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Glory容浅

1、人生若只如初见

　　（壹）
　　齐菀一身粉裙，仿佛四月芳菲浸染，春风吹过，她发丝轻扬，却显得身形格外单薄。
　　她对着季晟浅笑嫣然：“季郎，你说等战争结束就回来娶我。可你不仅带回来了沁阳公主，甚至连我也忘了。你我约定今生，约定百年，如今你却忘了我。”
　　季晟站在她的对面，眸光晦涩，脸上带着些歉疚，却终究不知所措的垂眸，正欲开口辩解，却被齐菀的动作挡住。
　　齐菀睁大了眼眸，定定的看着季晟，漂亮的骄傲的凤凰一样的眸子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她一字一顿，仿佛这样便使得那字字句句都带上了能重唤人记忆的力量：“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们的约定，我们的誓言，我们的一切，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话到最后已是有了几分哽塞。女子一双瞳眸里浸满了泪水，生怕听到那让人心痛的答案。现实往往残酷，季晟虽是不忍，可他确实不记得齐菀，而且也的确爱上了沁阳公主耶律图娅。
　　齐菀看着男子点头，只觉心里空落落的一片，她不再试图用言语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从怀中摸过一把匕首便直刺入身体，速度决绝，季晟还来不及阻拦，便见那纤弱的身影向后倒去，嘴角的一抹鲜血红的触目惊心。
　　季晟一把抱住齐菀，一双黑眸惶恐的睁大，觉得心中莫名的一阵痛楚，不禁慌张无措，齐菀含着泪看向她的季郎，竟轻轻对他笑了。她的眼睛飘渺起来，缓缓道：“我说过，你若忘了我，我便死在你面前。让你一生都后悔自己所做的！”话语里的决绝令人心惊。
　　季晟看着齐菀，脑子里无数记忆的碎片闪过，拼成一副副温馨凄美的画卷。他也笑，笑的伤感，喃喃自语：“莞儿，我怎么能忘了你？”毫不迟疑的拔出腰间佩剑，就欲随齐菀而去。
　　“阿晟，再不救我我可就真死了啊。”虚弱的声音响起，却带着几分欣慰，若是连这样都不能让季晟恢复记忆，那二人必定就此缘尽。紧紧被季晟抱着，听着他呼唤大夫的声音，齐菀嘴角翘起，带着欣悦的味道，幸好，他没有让她失望。
　　半月后，西野沁阳公主嫁于大涵骠骑将军季晟，两国联姻，举国同庆，举世同欢。京城里锣鼓喧天，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在夹道百姓的欢呼声中，季晟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花轿游街示喜，他一身红衣，面冠如玉，鸦青色的长发高高束起，举世无双的少年儿郎，风华正茂。
　　他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冷硬至极，显得有些狰狞。到了将军府，踢开轿门，由喜娘牵着沁阳公主下轿。那下轿的女子虎背熊腰，脸虽被喜帕遮着，但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夹道欢迎的百姓们不由得纷纷感叹，这西野果然都是些粗莽之人，季晟将军就这么娶了个悍妻，还不能纳妾，怪不得脸色那么难看。
　　“陛下！”耶律图娅猛的惊醒，耳边是侍婢的低声呼唤“陛下，陛下。”她秀眉微挑，长达四十年的帝位让她的一举一动都弥漫着威严的气息，哪怕此时她已是一位行将就暮的老人，也吓得那侍女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陛下，该喝药了。”耳边响起温和的声音，是耶律女帝身边的大宫女诺敏，昔日活泼灵动的少女此时也成了一位沉稳大气的老妪，只是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
　　耶律图娅接过瓷碗，一口饮下，不由得蹙眉感叹：“老了，老了。诺敏，你可知朕刚才梦见了什么？朕梦见齐菀和季晟，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居然还能想起他们。果真是如古人所说：人将死的时候，会想起这一生的经历啊。”
　　诺敏闻言笑着，似乎也回想起了那些岁月里张扬似火的红衣女子，有些叹息的摇了摇头：“这一晃，都四十七年了。”
　　“是了，四十七年了，前几年听说齐菀去了，如今朕也该走了。季晟那个男人死的最早，哈，他也是该。想同娶朕和齐菀，岂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听着耶律图娅唏嘘不已，诺敏垂眸浅笑，到底是已至暮年，就连这笑容里，也带上了几分历经世事的疏朗与释怀：“齐小姐也是个傲气的，怎可做小。”
　　“是！季晟那厮告诉朕和齐菀说他们大涵的皇帝一言九鼎圣旨不可更改必须娶朕，又说对不起齐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情，也要娶她。笑话，那让沁阳公主嫁过去不就成了？我西野说谁是沁阳公主谁就是！齐菀都明白的道理季晟焉能不懂？朕当年知道了季晟这不该有的心思，就想着把公主的名头推给齐菀。”这一主一仆说着，似乎重回到年少时候一般，眼眸都亮了起来，像是说道极令人心潮澎湃的地方，就连话语之间，也带上了青年人的朝气与激越，“可谁知齐菀也不愿意再嫁给他了，不枉我佩服她，虽是中原女子，却难得的一身豪气。最后我们二人找了个丑妇嫁给季晟，哈哈，我现在还记得季晟的脸色。”
　　女帝笑颜既开，也是回想起了当年，待笑颜渐谢，却也有些黯然。季晟，这个她一生唯一真正爱过的男人，唯一让她想要放弃争夺帝位与其厮守一生的男人。他们曾有的相遇相爱，也曾明媚如花，清澈如水。
　　“人生若只如初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