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双色瞳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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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目的地时，已然是三日之后了。
那是在艾斯特方圆百里之内。
思祺被皙然带到一高崖之上，山壁陡峭险峻，蜿蜒地一路向上延升，最高点四周竟云雾缭绕，绵绵软软的云层四处游荡，从这个角度低头看去，脚下那几方土地也因而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看不出个真切来。
她一手遮住直直刺来的耀眼阳光，一边努力睁大眼睛扫视脚下不远处的艾斯特。整个艾斯特沐浴在阳光下，古木成阴，是一簇簇燃烧的绿色火光，连绵着染上黎色，竟让人有种在摩天大厦顶上俯瞰整个A城的豪气万仗。
那三人孑然立于万丈高涯之上，身上的外袍被强风吹得猎猎作响，繁复的花纹皆在风中翻滚，面如玉，眸似星芒，如诗如画。那三人本就一个个面若修罗，无论走在哪里都是最引人注意的那些。而如今，三人站于一起，白衣胜雪，自然形成不小的视觉冲击，唯美如梦。
只是做出来的事情，没那么唯美如梦就是了。
子桑昱偏头，看见思祺，琥珀色的眼珠转了，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思祺看着只觉得寒毛立倒，心里叨念老天开眼老天开眼，他千万不要过来。
不过事实证明，老天爷确实是不开眼的。
子桑昱走到思祺边上，用饶有兴趣的目光看她半响，也不说话。思祺被吓到，刚想大声质问他道理想干什么。他却将头一低，把重量架在她的肩膀上。然后抬头，朝她耳里呵了一口湿热的气邪笑道：“来，亲爱的，我们跳下去。”
由于他将头架在思祺身上，思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是真切还是玩笑，听了这话全身僵硬，只好有些心惊肉跳地问道：“跳？跳到哪里去？”……只要不是悬崖下哪都好。
子桑昱不语，从耳朵旁痒痒的气息可以判断出他正在很没品地笑。思祺恼，却碍于多种原因，只好任他摆布，尽量有耐心地等这位美少年心情好了，再继续说下去。子桑昱倒也不介意她浑身僵硬，顿了一会，一只手干脆绕过她的背，骨节修长的手指神出，随意地点点下方，漫不经心地轻笑道：“那里，跳到那里去。”
老天真的不开眼！思祺有些无奈。
因为他所指向的方位，竟正是那万丈悬崖之下，笼罩在一片绿光中的……艾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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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到那里去？
跳到山崖下面的艾斯特去？？
思祺只觉得自己眼角抽搐。
按照一个正常现代人的思维是：必死无疑。
更何况思祺是一个逻辑思维清晰的标准正常现代人。
只是思祺还来不及尖叫，子桑昱已经一把牢牢地抓住了她，纵身一跳跃下万丈山崖。思祺惊慌失措中瞥见司徒似锦似乎也脸线紧绷着一同纵身跃下，皙然面上有兴奋的色彩，他身上的佩剑竟映着他兴奋的脸，发出愈加耀眼的光芒来。
疯了疯了。
正当思祺绝望地闭上眼，内心哀悼自己年轻生命一大好时光就要葬送在这山崖之下时。子桑昱再次把唇凑到她耳畔，却并没有再邪笑着揶揄她，只是小心翼翼地稍加一些力拥住思祺，柔声轻轻安慰道：“没事的。闭上眼，听听风的声音，很快就会过去的。”
思祺大脑混乱，只得闻言照做。
细细感悟，耳边掠过的是风的声音，那声音竟绝美如歌。
子桑昱翩翩美少年，人高挑纤细、肩胛薄而长，本以为是和看上去一样弱不禁风。但他的怀抱却异常地温暖，有力的双手紧紧揽住思祺，胸腔内的心跳平缓而坚定。他一边牢牢抱住她，以便用手将思祺的头固定在怀中以防她乱动，颇为心细。
思祺听着他怀里平静而有节律的心跳，那根紧绷的心弦终于在他怀里慢慢地松弛了下来，渐渐地安定起来，将头枕在子桑昱的怀里，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
她这一看，才发现一行四人正以平均速度下降，方才似乎遥不可及的艾斯特已经汲汲地在眼前迅速铺展开来。眼看就要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这时才发现，司徒似锦不知何时已经动作迅速地抽出“天觞”，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竟以那蓝光生生压缓了四人下降的速度，四周一片蓝光闪耀，衬着艾斯特风景美如诗画，竟犹如徘徊梦中。
只是须臾，一行四人便稳稳落在地上。
这已然是艾斯特的领域之内，四周美则美矣，却都兀自散发着一股悲戚寂寞的气息。在他们前方缓缓延伸开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绿，高大的古木阴丛交错在一起，枝叶浓密得竟然牢牢遮住整片天，间隙里透不进一丝阳光。
他们之前是一条蜿蜒的小路，斜斜地缓慢朝里伸展而去。从外面向里望去，只让人觉得越进去似乎道路愈加狭隘，光线也愈发地阴暗。四周是古木遮天盖地，就像是一座死寂的荒芜之林。
思祺觉得有些熟悉得诧异，但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司徒似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她的手腕就将她往里拖。瞬间，四周一下犹如舞台剧散场时骤然变暗。
这荒芜之林的光景与林外在阳光笼罩下艾斯特差别很大，思祺固然算胆子比较大，看见这个阵势也止不住想逃。天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魑魅魍魉。
司徒似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手稍稍一用力将思祺再擒到身边，无奈道：“跟着我。”他声线原本清冷凌厉，而此刻说罢，却好像兀自有一股使人安定的气浸入了空气中，让思祺渐渐缓下心来。这才发现子桑昱在一旁轻笑，昏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琥珀色的眸里似乎也因这林间的雾气而镀上一层迷朦的薄雾，猜不清他内心所想。
这一想一言之间，就耗去许些时间。
皙然不做停歇地在前方轻巧地引路，思祺正焦虑道路越来越狭隘时，只见皙然轻唤一声：“到了。”四周便一下蓦地豁然开朗起来。方才狭隘的道路早已经消失在思祺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深处的树林，竟有几丝阳光勉勉强强地透过后重的枝桠洒向地面，昏暗中的四周荧光点点，映着那几缕已然变得有些清冷的光，竟然有梦幻的色泽。
皙然显得似乎很兴奋，他几步窜到一树古木之下，随后蹲下来，修长灵巧的手指随意动了几下，拔下几根草，放在手里随意逗弄。那草的形态与思祺往日所见无异，却有一股甘冽的清香，沁入心脾。但她此刻却没有心思再去注意这草。
子桑昱不知何时已经站到皙然身边，他红色的里衫发出黯黯的红光，微微映明了他的脸，他笑着问道：“这些是什么？”伸手一点，正指着那些缓缓浮在空中的绿色点点荧光。
这能是什么？不是普通的光么。
似乎看到思祺诧异的表情，子桑昱微微摇头道：“你走近一点仔细看，似乎看是像光团一样抓也抓不住，但如果手法够快的话，就能感受到微微擦过掌心的那点凉意。”他说罢飞快伸手抓住思祺的手指一揽，思祺果然感到一瞬间的淡淡凉意。
“不过。”子桑昱继续笑笑，接着感叹道，“似乎还有生命啊……”
再说皙然正无聊地摆弄那几根细草，听罢，转转眼笑道：“师兄果然好眼力。”却不提这绿色荧光的由来，只是细细笑着，不屑一故地道：“这几团小东西的移动速度固然算得上是极快，不过……”话音未落，他便纵身跃起，徒手迅速在空中抓几下，再次笑意盈盈地出现在思祺面前时，一只手上已经牢牢地抓住了两团绿色的荧光。
他冲子桑与思祺可爱一笑，另一只手只凭几只骨节修长的手指肆意跃动，须臾之间，竟把那几根绿早织成了一个绿色精巧的小笼，他把那两团绿色略为小心地放进笼里，再扎紧笼盖，才笑盈盈地递道思祺手里，道：“给你。”
“给我？”思祺有些受宠若惊地点着鼻间问道。
皙然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精美牢笼放到思祺掌心，纯真甜美地笑着说道：“就当是见面礼吧。”思祺小心地接过，那轻巧小笼因那绿色的荧光散发出淡淡的色泽，映明了周遭的一圈空气，笼子里的精巧东西似乎有生命似的，在草绳编织的笼子里打转，一时间光色千变万化，美不胜收，就像一团正在跳跃的绿色火焰。
思祺不禁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皙然正在伸手逗弄那两团绿光，这才回头解释道：“这是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但这是会自行发出荧光的异物，虽然伤不得人，但是若被牢牢禁锢，则不出四个时辰便失去生气，到时候方才凝聚成一小小绿丸，有何奇效，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如此。”思祺喃喃道，静默地看了那团跳跃的绿色火焰良久，眉眼低垂不发一言。随后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皙然，你放了它们吧。”抬眼，果然看见皙然向来散漫的黑色眸子里闪烁着奇异不定的光。
思祺顿了顿，目光清澈地回看向皙然的眼，继续说道：“它们真的很美丽，真的很谢谢你的见面礼。可是……”她闭上眼，有些无奈道，“可是，实在是太过残忍，我实在不能这么看着它们死，所以，放了它们吧。”语毕，她甚至用有些期待的眼神看向皙然。
皙然沉默不语，良久，终于笑了出来，脸上绽放的笑容似暖玉，纯真无害。
他眼里流转的是奇异的光，不在意地继续笑着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了它们吧，这本就是送你礼物，自然随你处置。”
说罢，灵巧的手指翻转几下，那两团绿色便重新获得自由，似乎有些流连地在思祺周身转了几圈后，混合进了那绿色荧光的大阵营中，再也找不出来了。
皙然站在思祺的旁边，一同看着那两团绿光消逝在一片片绿中，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面容是略有所思的样子。而片刻之后，思祺才不舍地收回目光。其实那精致小笼美得惊人，捧在掌心就像捧着一团微凉跳跃的绿色火焰，让人极其不舍。
皙然自己自然也明白其中奥妙，故才对思祺放走这小东西的事情感到讶异。且先不论这绿色火焰美得惊人，这普天之下，又能找到几个对灵丹妙药不心动的人呢？
思祺自然是不知道似乎向来对什么都不以为意的皙然在想什么，她正在惋惜地看着那团绿色火光的逝去，却在分神之际注意到，旁边似乎传来一声低吼，形似于动物的吼叫声，转眼一看，才发现司徒似锦反应很快地移到一角，一只手按在“天觞”之上，身体紧绷，剑欲出鞘，紧张的气氛忽然凝聚起来，一触即发。
抬眼再看见从司徒守住的那一角，缓缓走出一只银白色狐狸。竟然是通体的碧青雪白，额上一块宝石熠熠发光，色泽瑰丽。雪白的毛色将它周身一圈的空气都镀上了淡淡的银。它紫色的眼眸直视过来，缓缓地踩着优雅的步伐向他们走来。
思祺注意到，司徒似锦悄悄地握紧了手中的“天觞”。
皙然却面色一凛，闪身几步走到司徒似锦身前，回头冲他满脸自信的神色道：“似锦，让我来。”语毕，他身后的那把佩剑，虽在剑鞘，却似乎有所感应似的，发出了更加强烈的光芒，与皙然的面交织在一起，璀璨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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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似锦微微错愕，但是还是点点头，放下“天觞”退到皙然后面。
那银白色狐狸仍然在一步步迈进，每一步都不紧不慢地敲在思祺心尖。
这是思祺除了在野生动物园的大巴士外第一次看见这样一只富有危险意味的动物赫然出现在眼前。猫科动物走路时，脚尖迈下的步伐总是何其优雅迷人，只是那诱惑之下，却暗藏着步步危险。
银白色狐狸紫色的眼泛出一阵寒光，缓缓走到距离一行人六尺开外时，却忽然停了下来，直直地看向皙然，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进攻。
这片荒芜的丛林已经太久没有踏入人类的足迹，如今他们一行四人贸然进入这早已经荒芜并布满异兽的区域，自然会引起这林中异兽的好奇与杀意，只是在双方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谁与谁获胜的把握又有多少呢？思祺不知道。
皙然似乎也警戒起来，早已敛去了玩闹的嬉笑神色。
片刻，他忽然伸手抽出那把一直佩在身后的剑，思祺这时才看清这剑的真面目来。
在他抽出剑的那一刹那，蓝红色光交接闪耀。
那把剑本在剑鞘之时，思祺已经被繁复美丽的外鞘吸引。而在认清这柄剑的同时，竟发现它美得简直让人窒息。
剑身结构如一张翅欲飞的羽，剑身中心一道咒印斜斜蜿蜒而下，两种光色交替闪耀，沿着细碎的纹路发散出去，迷迭回旋之间似乎像情人的低喃，往复徘徊。如果这不是天下间最妖魅美丽的剑，思祺真的难以想象真正的天下第一剑，又是怎么样一番光景了。
不过。
思祺同样也同时反应过来，这正是与图谱上一致的——“堇年”。
《名剑野史》列居榜首的“堇年”。
位于“天觞”之前，唯有人剑完全合一才能驾驭的“堇年”，竟然就在皙然手上。
皙然一手持剑，将脊背缓缓挺起，抬起眼来，竟赫然是双色瞳仁。
他原先墨黑如星辰的美眸，竟赫然变成一只鲜艳如血，一只黯如蓝天，目光细细碎碎，竟犹如秋日下的湖光，波光潋滟。
他手上的“堇年”红蓝光色愈盛，他的眸子就愈是鲜艳几分。
那白色狐狸似乎有些迟疑，还是银光笼罩着通体，洒下一圈淡淡的光晕。只是此时迟疑地退后一步，显然不太明白事情的发展经过。然而，它紫色的眸眼里却还是存有敌意与……渐渐弥漫开来的杀意。愈发浓郁。
皙然皮肤白皙，双色瞳孔与黑如墨的星眸不同，映着他的脸无比妖艳。他的脊背已经挺得笔直，似乎那个懒散如猫的俊秀少年已经脱离他的躯体而去，此时站在他们面前的皙然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神色中掺杂了几分凌厉与邪魅。
他就这么站在三人之前，不发一言。
似乎察觉到思祺的怪异神色，子桑昱闪身到她耳畔，用几乎低不可闻的语调道：“小然已经完完全全与‘堇年’融合于一，每每持剑，必然双瞳换色。”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无奈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在怀疑，到底那个时候，是‘堇年’在支使着小然，还是小然在支配着它。小然双瞳易色之时，性情也必然大变，如同现在。”子桑昱修长双指一点，“跟换了个人似的。”
司徒似锦不语。仍然目光片刻不移地望着那把“堇年”。
皙然也不语，定定站在原地，剑上光芒愈加璀璨耀眼，似乎时刻都会脱离原来光芒发散的轨迹，直直刺向前方。这荒芜之林还是那样黑暗，间隙之中偶然透过几缕清冷的光，绿色火焰漫天舞蹈。思祺看看皙然，再看那白色银光狐狸，它额上的宝石不知什么时候，发出的光线愈加强烈，紫眼也愈加凌厉。四周空气缓缓流转，如死亡般沉寂。
就如同。
暴风雨前的宁静那般。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双色瞳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