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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北上洛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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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徵掏出一个绿色的瓶子道:“来。把这个喝了,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唐奕接过瓶子,眼也不眨地去掉瓶塞一饮而尽。
云徵:“……“
唐奕舔舔嘴唇道:‘该你履行诺言了。“
云徵道:‘我叫羲飘。“羲飘是他的本名。
唐奕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轻声唤道:“阿羲。“
云徵吓得往后跳了一步。他指天发誓,唐奕唤他阿羲,这六个字是他出生以来听过最冷的冷笑话!玉素姑娘莫不是招错了魂,随便从阎王那拉了一只阿飘过来塞进唐奕身体里?
原本他还怀疑唐奕有可能是在装腔作势骗他,所以拿出含枯残蛊引的药液试探。这下,他是真的相信:唐奕脑子坏了。
他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你不是不认识我吗?这么相信我是好人?”
唐奕说:“玉素姑娘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她说,是你救了我。我相信阿羲是好人。”
说这话时,唐奕的眼神闪闪发亮。
云徵面无表情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叫云徵的人?”
唐奕又思考了一阵:“有……有点印象。但记不清楚了。”他皱眉道:“好像是个……很坏的人。”
很好。阿羲是好人,云徵是坏人!这什么道理。枯残蛊他是不会解了。晚上自个儿痛苦去吧!
云徵呵呵一笑:“你看清楚,我就是云徵。”
唐奕睁大了眼睛,尴尬着坚持道:“那一定是我记错了。阿羲是好人。”
云徵再也受不了他阿羲阿羲地喊了。他夺门而出:“你给我老实待房里!我去喊人打水来。”
唐奕乖乖地点头。见房门被摔上,唐奕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是夜。
云徵洗漱完毕,就着烛火在桌边备蛊。欲作献祭母蛊,唐奕须分别饮下枯残蛊、迷心蛊、夺命蛊三大引蛊,配以十五种毒,经过十五层蛊毒的试炼,最后用噬心蛊激活。每一层蛊的效果达到之后,才能施加下一层蛊。
虽说只要是蛊,便没有不使人肝肠寸断的。但非要论出个高下的话,枯残蛊无疑是效果最平缓的一种引蛊。种枯残蛊者,并不会马上死亡,只会生机逐渐枯竭,时感晕眩,四肢无力,内力流失罢了。若是配上第一层毒蛇牙液制的千劫万毒“蛇影”,便会浑身发冷,极易受伤。
云徵配着的正是枯残蛇影蛊。烛火之中,一对灵蛇从云徵袖子中钻出,正是商青致之前投喂的那一对。小蛇头部扁平,蛇鳞一只泛绿,一只泛黄,摇头晃脑的,颇有些可爱。云徵念动灵蛇引的心法,几息之间,墙上的蛇影便渐渐拉长,直至单蛇头就能整个覆盖云徵的身影——望着两米长的可怖大蛇,云徵脸上却露出了堪称温柔的表情。
“小绿乖,低头。”云徵哄道。
淡绿色鳞片的灵蛇便顺从地张开了大嘴,云徵拿出容器接着毒牙间渐渐渗出的毒液。另一条金黄色鳞片的灵蛇嘶嘶嘶地冲云徵吐舌。云徵却似听懂了似的,腾出手摸摸它的头道:“晓得晓得,明天给你们带肉吃。”
两条蛇一听便兴奋地头碰头摆出了爱心形状摇摆。云徵笑骂道:“又给我秀恩爱看。”
他仔细地将毒液滴入刚才调配了许久的液体中,然后轻轻晃了晃瓶子,又将毒液分别喂灵蛇喝下,叮嘱道:“一会儿去隔壁咬那个讨厌的姓唐的,一蛇一口,听见没。”
灵蛇:嘶!
咚咚咚。
云徵将桌面收拾好,刚准备入眠,便听见了敲门声。他快步打开房门假惺惺地问候:“有什么事吗?”
唐奕却面色发白,冷汗涔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云徵出现在他面前,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对方怀中。
……然后云徵的手便自然地摸到了唐奕腰间……的弩箭。
“很难受。”唐奕喘了许久的气,才提了口气虚弱地说道。
云徵一下子愉悦起来:难受吧,难受就对了!
夜这么漫长,接下来还有你受的呢。
他忍着笑出声的恶劣冲动安慰了唐奕几句,就想推开他回去睡觉。不料唐奕抱着他不放手:“阿羲…我想和你一起睡。”
云徵觉得这几天他把一生能用上的问号都用完了。
“好冷……”唐奕的唇色本来就很淡,按云徵的话说,一看就是个薄情寡义的瓜娃子,这下连淡淡的粉色都褪去了,只有一片青色。
冷?中了蛇影蛊不会冷,只会觉得热。是哪里出了问题?云徵凝神,扶着唐奕躺了下来,俯下身这下是真心实意地关怀道:“你别动,我帮你看看。”
唐奕躺在床上,看着云徵精致的脸越凑越近,呼吸不禁微微急促起来,手不自觉地扣上了袖中暗器。他忍了很久,才没有条件反射地一箭射上去!云徵把唇贴在唐奕额头,又将手贴在唐奕小腹上。唐奕感觉云徵抚上的皮肤都开始发热,而其他地方都僵硬一片。
从来没人和他这么靠近过。
云徵细细感受着唐奕小腹中的蛇影蛊。一切运转良好,蛊母愉悦地对他进行回应。他又扣住唐奕的手腕,直接用内力冲击起了唐奕的经脉!
倘若换做是以前的唐奕,定不会让他这么做。让人畅通无阻地冲击经脉,若是对方有一丁点恶意,唐奕这辈子就直接毁了。
他在赌,云徵不会直接毁掉他。
在某一个穴位附近,云徵果然找到了一只米粒大的小虫,正在啃食着唐奕的血管。
别人下的蛊,这怎么可以?唐奕现在是他的所有物,身上只能有他的蛊。云徵冷笑着用内力把小虫捏成了碎片。
唐奕只感觉仿佛心脏被人狠狠一攥,他面色扭曲了几下,终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血却染在云徵的衣襟上。
云徵并没有生气。他眼神微微痴了,用手指沾取唐奕唇边的一点血,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掉,笑得很是愉悦:“你流血的样子真好看。”血的味道也不错。
虚弱的唐奕啊,莫名其妙地就看起来顺眼了呢。
殊不知,在唐奕眼里,此时云徵黑发散乱,眼角微红,俯下身看着他的样子,才是邪到了极致。
唐奕眸色深了些。他哑声道:“阿羲……是生我气了吗?”
“没有。”
“我给阿羲添麻烦了。”
“没有。”云徵见了血有些兴奋,心不在焉地说:“你现在是我的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抬头唤道:“小呱!”
窗边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只通体金色的蟾蜍来。“小呱”一点也不小,足足有一米半高,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并不知主人唤它所为何事。
云徵说:“今晚你就抱着小呱睡吧,小呱和我的气息相通,又有阳毒,可以帮你抑制寒气。”
……
抱着一只□□睡?
唐奕微微起身拒绝道:“不要。”
云徵觉得唐奕肯定是害怕自己的玉蟾,连忙劝他道:“你别怕,小呱脾气是我所有宝宝中最好的,一般不咬人。”
……
宝宝?
唐奕回想了一下云徵的大蛇、大蜘蛛、大蝎子……
“而且我小时候就一直抱着小呱睡,小呱身体滑滑的,手感特别好。”云徵接着劝。呱!小呱骄傲地扬起了头。
………
“小呱这么圆润,很有安全感的……”
唐奕决定豁出去了。此刻大唐最佳影帝的灵魂附体在了唐奕身上,他一把抱住了云徵,坚定道:“阿羲,我要和你睡。”
云徵一愣,唐奕又歪着头看他道:“既然小呱和阿羲有一样的气息……那抱着阿羲睡也一样吧?”
仿佛感受了唐奕深刻的嫌弃,玉蟾气的呱了一声,跳出窗外跑了。
“阿羲可以抱着小呱睡,为什么不可以抱着我睡呢?我现在也是阿羲的’蛊’?”唐奕轻轻地说。
好有道理啊。可是哪里不对?
“……”轮到云徵无语,他艰难道:“我没有和人一起睡过。”
“我也没有。”
“……所以你最好老实一些,我怕我做梦的时候忍不住攻击你。”云徵威胁。
两人争执一阵,便以一种略显怪异的姿势相拥入眠了。
云徵没有说错,夜,还漫长的很。
云徵睡得很沉,现在的唐奕满身是他灵蛇蛊的气息,潜意识里他就没有把唐奕当成是以往的威胁。
唐奕却没有睡着。他从云徵身上汲取着体温,就这样睁着眼,忍受着噬心枯残之痛,静静地看着云徵精致的侧脸,直到天亮。
云徵带着唐奕西进洛道,一路北上进入了洛阳。
说一句实话,云徵此番北上,他心里也有些不安全感。以前他只在西南地域活动,常去的汉人镇子便是成都的广都镇而已。听说大唐朝廷有奸人造反,还勾结了南边的南诏军和天一教;现在首都长安和陪都洛阳都已陷入烽火连天之中。万一牵涉到战局,脱身还真颇有些麻烦。不过这些担忧,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夜里时时备的草药和毒蛊更周全了一些。
一路走来,洛阳此番的景象可以称得上是哀鸿遍野。可怜河边无定骨,尤是春闺梦里人。洛阳护城河岸边石蒜花开的如火如荼,红色有多娇艳,尸骨便有多累累。
云徵本是无情人,看到石蒜花开成一片天他倒高兴得很,因为这味药材在西南挺难寻。一整天,他除了东奔西走给唐奕凑药方子,便是蹲在河边拿个药铲子摸来摸去。
唐奕就更无所谓了,这地狱般的景象,对他造不成丝毫心里冲击,自出师后死在他手上的
人加起来,大概也能从这护城河头排到护城河尾。
云徵正把石蒜小心翼翼地挖出,唐奕便在一旁熟练地打开木盒子。正要集齐第一百株时,忽的从天而降一枚巨盾,作势就要砸在唐奕身上。
云徵神色一厉,上前半步护住唐奕,右手执笛在空中滑出漂亮的圆。一只硕大的玉蟾在紫色真气中显现,险险地替两人架住了攻击。
巨盾的力道极大,玉蟾哀鸣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云徵眼眸中闪动杀意,吹奏太上忘情,顺着对方的真气一道紫光就飞速袭去!
对方闷哼一声:“何人在阻我铲除恶人?”
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从上方传来,语气极为不悦。云徵与唐奕轻点足尖,跃至岸上。云徵见对方身穿黑色甲胄,手持巨刀,身形高大,比唐奕还要高出半个头。
云徵冷笑道:“你这白须须,都说中原人极为讲礼,怎么如此野蛮,倒是先动手再开口来了?”
燕楼诧异道:“这位小兄弟,你不会是不知……这里是物资争夺重地吧?”这个西南来的陌生侠士虽然长得不像好人,但他至少能判断出他不是恶人谷的人。
云徵不高兴道:“我只管我采草药,你们中原人的事与我何干。”
燕楼瞥了一眼唐奕,眉头皱的更深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洛阳城城郊现在由浩气盟和恶人谷分别把持着……狼牙军有一条重要的粮道线经过这里,于是我们便在这路上截杀狼牙军换粮草。你是中立,我不管——”他把刀竖起来直至唐奕,面色狠厉,“但这个极道魔尊,我是不会放他白白离开的!”
唐奕面色一冷,正要开口,云徵一把扯过将他护在身后,招呼未打立刻吹起了虫笛。夺命引蛊,蜈蚣百足,蛇影重重,玉宫蟾啸,千丝蛛网。所有毒经的重火力攻击技能尽数打在了没有准备的燕楼身上!
破灭轮回转念间。云徵手腕一合,向外飘然躲过燕楼的近身攻击,只听得唐奕闷哼一声,云徵身形顿时一顿。
“燕楼!”这附近果然是浩气盟人聚集之地,燕楼与云徵走了不过几招,便有人注意到了这附近的动静,连忙赶来。
一个身穿半夏套的小女孩儿急急忙忙地给他读针。云徵一瞅便笑了:“你这算什么?连局针都读不好?这么小的娃娃也要出来行医啊。”
云徵刚准备给小女孩丢一个迷心控制蛊,却发现迷心蛊颤动着拒绝了他的命令,惊问道:“商青致是你何人?”
“啊!”小女孩一个紧张,局针便断了,立刻泪眼汪汪的。燕楼慌慌张张地安慰了几句,看得云徵连连嘲笑。燕楼无奈喝道:“你对小娃娃好一些行不行?”
小女孩见这个小哥哥长得好看,又认识她哥哥,倒也没长什么戒心,抹了把眼泪道:“商青致是我哥哥,我叫商青雨。”
迷心蛊认血,无法对被保护对象的血缘至亲下手。
云徵郁闷,只得收了笛子。燕楼抱起小奶花,仍满是敌意地看着唐奕。
唐奕突然道:“云徵,你认识她?”
“商青致是我好友。”
“云徵?”燕楼一怔,似是不敢置信般,喃喃道:“云徵和唐奕不是宿敌吗?你们怎会……”看起来感情颇好的一起……挖草药?
云徵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懒得和每一个江湖人解释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正头疼着,唐奕牵起他的手道:“云徵是我的救命恩人。”
???
云徵仿佛看见了燕楼头上三个巨大的问号。
三个月前还在互相仇杀三个月后就策马同游了这种事……唉。
商青雨对毒经气息的变化颇为敏感,见男人眯起眼睛,周身温度骤降,就软软地解围道:“燕楼,人家有人家的事,你不要八卦嘛。”
我这是八卦吗?好吧。燕楼摸了摸鼻子:“既然青雨的兄长是你好友,青致脑袋比我好使,想来他的好友也不是坏人……暂且把你算作好人吧。”
“是要把他当作浩气盟的人吗?”青雨睁大了眼睛。
云徵眼珠一转,忽然道:“你们刚才说,浩气盟和恶人谷在争夺粮草是吧?”
“不如我和唐奕也加入好了。“云徵浅笑。
燕楼和商青雨齐齐瞪圆了眼睛看向唐奕。
唐奕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脸被面具遮住,看不清表情。许久,他轻声道:“既然阿羲要我这么做,我自然是很愿意的?”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心底其实是不愿意?”云徵用手指轻刮唐奕下巴,笑容渐冷。”说起来,你突然改口喊我云徵,是什么意思呢?昨日不是还满口阿羲阿羲?“
唐奕忍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刀绞般的痛苦,喃喃道:“我只是觉得,我该是穿着红衣,站在对面才对。”
“——你首先是我的’蛊’,其次才属于恶人谷。明白吗?”云徵止不住满满的恶意,“我站在浩气盟这边的时候,你就得帮我,就算王遗风站那头喊你过去,你也不许去。阵营不能阻隔你我,明白吗?”
说完话他一头脑热,竟朝唐奕唇上吻了下去,牢牢地宣告着主权。
等你神志清晰时,发现自己曾拿弩箭对着自己的兄弟和战友,你会不会难受?一定很痛苦吧?真是迫不及待想看你脸上的表情啊……
……
燕楼遮住了商青雨的双眼,严肃地说:“这是西南邪术,小孩子不许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