到。
　　刚入夜的街道，店家撑起灯笼，小贩点燃烛火，街上依旧十分热闹。
　　“陆离姑娘”，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我过去常去的香料店的掌柜陆离姑娘，我向她微微一拘礼。
　　陆离姑娘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我看到她的眼睛有些微微睁大，但马上她又恢复了往日处事不惊的样子，“念儿姑娘，许久不见，不知今日你有何事？”陆离姑娘开口问道。还未等我回答，陆离姑娘接着又说“我店里最近来了新种茶叶，闻之幽幽，品之能沁人心脾，撩人忆起过去往事，不知念儿姑娘是否得空与我回店，边品边聊”。
　　想起陆离姑娘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我也是轻轻点头，跟随陆离姑娘来到她的香料店。在香料店的内室我们坐定，陆离姑娘店里的侍女点起香料，我于是将家中常有异响疑似出现鬼魂之物一事向陆离姑娘细细说出。“家中只有我一人，我始终觉得不安心”，我望了一眼陆离姑娘的眼睛，她依旧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我始终是个小气女儿家，只想着我的夫君兰风能够早日回来，也不知……他何时能回来”。说罢我不禁有点黯然，恰逢此时店内侍女端上来一杯清茶。“这就是刚才我和你说的茶，你品一品”陆离姑娘将茶杯往我面前推进了些，“你边品，我边和你说”陆离姑娘又补充到。
　　果然是极好的茶，仅仅端起，已经闻到茶的清香，只是这清香，又忽然之间让我心中升起迷惘之意。我将水中茶叶轻轻吹开，喝了一口，茶水还在口中没有咽下，突然听到陆离姑娘轻声一句：“其实，你死了”。
　　“什么？”我心里一惊，口中的茶缓缓流入肚中，茶香幽幽，突然撩起我万千回忆。我记起阿萍有次带着我硬闯进一家花柳楼，阿萍找到正在女人堆里喝酒的兰风，二话不说将桌上的酒洒在兰风脸上，并大声问我说：“这种男人有什么值得你爱，你为何不放手？”
　　我记起母亲来看我，说父亲在家中也十分想念我，为了我父亲甚至去赌场找过兰风，希望他能对我专一，结果兰风只是冷冷回答父亲“那是念儿自己的选择，她想走，我不留”，气的父亲当时差点晕厥倒地。
　　我记起那些扶兰风回来的女人们看我时的轻蔑眼神，我记起孩子问我“父亲是否不爱母亲了，为何他总是不在家？”时我无从开口回答，我记起自己默默流泪问兰风“你是否还爱我？”，兰风背对着我回答“爱，但我必然不会被感情所拖所累，你若痛苦，可以离开”。
　　我记起了所有我的痴情，所有家人朋友的规劝，所有旁人的冷言冷语，以及我突然罹患疾病虚弱卧床时自己那清晰的想法，“我不会放弃兰风，因为……我爱他”。
　　“你定是执念太深，所以突然患病过世后，魂魄没入阴府转世，而继续留在了兰风府里。你平日听到的那些异响，其实正是你的孩子在走廊玩耍嬉闹，兰风深夜敲门回家的声音。”陆离姑娘抿口茶，顿了顿又轻声说了句“其实，离开的是你”。
　　我的眼泪缓缓流了下来，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滴落到茶杯中。
　　“原来是这样”，我缓缓的说，“原来一直以来叨扰到他们生活的……是我”。
　　陆离姑娘静静的看着我，我向她点头微微道谢，“那既然我现在想起来了，我，也就走吧”我的身体开始伴着焚香盒内飘出的缕缕青烟渐渐消失。“陆离姑娘，谢谢你”我对着陆离微微一笑“也请你在今后兰风遇到大难的时候，能出手帮衬他一下，来世我必将报答……”
　　陆离姑娘看着渐渐消逝在座椅上的我，吹开手中茶杯里延盏浮起的茶叶，幽幽的品上一口茶，再无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