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慕野慕也

1、第1章

　　天元三年，上京西南角的水月庵里爆出了一件丑闻。原不是多大的一件事，但是因这涉事的姑子身份实在尴尬，兼之水月庵地位着实特殊，这件事倒在上京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时之间，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均在谈论这件事情，颇有炸开油锅的意思。
　　水月庵，取镜花水月之意，讲出家四大皆空，前尘往事不过虚渺。因着灵验，历来是官宦人家的内眷念佛吃斋的地方，皇室宗亲中也不乏有人前来祈愿求签，地位可见一斑。及逢天灾人祸、兵马动荡，水月庵的住持也会领人下山施粥，在坊间也颇有声誉。
　　春分后的一个晌午，日头有些暖烫，京兆尹林之问用过午膳后便有几分困乏。正欲忙里偷闲小憩片刻，便听得有人在府门外击鼓。
　　林之问被人吵醒颇有几分恼意，“何人击鼓？”
　　前来回禀的下人忙不迭跪下答道：“回老爷，听说是城西水月庵的住持带了一众小尼来。”
　　林之问一听，慌忙整了衣冠，令人升堂。果然不多时，便见一伙子女尼拧了一个人进来，看打扮，竟也是个出家的姑子。林之问伸手招来一个知事的衙役细细问来，方才知道这案情的个中缘由。
　　原是这被拧来的姑子行为不甚检点，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怀上了身孕。水月庵是出家人清修之地，这便是有违佛法和道义。而庵里出了这样的丑事，住持居然两月有余才知，面子上更是难以过去。而这姑子的身份更是离奇，无论怎么做都端端地叫人为难。
　　原来，这姑子原是前朝公主，是最小的那一位，闺名唤作惊霜。据传她正是黎明破晓的时候出生的，出生那时日升月落，云朵间光彩照人，似是祥瑞的景象，因而已故的南国景帝十分宠爱。
　　古来皆是成王败寇，亡国自是阶下之囚。前朝景帝一世庸碌，却在死之前做了一件特别豪壮的事情。他放了一把火烧掉了自己的宫殿，以身殉国。分明该是多雨的季节，而苍天却放任那场火烧了三天三夜。于是坊间流言四起，纷纷道是前朝国祚不昌的缘故。是以新皇入京的时候，官道两边跪满了南国的子民。而那天，正好下雨了，浇灭了那故国皇帝最后的豪壮，也平复了这座城池里蠢蠢欲动的民心。而这位公主恰两月前便在水月庵吃斋祈福，又因身体欠安中有耽搁，因此不曾回宫。她成了南国皇室最后的遗孤。新皇为彰显仁德并未削她封号，只要她在水月庵长伴青灯，钦赐法号“妙音”，便是变相的软禁了。饶是如此，新皇也得尽了天下称颂，而这位公主同南国则一道沉寂在浩荡青史里。
　　此番出了这样的事情，林之问自是不敢轻慢。新皇一统南北，登得大宝，刚有三载。他摘得探花，任职京兆尹却不过两月，原他手下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的。妙音自是犯下了私通的大罪，而若要治罪便是拂了前朝皇室和当今圣上的面子。若是不治罪，又是难以服众。一时之间也犯了难。
　　再看堂下那姑子，虽是跪着，低眉顺眼的样子，却端的让人看出一丝傲气来。三月不足的身孕并不大显怀，遮掩在宽大的袍袖下，更是令人难以觉察。林之问禁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然后敲响了桌案一侧的醒木。
　　“堂下何人？状告何人？”
　　一个年纪颇长的女尼从一伙子人里站出来，
　　“贫尼慧能，乃是城西水月庵的住持。此番前来不过是要大人住持个公道，向这妙音讨个真相。本是庵中事，不该闹上公堂。实在是妙音执迷不悟，不愿意说出她腹中孽障从何而来，方才来请大人做个主。”
　　林之问心下一计量，这住持言辞间却是不为难妙音的意思，只用捉了那男子来伏法便是。于是一伸手又敲了下醒木，维持肃静。
　　“妙音，此乃公堂，先前你若有难处不便说，尽可在这里说与本官听，本官为你住持公道。是否有人强迫你做这等苟且之事？”
　　“回禀大人，不曾有人强迫。”云淡风轻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那你可是与这人两情相悦？愿意入世还俗与他共结连理？”
　　“回禀大人，并非如此。况且，我出家入世都是当今天子的意思。”
　　林之问看见她的嘴角挂上了一丝轻蔑和嘲讽的笑意，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她在笑什么。等想明白来，便有些懊恼了，果然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事情。他阅历尚浅，这件事，还需请教过恩师才能下决断。
　　“来人啊，先将妙音收官，明日此时再升堂。”
　　下堂后林之问就忙不迭地赶往恩师宋尚书——宋盛泽家中。宋盛泽正是一条老狐狸，原是在南朝为官，北朝南下后不被罢黜反而升了正二品。他行为不甚端正，旁的人却拿不住他的把柄。宋盛泽听罢这件事，捻了捻胡须道：
　　“明日升堂你要她堕下这胎儿，若她说出那男子为谁，你去捉来便是。若说不出来也就罢了，左右留着她也不过皇上为了体现自己仁德而已，不会太过追究的。”
　　林之问得到了老师的指点喜不自胜地回去了，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坑也是万年大坑了。再不填满我都要失忆了TAT。随便放随便看，以前写的部分暂时也不高兴修了。文笔看起来很智障，你们不要跟我计较TAT。《清晏》因为只是选了驻站，所以曝光量很可怜。大家要是喜欢民国风，也可以戳戳我的另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