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再见了 ...
-
洗手间空无一人,我选了最后一格厕位。
我坐在厕所板上,看着好像在一直转啊转,转啊转雕刻着花边的天花板。我晃晃脑子,想了想,转的并不是它,转的是我这个如浆糊一样粘一样稠的脑门才对。
我没有哭。因为我没有哭的理由。试想想,我这种只跟晨曦是普通朋友,不,是普通同学关系的人。他当然不会把我的事放在心上啦。
可是,你真的一点影像也没了吗?
你为何如此狠心?!
“是小爱吗?”兰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竟然有人进来了我也没听到!
“是,是我。”我有点慌地说道。
“你进去很久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详装精神的说:“你先出去吧,我很快就好。”
“那你要快点,他们现在都在唱歌,等会就要切蛋糕了。”
“嗯,好的。”
听到兰珊脚步声消失后,我才开门出来。
我走到用流理做台面的洗手盘前,瞧着镜子上的自己,上面的自己,是那么憔悴委靡。
我惨不忍督地用力晃头,然后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哗啦”地泉涌而出。我俯下腰,用双手把凉得出奇的水向脸拔去。连发梢跟衣襟都沾到水了,我兀自毫不顾类地拔。
我就是要洗,我就是要洗掉那张连自己看到都讨厌的脸!
半晌,我关掉水龙头,双手支着流理台,伸直腰板。发梢上脸颊上的水滴开始静静地淌进衫内的皮肤,感觉痒痒的冰冰的。
被水洗涤后脑子清醒了许多,我知道不能再拖延了,我现在就要向晨曦表明心迹!
我伸手想从右裙袋掏出礼物,可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我又掏了掏左裙袋,一粒尘也没掏到。
我明明记得挂饰贴身放在右袋里的,怎么不见了呢?
我把白色包包里面的东西“呼啦”一声全倒出来遂一翻找,也没有。
“难道丢了”——这个想法快速地从我脑里闪过。
我心头一紧,冷汗狂飙,思绪都凝固了,心火心的对开始卫生间进行一次全面性的实地搜查。到头来,差不多把整间卫生间都翻了,却什么也没找着。我不甘心,翻天盖地的又找了好几遍,仍旧徒劳无功。
我只好冲出卫生间,沿着我走过的走廊寻找。我一边喃喃着“在哪里啊在哪里啊”,一边这里翻翻那里掀掀。我也不管路人的侧目连垃圾都倒过来看了,可还是没有找到挂饰。
找着找着,我感到了一阵昏眩,赶紧靠在一面上,喘起了大气。
口袋里没有,拎包里没有,厕所里没有,走廊里没有,哪里都没有,你到底丢到哪里去啊——我重要的礼物!
“对了!”我雀跃地失声叫道。还有包厢,我还有包厢没找!包厢里最大嫌疑,一定是丢在那里了!
接着我双腿宛如装上了磨打,快速地向包厢直冲。
祸不单行。在拐到一个转角处时,却跟一位推着装满酒水车子的女服务生迎面相撞。我被推车撞中左腰间,“啊”一声的叫出来,服务生立刻绕过推车想扶起痛疼得已半跪在地的我。
“小姐你没事吧?”女服务生慌张地问。
“没事没事,我要走我要走……”我呓语般说道,然后撇下服务生,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捂着左腰间歪歪斜斜的继续跑。
期间我听到自己“吁吁”地快要断气地喘气声跟心跳得快要蹦出来地“怦怦”声。左腰间那种宛似火烧的灼伤感更是要命。这通通简直都快让我晕厥过去。
我执意的跑着……还有六步、还有五步、还有四步……
到了到了!!
我一手握住门把,推门就进——
“我明明白白你的心
渴望一份真感情
我曾经为爱伤透了心
为什么甜蜜的梦容易醒……”
一曲熟悉的情歌,一把熟悉的男音,窜入耳中。
我看到,是晨曦在唱着歌。可这次跟他对唱的不是我,是余桑含。
我的心顿时像被剖开了,软弱无力的坐在地上。在场所有人没发现到我的存在,他们都陶醉于这片缠绵的空气中,静静地坐在了一边,为这对金童玉女般的情人打着拍子。
晨曦拿着麦克风坐在沙发上用着一种我前所未见的眼神对着余桑含款情献唱。余桑含就一直依偎着晨曦,闪烁着如珠宝般亮晶的眼眸向晨曦回应。
晨曦这次唱得真是太好了,与我合唱时根本不能比拟。可他现在唱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无数颗针,刺痛着我的心。他们身上散发的同一种气息,简直让我快要窒息。
我泪流满面痛心疾首地坐在地上哭泣。泪珠渐渐模糊了视线,哭声也完全被歌声给掩没了。好,这就好,我多想现在瞎了聋了,好让我看不到听不到眼前所有的一切。
晨曦的歌声再次飘来:
“我曾经为爱伤透了心,为什么甜蜜的梦容易醒。”
我现在是伤透了,也是醒了。
“同学,虽然这酒是甜的,但喝多还是会醉的。”一把浑厚磁性的男声在我身旁响起。
“……酒?这不是果汁啊?”我昏昏噩噩的呢哝着。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在袖珍吧台喝起果汁来了,啊不,是酒才对。算了,是什么都好,反正现在喝砒霜也一样心情。
我像块棉花糖一样软绵绵地坐在一张红色高脚椅,右手支着腮,左手就拿着酒杯将雪碧般透明的液体断续的呷进口中。
呵呵,想想刚才还为找礼物而拼命三朗的样子,真是笑死人,哼,这玩意根本就没人稀罕嘛。嘻嘻,笑死人了,真的是笑死人了。我忍俊不止呵呵地傻笑出来。
“我看你喝醉了同学,不要再喝了。”那把富有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看了看他,他正坐在我左边隔一个位子上。猛然,左腰间一阵抽痛,我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你怎么了?”他紧张地说道.
“没事。”这种痛比刚才看到的一幕根本不算什么。
“你是不是在麻烦着什么事?”他向我探了探身问。
我转过头,没理会他,继续喝我的。
“真的不要再喝了同学。有什么事,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啊,也许我可以帮到你呢。”
接着他小心翼翼说,“难道,难道是同学你为了家计问题而在麻烦?”
“……”我继续饮。
“要不是,是因为双亲现在感情出现了矛盾?”
“……”我续继啜。
“再不是,是因为你朋友为情所困而想轻生?”
“……”我,我继续灌!!
“难不成!是同学你自己身患怪疾。”他提高了点声调。
我继续,我继续,我不能再继续了!
我转过身,气急败坏地向他吼:“吵死了你!我喝酒干你屁事啊!我心情不知多好,你没看过人家喝酒笑吗?”
对天发誓!这是我由生以来说过最恶劣的一句话!
看来就像他说的一样,我真的是醉了。
“我觉得你想哭多点。”
一针见血!
我恼羞成怒,挤红脸指着他,以更大的吼声来掩藏自己的脆弱:“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气死我了!你再敢乱讲,看我、看我……”我竟然狼狈的泛起词穷。
“看我怎么样收拾你!”想了半天我还是说出一句很烂的恐惊话。
汗,真想找个缝钻……
他噤声没再说话,凝神着我,然后把身体探回去,喝回他的酒。
空气一下子又恢复到原本的沉闷。我这才发觉,在这张短短的袖珍吧台上,坐的也只有我和他。跟背后喧闹吵杂得快翻上天的气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我斜眼瞄着他。
他微微俯身很优雅的坐在高脚椅上,身穿着一件尖翻领淡蓝绿色短袖衬衫,一条暗灰色牛仔裤配搭镶着闪石的赤褐色皮带,得体得来又富时尚。我对名牌没什么概念,不过也看得他全身装束价值不菲。
他左手自然摆放在台面,右手拿着玻璃酒杯悬在眼前,玻璃杯的下层凹凸不平,被灯光照得泛起了点点鳞光,感觉飘渺虚幻。他轻轻摇晃着酒杯,里面淡黄色的酒开始在小小的范围内有节奏荡漾起来。
他的眼眸一直盯着酒杯,我喝得眼睛迷蒙,看不清他的眼神,不过我敢肯定,那期中一定夹杂着落寞。
我更想哭了。是我伤害到他。他只不过是想好心安尉我而已,我不应该这样拒绝他的。
哎,难道所有的不幸,都是我自己怕造成的吗?
“同学啊……”过了一会,我低下头,眼睛没焦点的虑弱的对他说。
“嗯?有什么事吗?”男生听力倒是不错,很快给我反应。
“你是,晨曦的同学吧?”
“是呀,我是他的同班同学,他很好的朋友。呃,你应该也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吧?你几班的?怎么我没见过你呢?” 他索性坐到我旁边的位子上继续说,“对了,你看我都忘了介绍自己,我叫王子尹,同学你呢?”
我抬起头对着他,这才看清楚他眸子是这么的完美,准确说,是他整张脸都很完美。
不过也不关我的事。
“我现在已经没有东西可以送晨曦了,你就替我把这个送给他吧。”
说完,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如晴蜓点水般轻的吻。
这一刻,我相信自己是彻彻底底的醉了。
我站起来时顺势督了他一眼。他现在的神情可以用一个成语来说明——就是目瞪口呆。
“好了,我要走了,再见。” 我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同、同学,请你等一下……同学……”男生终于回过神来想喊住我。
我却头也不回,脑子昏浑但步伐坚定地离开了这片我根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过了那一晚后,到了今天——毕业生留校的最后一天,我也没有碰见过晨曦一面。
傍晚,同学们陆续离校,无论是校内或校外那道林荫路都寂静起来。
我穿着整齐的校服,胸前别着一个大红花胸章,双手拎着一个装满薄笔等杂物的大胶袋,独自来到校门边那面写着“N市巴学院”的矮墙。
风起,旁边的梧桐树被它吹得发出了低哑而颓废地“吵吵”声。
我把胶袋傍在矮墙边,微微掂起脚尖,然后双手在脸旁做出要说俏俏话的手势,把嘴紧对着那个“巴”字,轻声说:
“再见了,我亲爱的巴学院;再见了,我难忘的高中生涯;再见了,我连花还未开的初恋。”
梧桐,又“吵吵”作响 ,我觉得,它是在替我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