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佐婠菡

8、第三章：落樱吹花

　　抑制不住的思念，不但对故去的人，还有萍水相逢的他。

　　吹花筑，气氛如十月寒秋。
　　冷风呼呼地吹，带着细雨，淅淅沥沥地跌宕在庭院的石凳上。
　　冰冷的地面上，跪着一名妙龄少女，似乎是疲惫至极，眼帘下垂，却倔强地挺直了腰板，对着正撑着伞站立着的粉衣女子，和她身后的蓝衣少年。空气凝滞了大约一个时辰之久，粉衣女子终于缓缓开口。
　　“你想接替你姐姐的职位？还是想替你姐姐报仇？”
　　紫纱少女抬眸，眼里迸射出凌厉的光芒：“两者，都有。以薰，答应我。”
　　苏以薰皱眉，来回走了数步，才缓缓开口：“天若，前者，我不能答应你；后者，我可以帮你，但是，你绝对不可以单独行事。”
　　“为什么不让我接替姐姐！”柳天若的理智在一时间崩溃，她忽地站起身，怒吼着，“你给姐姐的，是死令。你明明知道，慕容家的人会找上姐姐，你为什么还……”
　　苏以薰忽然转身，目光如炬，那样的眼神，让柳天若惊得倒退了数步：“凡是对我没有作用的人，我都没有必要把她留下来。用她换得与慕容世家的平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我或许可以考虑给她修一座好墓。”
　　“苏，以，薰！”柳天若愤怒地扑了上去，抽出腰际的银针，正要刺上去。却被蓝衣少年一下拦住，蓝衣少年伸手封住她的几处大穴，她一下瘫倒在地。
　　“千朔！你还这么护着她！”柳天若还是不忍嘴上功夫。
　　尹千朔叹了口气，拥了拥苏以薰的双肩，然后喃喃地对柳天若说着：“天若，你别怪薰，她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就该拿我姐的命来还吗！”
　　尹千朔正欲辩解，苏以薰抚住他的唇，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柳天若：“天若，不，梓蔓，你清醒清醒。这里是古代，我们是在完成我们的任务。柳汐她，名义上是你的姐姐，而且你所保留的‘柳天若’的记忆里她的分量很重，但是，她却是真真切切地背叛了你和你的家族。
　　“当年，她一时逞强，误伤了庄里的守卫才逃离了柳皖山庄，之后，更是和慕容家的人发生了口角。她为了避祸，才来到吹花筑。她请求我留下她，而我提出了条件，原本是想令她知难而退，却不料，她竟答应了。
　　“我让她取来慕容家的秘笈。那东西是慕容家至宝，必然不易取得。若是她办成了，我收留她并无损失，若是她失败了，她便会乖乖地回去柳皖山庄。接受你父亲对她的惩罚。”
　　柳天若听着，眼里的杀气慢慢减退。
　　“她取来了秘笈，我答应她保她不受伤害，并且……伺机杀了你。”苏以薰目光坚定地看了看柳天若。
　　“我？”她怔住。
　　苏以薰笑了笑：“不，确切的说，是柳天若，不是梓蔓。”
　　“姐姐背叛了家族？也，背叛了我？”柳天若不知所措，这个消息对她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她一点也不能接受。
　　苏以薰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喃喃而语：“梓蔓，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实力，而是，你不能陷入吹花筑，它不适合你，一点都不。”
　　“那你和千朔……”柳天若疑惑着。
　　尹千朔揽住苏以薰，幽幽道出：“吹花筑是我父亲拼搏了一生的成果，所以，我必须要守住它。况且，我和薰，是在吹花筑长大的。”
　　“我的父亲在我出世之前就在战火中死去。我七岁那年，母亲也死了。在我快要死亡的时候，我被暗夜门的少主救出了这地狱般的生活，然后，遇到了薰。”
　　说着，他忽然一脸温柔地凝视着怀中的人儿。
　　“我们在少主的教导下学会了武功，然后，就来到吹花筑，一起长大，一起练武，一起帮少主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我也不曾料到，吹花筑居然发展的更胜过暗夜门。不过，这其中的原因，说不尽，道不明。”
　　柳天若怔怔地听着这一切，不曾料想这两个人有过这样曲折离奇的过往。甚至两个人在这场乱世之后，居然保留着如此坚贞的感情，让柳天若羡慕至极。
　　不离不弃，这才是她所需要的吧。
　　那个佑晟公子……
　　“呀……我怎么会忽然想到他……”

　　“柳姑娘，这是夫人送来的换洗的衣裳。夫人托奴婢转告姑娘，在门主和夫人回来之前，这里的一切交给姑娘处理。”浅碧衫子的少女恭恭敬敬地说着。
　　柳天若蹙眉，质问着：“门主和夫人要干嘛？”
　　“奴婢不知，只道是与什么‘冬隐玉’有关。”
　　柳天若扬起眉毛，不满地嘟起嘴：“以薰和千朔居然不找我一起去！真是可恶！喂，他们说过大概去哪里吗？”
　　浅碧衫子的少女被她的质问吓得倒退了数步，然后低眉垂头：“夫人说，是越州的雨棠山庄。”
　　柳天若的秀眉舒展开来，轻笑着，点足而起，转眼间就消失在少女的眼前。
　　“柳姑娘！柳姑娘！”
　　远远传来柳天若俏皮的声音：“放心，我去越州和以薰他们汇合，这里就交给你啦！”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浅碧衫子的少女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离开，就休想再回来。

　　越州，南城大街上熙熙攘攘，繁华依旧。
　　最南端，伫立着一座很深的院子。院子很华丽，透过厚重的墙石已然可以感觉到珠光宝气。虽然隔着一层墙石，看不清里面的构造，只有一棵一棵苍劲的古树，枝桠正肆虐地伸长着。显而易见，院子的主人，是喜欢植物的，否则，怎会养出这般坚实的古树？
　　除了古树，墙角还停留着一丛海棠花，嫩白里透着一层淡粉色。虽是淡雅清静，但是不难猜出，院子里，必然是大片大片的绯红和青绿交映着。一片旖旎的风光。
　　“海棠花？”站在街角的粉衣少女瞥了眼墙上的花，怔怔地看着。她与生俱来的体香，正是海棠的香味。
　　身后的少年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轻轻地叹了一声。多少年来，她心心念念的，不正是再见一次海棠花吗？那些蕴含着她身世之谜的香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啪啪啪！”不经意间，院门敞开，里面走出一位妙龄少女，正击掌向他们徐步走来，身上有一种奇特的玫瑰香味，肆意地在空气里弥漫。
　　她淡淡地微笑着，看着粉衣少女。
　　“这位姐姐身上的海棠香味真是好闻。难怪了，姐姐的体香是与生而来，可真是羡煞人。我们这些平凡的女孩，只能靠香粉了呢……”她的语气里有着不屑与漠不关心的淡然，“我身上这玫瑰花香，必是美妙至极吧？你说呢，苏姑娘？”
　　苏以薰先是微怔，然后迅速地反应过来：“不愧是景小姐，居然可以一眼看穿我的身份。看来，我这次没有白来。”
　　景晴画淡淡地看着苏以薰，开始打量这个刚才没有仔细观察过的少女——没有豪门千金的素衣长裙，也没有大小姐的嚣张跋扈，眉宇间流露着淡定自然的神色，甚至还有一点冷淡。却无论是从衣着上还是样貌上都无可挑剔的绝美。令阅人无数的景晴画也不禁赞叹：
　　“姑娘果然貌若天人，万里挑一。”景晴画的语气里明显有送客之意，“小女这里并没有配得上姑娘的饰物，姑娘还是请回吧。”
　　苏以薰扬手拦住她正欲离开的身子，沉静地说着：“我来此并不是为了姑娘店中的钻石和水晶，那些我不曾看在眼里。我来这里，是想拜托景小姐帮我一个小忙。”
　　她特地将“景”字念得很重，让景晴画的脸色微微一变，却又快速地还原于平静：“那么，苏姑娘，尹公子，请……”

　　三人正要入院，却听得身后传来一男一女两个清脆的声音。
　　“以薰！千朔！”
　　“阿薰……”
　　尹千朔收紧双眸，皱起剑眉，抽出腰间的长剑，一道阴冷的剑光掠起。却被一支暗镖挡住，那镖落在剑仞上，被那削铁如泥的长剑斩为两半，却停住了尹千朔的动作。
　　“你怎么跟来了？”苏以薰无奈地看着向她跑来的紫纱少女，“不是让你留在吹花筑吗？你怎么不听话？”
　　柳天若扬起眉毛，不甘心地嗔道：“我才不要留在那里呢，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么。况且，我也可以帮上忙的！”
　　苏以薰没有理她，只是转身看着另一个人。他的相貌与现实里的没有不同之处——现实里的他是一派书生气息，文弱的。现如今瞧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应该体质也并不好吧。苏以薰不禁担心道：“翌晨？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景晴画瞧着他的样子，不似有太大的伤累，便沉静地说：“既然没事，就进院子里说吧，外面风大。”
　　柳天若扶着洛翌晨缓缓地走进院落。后面，跟着景晴画。
　　然后，尹千朔拉起苏以薰，也跟着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