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您再来》没事看看文

3、第 3 章

　　周秉昆已经迅速养成了下班后去太平胡同郑娟家绕一圈的习惯，不去就浑身不自在。跟前几次不同的是，今天他遇上了郑娟的养母。这次他留下了一只收拾好了的母鸡、一包红糖、十来个鸡蛋。老太太看见秉昆带来的东西，笑眯了眼，不住声的说谢谢，并没有推辞。还十分热情的让他进屋。她自己就手把鸡拿到厨房剁开，一半放在锅里煨起来，一半带出来藏在屋檐下的雪堆里。秉昆一进屋就在郑娟脉脉含情的目光下溃不成军，慌慌张张的说了几句自己也不知所谓的话，就赶紧逃也似的离开了。回家路上，他想着目前的工作不怎么挣钱，也真的太累、自己确实吃不消也没兴趣，寻思着从哪找个机会看能不能换个工作。可原本剧情里的酱油厂他不想去，那出渣工也不比现在抗木头的活轻松到哪里，剧中周秉昆本尊要不是气头上任性、自己丢了木材厂工作后实在没办法，也不会听周秉义的话舔着脸去找蔡晓光、还挨了他几句龇哒也不敢回嘴。他这么个冒牌货还是算了吧，真怕蔡晓光说不好听的回头自己再跟他打起来！秉昆这一路盘算来盘算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家。看他妈没在家，赶紧拿了十几个鸡蛋出来搁饭桌上，一天天的大碴子粥、高粱面或者玉米面的窝头就白菜、咸菜、酸菜轮着来的饭菜，让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吃出菜色了。正好他妈回来看见了鸡蛋，高高兴兴地问：“呦！哪来的鸡蛋啊？还挺新鲜的。”“回来路上碰上了，跟人换的，晚上咱炒个鸡蛋呗？这一天天的见不着荤腥，我干活都没力气了。”“成！我老儿子真能干！都会给家里换鸡蛋了！妈这就给你做去！等着哈。”
　　他琢磨着厂子归林业局管，林业局下属单位除了这个木材加工厂、好像还有个家具厂，自己第一步是不是往那里使使劲；看能不能调过去？木材厂这边要说轻松点除了干部就是看大锯的，干部本身少，这意味着木材厂这头干部编制就少，周秉昆本尊跟自己都不出趟，指望跟周秉义那样靠着啥出色表现提拔成干部、那是基本没戏。看锯这活再轻松、有厂长的各路亲朋好友关系户等着，也轮不着他一个平头百姓家的孩子。身为混吃等死的拆二代，除了当初因为做模型学会的一点木工活，他掌握的其它技能在这个时代基本用不上，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很丧！等等！我是会木工活的呀！我会弄榫卯结构，我还有一套工具那！想到工具，他整个人又丧丧的了；他想起来自己的DIY木工活靠的是电动的起、钻、锯、磨、刨一套专业小电器完成的，现而今要是自己拿出这些超越这个时代的工具，调动没指望不说，指定会把自己给作进有关部门的调查里去！秉昆这边正烦躁呢，听见他妈招呼他吃饭，饭桌上母子俩亲亲热热的让着那点子大葱炒鸡蛋，秉昆看着桌上葱多蛋少、几乎没有什么油花的一盘炒鸡蛋，悲从中来：小爷我什么没吃过，啥时候稀罕起炒鸡蛋这种缺了油就腥了吧唧的玩意了？
　　回屋关好门，周秉昆赶紧进空间；微波炉热个肥牛咖喱蛋包饭，开了瓶肥宅快乐水，吃饱喝足往弹性十足的大床上一倒，满足的喟叹之余，他又开始细细思量；空间就是这点好，自己怎么浪老太太都听不见。吉春市并不只有光字片这种杂乱低矮的棚户区，工作也不止抗木头这种苦力活。还是有很多不同工种的、让人愉悦的、舒适的、感到自豪的工作，和整洁的、带暖气的单元楼、筒子楼。那些整洁的、带暖气的单元楼比起叶悯所拥有的空间其实也差很远，不过老周家目前跟这些体面的、优越的存在差得是更远罢了。周秉昆觉得自己目前迫切需要解决的，一是换个工作环境，二是给郑娟找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剧中蔡晓光话虽然说得不好听，其实是很有道理的；对作为工人儿子的周秉昆而言，实惠的确是比体面更重要。问题是身为工人子弟的周秉昆，要去哪里才能找到这个实惠？总不能像穿越小说那样拿空间的东西到黑市换钱吧？真那样大概率会遇见水自流他们，就算是为了郑娟考虑；周秉昆也是要躲着这帮人的。他仔细想了想剧中在周秉昆生命里，关键时刻肯拉他一把的人：蔡晓光、龚维则、还有曲秀贞夫妇和邵敬文老师，然后就扒拉不出来了，真心没有了。生活并没有善待周秉昆这个厚道的闷葫芦，社交面的狭窄、好像决定了能帮他一把的好心人确实不多！平辈之交、关系不错的先有国庆、赶超、春燕后来酱油厂认识的德宝、吕川、小唐。吕川和小唐上大学出息了之后，就和这帮一直没起色的患难之交们渐行渐远了。
　　周秉昆那双有出息的哥哥和姐姐有还不如没有，这两个一直以来，都是理直气壮的各人顾各人，生怕被秉昆这个没出息的弟弟给拖累了，周秉义婚后每次离开家的时候，都要反复叮嘱周秉昆有事不要去麻烦岳父郝省长家。可甩包袱给他倒是真不介意--当年老太太昏迷之后，周秉义和周蓉一致的借口都是忙，实在脱不开身。拖了很久之后，才如客人上门一般回来探望一二，这俩大的丝毫没有接老太太过去奉养的意思；好像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是周秉昆一个人的妈一样，对成了植物人的老母亲居然连钱时间和都一律欠奉。两家人看完病人之后只是把客气话翻来覆去的说上几句，周秉义淌上几滴感伤的泪、而罪魁祸首周蓉两口子只是跪了一下、再大哭着说几句对不起之类的，一切都仿佛如云烟散去、不留痕迹；别的表示就一概没有了。然后两家人呆了一、两天，借口请不下假来就各走各路，欣欣然地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更过分的是一封信直接害了母亲的周蓉，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她都丢给还要伺候植物人妈的兄弟养，丝毫不体谅秉昆夫妻的不易；玥玥长大之后，她甚至还怪秉昆夫妻把玥玥养得跟自己这个当妈的不亲了，这是什么人间奇葩？偏心眼的周志刚也是挺恶心，先是嫌弃郑娟配不上自己家，更是一回来就赶走郑娟母子，等轮到自己实地操作才发现他一个老爷们根本搞不定一个植物人。于是假惺惺的要求秉昆应该对郑娟负责，把人娶回家才是有担当。全然忘了当初秉昆说要娶郑娟的时候，他猝不及防的一个窝心脚差点给老儿子踢出个好歹来的事。难怪周秉昆的愿望里没有家里五口人中的另外三个，人间清醒闷葫芦，周秉昆心里不是没有怨的；只是说不出口罢了。
　　亲眼见过郑娟养母，叶悯觉得老太太身上有一种浓浓的违和感，这也是他当初看剧时不理解的地方。改开之前民风淳朴是不假，可老百姓和社会舆论对于男女关系上的看法一直都挺保守的，这种保守在北方地区犹盛。郑娟未婚先孕，是很有可能会被当做作风不正派的破鞋批斗游街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跟涂志强是大家认可的事实婚姻，但涂志强被政府镇压之后，她本人是会被算作是杀人犯家属的，这孩子生下来注定就是坏分子家的狗崽子，母子俩这种身份明显是被整个社会歧视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心疼女儿的娘家人为了让女儿有条活路，也为了不影响家里其他人的名声；通常都是及时止损。除非女方坚持，大多数人家都是设法采取措施让她流产、等人休养好身体之后也会尽快安排再嫁。郑娟养母的做法恰是与之相反的，就算她不知道这孩子是被迫怀上的，但是她反复强调这孩子是一条命、一定要把他生下来，可以送人不能打胎。全然不顾郑娟在漫长的孕期将会处于什么糟糕的境地；身体吃不吃得消、生孩子的时候会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件事本身就有点细思恐极了！看过了不少狗血言情、谍战、商战、刑侦、伦理剧的叶悯这次打算亲身上阵，客串一把福尔摩昆，想法子查一查郑娟的身世之谜。
　　叶悯心说幸亏我不是周秉昆本昆；不然看见他们手就痒痒、看给他们几个一起人头都打成猪头！还光字片的骄傲读北大呢！植物人护理手册了解一下！哦！最要紧的是这一回妈妈不能气成植物人，这对能不能圆满完成周秉昆的愿望有很大关系，闷葫芦那么孝顺、肯定不愿意老太太出事的！这次指定不替周蓉遮掩，也不在老母亲跟前给她说好话、凡事实话实说就好；让老太太别对周蓉太上心、不是太心疼她、自然也不会气懵着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在老爷子那头也不能替周秉义瞒着，本来事实就是郝冬梅不能生而不是周秉义，怎么能因为郝冬梅是省长千金就罔顾事实呢？让那老爷子因为得意跟省长作亲家，就看不上郑娟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儿媳妇、最后搞到全家被人打脸的程度！反正郝冬梅不孕这事，老爷子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告诉老太太，只要是给老母亲这边瞒住就行。
　　盘算了半天、诸事料定。叶悯版周秉昆得意洋洋的念了句年代特色，主席语录：“阶级斗争是纲，纲举目张······”饱饱的睡了一觉，翻出保暖内衣套在里面，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替他妈倒脏水。虽然基本在空间里解决个人卫生问题，但是跑厕所进澡堂什么的也要做做样子，不然分分钟穿帮。衣服也是一样，这年头人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秉昆跟他妈住在一起、天天见，有什么不对劲的小老太太一眼就能发现，那些羽绒、呢子、腈纶棉、皮毛的外套还有毛衣之类的他都有，就是没法拿出来，最多也只能贴身穿个保暖内衣，外头套着周秉义穿小了的旧毛衣，周蓉的线裤，防着老太太看出来里面是新的保暖内衣，最外面还要整天套着周秉昆的破衣烂衫，就，很是憋得慌。
　　想想还是得找蔡晓光帮忙，他一心在周蓉身上，还没进门当女婿呢、对老周家就比郝冬梅尽心尽力。剧中周秉昆就是上他们单位找他，啥表示也没有，人蔡晓光就给弄了个国营厂的工作呢。要是礼数到位了，从空间里挑一两样不显眼的走走关系，应该能整个好点的工作吧？说干就干，这回他没打电话给周秉义，直接找一天摸到蔡晓光单位找他。蔡晓光除了周蓉其实看不上老周家任何人，包括老周家的骄傲周秉义。但是对着周秉昆一双充满期待的眼，他说不出个不字。虽然进他们单位需要政审，可老周家是光字片出了名的清白人家，差得不过是个关系罢了。他问秉昆想去哪个单位，秉昆油滑的说我啥也不懂，就想体面点儿，我自己不至于累得慌，还能让我妈脸上有点光。哪怕是御膳房切个一辈子葱呢，好歹它那地儿是御膳房啊。蔡晓光看着周蓉口里木讷的秉昆，有点老父亲看着笨孩子终于开窍的欣慰。“秉昆哪，这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容我好好想想吧。”周秉昆站起身，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轻轻搁在蔡晓光面前的写字台上，嘴里谦逊的说，“那成!我这就回去了，我的事儿劳姐夫你多费费心扫听扫听，咱有情后补呗？”喊一声姐夫让蔡晓光过过干瘾是秉昆原本的习惯，冒牌货叶悯做起来并不违和。
　　送走周秉昆，蔡晓光不经意的打开小油纸包，里头还有一层绵纸，纸里包着一根品相不错的红参，这不像是老周家能拿得出来的东西，看来秉昆为了出人头地也是下了血本了。蔡晓光把预备给秉昆帮忙的力度调高了些，因为人参虽然是东北特产，可好参依旧难寻。红参是加工过的，不上火，适合所有年龄段体虚的人拿它补身体，比较难得。有了这个，就不用自己贴了人情还贴东西的替他们老周家办事了，那就怎么也得给人孩子找一过得去的地儿，才对得起他这份厚礼才是。周秉昆走的时候，蔡晓光并没有把油纸包还来，心说自己调动的事，妥了！
　　有了趁手的东西，蔡晓光效率很高，他给秉昆两个选择：一个是市级机关单位后勤烧锅炉的，之所以是市委而不是省委，纯属因为郝冬梅的爹是前省长，蔡晓光不愿意有一天被人说周秉昆的工作是周秉义那个伪君子帮的忙。一个是家具厂学徒，蔡晓光同时建议他无论选哪个，最好把现在的工作卖掉。因为周秉昆现在的工作也是国营单位，想换工作，要是走调动程序；太繁琐，充满不确定性。走招工就简单的多。秉昆从善如流，他腼腆的笑着对蔡晓光说：“晓光哥，我明白有钱也买不着这些机会；大恩不言谢。我选烧锅炉，你放心，我指定好好干。我知道这事麻烦你不少，我这个人吧是个棒槌、啥也不懂。卖工作的事，是哥你好心提点我；那就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哥你看着顺手给办了呗，得那钱你也别给我，哥给个面子你留着。我这么大个事，总不能厚着脸皮、尽让晓光哥你贴人情贴钱的破费着，自己个儿当啥都不知道；做人不是这样式的。要不以后有事，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来了。”蔡晓光惊诧的看向周秉昆，谁说周家老疙瘩为人木讷、头脑简单的？以老周家的生活环境和见识，能说出这个话的就不是个一般人。看来周家兄妹捆一块，都不如这不声不响的老三通透、心眼多。
　　周秉昆到市机关上班的第一个星期五，蔡晓光找到他，给了他三百块钱，明白告诉他那工作卖了五百，自己留二百请客什么的尽够了。事情办成跟他拿出来的参有关系，让他以后遇见这种参自己不买也记得说一声，蔡晓光这边有人愿意出高价收。自己拿来的这三百块钱，是他应得的，不要不好意思。秉昆拿出来的红参，是以前去韩国旅游的时候；买的一整盒高丽参里的一支，拆开后那味道他不是太喜欢，就随手把这盒参搁冰箱里了。连蔡晓光都愿意为了这参跟自己折节下交，周秉昆看到了眼前能用这玩意、给自己铺开一条路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