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错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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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缓慢的走过十点。
天已经完全灰暗下去了，月光掩在乌云后面。厚实的窗帘将整个房间遮的严严实实。房间里只有跃动着的温暖炉火，和噼啪作响的燃烧声。
沉默在两个人中蔓延，只有偶尔瓶杯相碰的脆响。
哈利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昏昏欲睡。但是他强打着精神陪着对面的男人喝酒——说是陪着，其实只是他看着，斯内普当然不可能让他碰酒，而且他也破天荒的没有将他赶出去。他们沉默的对坐着，中间只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他一杯一杯的往玻璃杯里倒着，淡金黄色的酒液在杯子里流淌，晃荡在他苍白的指尖，然后一口饮尽。他只是绞着手垂着头看着，手肘用力的压在膝盖上，但是他感觉不到疼痛。
哈利从来没见过斯内普这个样子。
他几次想要伸出手去按住他倒酒的手，但是后者看着他，只是摇头。
直到那瓶白兰地只剩下一半——哈利才终于下定决心伸出手去，不看斯内普的眼睛，坚定地将他的手背按住，对他摇了摇头。
斯内普似乎因为他的动作愣了一下，然后他缓慢的抬起脸，黑眼睛对上绿眼睛。
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他自己，还有，担忧。
斯内普靠在沙发上，他想他可能真的是有点醉了。醉到什么都不想再去想，醉到居然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他希冀的东西。
哈利的身影在他的眼睛里变成了不稳的两个。他晃了晃脑袋。然后按着沙发的扶手想起身。他想去躺一会……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统统，都丢在梦里。
半瓶酒，他绝不至于醉到这个份上。但是他看见了他眼前的那个孩子……哈利，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担忧的看着他。
那也许又是一场他醉倒时候的幻觉，只有梅林知道，他曾经在喝醉的时候看见他多少次了。虽然一共也没有几次。
哈利立刻担心的跟上。
魔药大师走进卧室，哈利跟着进去，但是止步在门口。
房间的装饰很简单，必要的家具，其他一样也不多。银青色的冷硬的墙壁，一张大床。哈利打量了一下，整体的布局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冷硬。
斯内普现在的行动简直和一个普通的醉鬼无异。但是还好，他酒品算是好的，似乎只是想安安静静的走回去睡觉。哈利曾见过罗恩和纳威喝多之后在猪头酒吧耍酒疯，还扬言要去扯了邓布利多的白胡子。
斯内普坐在那张银青色的大床边上，他一粒一粒解开自己长袍的扣子。虽然醉了，但是他的表情仍然严肃，眼神也清明。哈利倚在门口看着他，没敢进去。他抱着手臂看着斯内普脱了外面的长袍，露出里面丝绸质样的黑色衬衫。然后他脱了长靴，长腿往床上一搭，侧身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哈利看着他终于脱完了外套，躺下，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旁边一直有一个大活人在站着一样。他踟蹰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到了床边。
他俯视着躺在床上的斯内普。年近四十的男人在睡梦中眉头还是紧紧皱着，他面容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高挺的鼻子在脸上投下阴影。
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他看起来也丝毫谈不上柔和。他一直就是一个冷硬的，刻薄的，几乎不近情面的严苛教授。
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
哈利盯着他的脸，他一口酒也没有喝，大脑却感觉到莫名的昏沉。往日和斯内普相处的一幕幕都从心底被勾了出来，他被蛊惑了似的伸出手去，慢慢靠近。
那只手离他的脸还有不到几寸的位置时，他忽然停下了。
因为他听见斯内普呼吸滞了一下，低声说：“莉莉。”
那低微的声音如一道炸雷般惊响。
哈利如梦初醒，他惊慌失措站起来，迅速逃离了那片和斯内普靠的太近的区域。
他抽出老魔杖，为他盖了一条被子。然后，落荒而逃。
他没有听见，身后醉倒在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沙哑的轻声嘟囔道。
“对不起……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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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跌跌撞撞地跑在夜晚的霍格沃茨的长廊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他看过斯内普的记忆，那是个爱着自己母亲的男人。他在睡梦中叫出莉莉的名字并没什么不对。只是他不想变成哈利·斯内普……只是他不想……他只是因为不适应而已。
但是他心里莫名的难过和烦躁。
他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他随手推开了一间空教室的门。一头栽倒了进去。踉跄地走向一个角落，跌坐下来，闭上眼睛。
抵在身后的墙灰硬冰冷。但是他仿佛感觉不到似的。哈利缩在那个角落里，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就像小时候在他的姨妈家，每一次他闯了祸就会被关进碗橱里。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一个人缩在碗橱的角落里。
不同的是，那时候他可以因为委屈肆意的流泪。但是现在，他只是觉得心里那阵酸涩的感觉憋得他发慌，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所有的情感郁结在他心里堆积成一团，堵着他的喉咙，让他感到想要呕吐。
他死死的抓着自己长袍的手痉挛着，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他感觉到，那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温暖，正在一点点的流逝着。
他悲哀的想。
——也许一直，一直也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黑暗中，寂寞潮水般包裹着他。
恨他吗？
心底那个陌生的声音，莫名的再次响起。
哈利愣住了。他抬起头看着四周，确定空无一人。
恨他吗？
那个声音不依不饶，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是幻觉，再次坚定的发问道。
哈利惊慌的站了起来，他抽出魔杖对着虚空里的敌人。慌乱的四下巡视。
我是你心里的声音。
那个声音嗤笑，你找不到我的，我就是你。
不，不。哈利用力的摇头，他否认，你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有这种情绪？我怎么可能恨他？
不恨吗？那个声音笑出了声，为什么不恨？
他和邓布利多一样。
声音蛇一般缠绕上他的喉咙，露出冰冷的獠牙。哈利感觉到一阵阴冷。
你那么信任他，他却和他一样要你去死？
他怎么可能？他冷笑着回复，我当然信任他，如果连斯内普都不能信任，我还有谁能信任？
是吗？难道他告诉过你你是魂器的事情？声音回以冰冷的笑，别天真了，哈利。
只要你是这个胜利中的一环，他想都不会想的就会把你推出去的。你被邓布利多的那个傻问题迷惑了？你不会以为他后来保护你真的是喜欢你，关心你？醒醒吧。他爱的只有莉莉·伊万斯。是你的母亲。
哈利耳边恍若响起那声呓语——‘莉莉’，轻柔的两个字，从那个男人嘴里说出，炸雷一样落在他耳边。
闭嘴。他轻声说，嘴唇干涩的可怕。他握着魔杖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真的关心过你？那个声音继续说，他说邓布利多把你当一只待宰的猪养着，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他难道不是一样，他除了护好了你的小命，他还做什么了？！他只为了你能活着！只为了能看见你那双绿色的眼睛，只为了莉莉！
我让你闭嘴！
哈利崩溃的喊出声。他挥手一甩，魔杖劈在空中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白色咒光嵌入空教室对面的墙壁上，整间屋子微微一晃。咒语在墙壁上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坑痕。
我闭嘴？那个声音也在冷笑，好啊，我可以闭嘴，但是我就是你，哈利。想让我永远闭嘴？那你就杀了自己啊！
哈利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他看见老魔杖的尖端在漆黑的教室里熠熠发光，它刚刚发出一个切割咒，就甩在自己对面的墙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中央一道巨大的凹痕，石灰簌簌抖落，周围的墙面上满是大小不一的裂痕。
——如果刚刚那道咒语打在自己身上，是不是这一切就结束了？
他颤抖着，恐惧的想。
但是不可否认，这个想法真的很有诱惑力。
脑海里的声音这么说着。
你根本就是一个从生下来就没人要的怪胎！你对所有人唯一的意义，就是你的死亡能够获取战争的胜利。
不悲哀吗？哈利？冷笑声。
知道自己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死亡？
他绿色的双眼失去了焦距。
他迷茫的，缓慢的用另一只手握住了魔杖的尖端，将它掰直，对着自己。
那声音说的没错。
都是他，都是他。
如果他死在他出生的那个时候——如果他根本没被生下来过。
莉莉和詹姆不会因他而死，伏地魔不会借助在他体内的灵魂复活。
是他的错。
混乱的，朦胧的意识里。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身体如同沉浸在冰冻里湖水里一样冰冷。
只有一件事，在他头脑里那么清晰。
他握紧了魔杖，张开嘴，轻声说：
“Avada——”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错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