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李枚

18、第18章

　　美艳的妇人斜倚在炕头上，苍白的脸色也遮掩不住眉目中的凶狠之意。

　　“怎么样了？那丫头可是见到程子玉了？”妇人看着跪在下面的仆从道。

　　“奴才只是看着她跟着李夫人的轿子进了那园子，至于是否与大少爷相见，这真的无从得知。”

　　妇人恨恨地将手边的软枕扔到跪着的仆从头上：“要你们有什么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仆从的额头虽然被砸得甚疼，可却在妇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地弯了弯嘴角。他是老爷派来监视夫人的，柳氏交代的事虽然没办成，可是老爷那却是能交差了。

　　仆从装作十分惊恐地样子，着急地为自己辩解：“夫人切莫动怒，您刚刚生产完，一定得注意身子。出了什么岔子，小的可万万担待不起啊。”

　　柳氏拧着眉抚了抚胸口，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那丫头可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个，”仆从低了低头，他不知这是否是可以同柳氏汇报的，半晌他又回道，“大概是一个时辰之后。”

　　“一个人出来的？”

　　“是。”

　　柳氏朝他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把王嬷嬷叫进来。”

　　仆从连忙从地上爬起，伏着身子出了门。

　　不多时，一个打扮华丽的老嬷嬷就进了屋。柳氏看见坐起身来招呼她：“奶娘来了，坐吧。”

　　被唤作奶娘的就是柳氏的心腹王嬷嬷，她略微福了福，也不拿乔，利索得坐在了炕下的椅子上。

　　“夫人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柳氏揉了揉眉头：“奶娘，您是年纪大了吗？如今发生这么重要的事，那孽种立马就要飞黄腾达了，你都不知道向我通传吗？”

　　王嬷嬷精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夫人，我有心知会您一声，可是老爷实在看得紧，说是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拿些鸡毛蒜皮的事来耽误您坐月子，否则他可是决不轻饶啊。”

　　柳氏睁开眼睛看着她：“嬷嬷，这点我知道。要不是这几个月忙着待产，我岂能让那个孽种过得如此顺风顺水？”更没想到的是，程峰居然趁她行动不便就对她加紧了看束。

　　王嬷嬷点了点头：“是。夫人您确实大意了。只是现下该怎么做呢？”

　　“前几日我派人去找了那叫莲衣的丫头，昨日派人把她送到了那女人的宅子门口。听下人说，那丫头倒是进了宅子，至于有没有见到程子玉，这群废物一点都没有探听出来！”

　　柳氏实在有些气愤，鲜红的指甲紧紧地抓在腿上搭着的锦被上，拉住一条条细细的长痕。

　　王嬷嬷有些不解地问：“夫人，恕我直言，这丫头对程子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柳氏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听人说，在西山庄子的时候，那孽种对这个丫头倒是十分好。我本来想着，他如今有本事了，若是两人见了面，只要程子玉心里对那丫头有几分情意，就一定会留着自己受用一番，抬个小妾什么的想是顺理成章的事。届时我们借此大作一番文章，让总督家的那位千金对他灰心丧气，毁了这门亲事那就再好不过。只是，我到底是想得太简单了。”

　　王嬷嬷想了想，又对柳氏道：“夫人，您这想法甚好。哪怕程子玉没有留下那丫头，咱们也可以派人出去传写谣言出来，捕风捉影的事也最是中伤人哪。”

　　柳氏点了点头：“那你一会派人去做。就说程子玉做少爷的时候就行为不检，与自己的丫头常常在一起厮混。”

　　王嬷嬷应下，待走之时又趴在柳氏身边耳语道：“夫人，依奴婢之见，光是这样恐怕还不够，您或许还得准备下万全之策。”

　　“什么万全之策？”

　　“您可是恨毒了那孽种？”

　　“嬷嬷这还用我告诉您吗，只要有他在一日，我的若儿就无法享受嫡长子的地位。”

　　“那就好，既然如此，您何不再狠一点呢？”

　　柳氏转头看着王嬷嬷：“怎么个狠法？”

　　王嬷嬷恶狠狠地朝她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柳氏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转而又妖艳地笑了起来。

　　“这个主意似乎也不无不可。”

　　另一边，正在被算计的程子玉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即将发生。他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时而抬头看着窗户外面的天空吐气长叹，时而郁郁寡欢地坐在凳子上低眉忧愁。阿毛站在一旁，目光随着他升起，落下，升起，落下。

　　终于，阿毛忍不住小声抱怨：“少爷，您别走来走去了成不成，我这脑袋都快被绕晕了。”

　　程子玉瞪了他一眼，阿毛缩缩脑袋说：“少爷，我知道您这样忧愁是因为什么。我觉得莲衣姑娘肯定能体会到您的难处的。再说她只是一介小小的农女，您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闻这话，程子玉恨不得在阿毛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你知道什么。喜欢一个人便要一心一意地对她好，喜欢的是这个人你懂吗？管她是农女还是公主，我都不在乎。”

　　阿毛吐了吐舌头：“知道您是情圣，可是您这样在屋里走来走去也不是办法啊？要不我去把那莲衣姑娘请了来，你俩聊聊？”

　　程子玉似是有所动容，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刚刚忧愁的模样：“终究是我对不住她，现在拿什么脸面去见她呢？”

　　阿毛忙在旁边撺掇道：“莲衣姑娘看着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您同她说一说这其中种种缘由，她定会理解您的。”

　　程子玉不确定地问：“真的会吗？”

　　阿毛用力地点了点头。

　　程子玉脸上终于露出这几日难得的笑容：“那你去帮我跟莲衣说一声，就说明日傍晚之时我在湖边的老地方等她。”

　　阿毛应下，急忙去办了。

　　等到阿毛赶到莲衣所住的柳树村时，已经是当天的傍晚了。他在村头一阵徘徊，想着该寻个什么由头才能见到莲衣，恰在这时，一个妙龄少女从远处柔柔地走过来，阿毛定睛细看，这不就是少爷日思夜想的莲衣姑娘吗？

　　他一溜小跑迎了上去。

　　“莲衣姑娘，好久未见。”

　　莲衣是受娘亲的嘱咐出来接爹爹回家的，娘亲说，爹爹此番去打猎肯定手里提的东西又拿不过来，便让她早早出来等着帮爹爹一把。

　　她正低着头往村头走，没想到居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莲衣抬起头看着阿毛：“是你？”

　　阿毛高兴地点点头：“是我。莲衣姑娘，我这次来，是想代少爷告诉你一声，哎，莲衣姑娘，你怎么走了？”

　　莲衣急急地回头，不是都找人来同自己说过了吗？那日自己那样欣喜地去寻他，没想到只是自作多情罢了。

　　莲衣加快了步子想要拜托阿毛，她用手背抹了把湿润的眼眶，自己是配不上她，可不用三番几次的知会自己了吧。

　　可是她一个姑娘家到底是比不上一个小伙子腿脚利索的，阿毛三步两步挡在她身前：“莲衣姑娘，你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呢？”

　　莲衣低着头：“有什么好说的。你别挡着我，让别人看见了可实在是不好。”经过了一遭又一遭，她总算知道了什么是人言可畏。

　　“姑娘，生得我家少爷还在日夜记挂着您，难不成您一早就把他给忘了？罢了罢了，看您这番模样，想是早就不记得我家少爷是谁了吧。好好好，我就想着也就是少爷那般傻，才会整日为了怎样向您解释而愁眉苦脸，既然您不领情，那我也不多留了。”

　　阿毛气呼呼地转身要走。莲衣听他说得奇怪，难道不是程子玉先把自己忘了的吗？那日还躲着自己，专门让那位夫人来打发她？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阿毛本来就是想激一激莲衣，见她接话，又转身对她说道：“我不知道您听说了什么，可是少爷对您的情意可是未曾变过，这几日他茶饭不思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来见您，您可要明白他的这份心啊。”

　　莲衣别开脸：“那日李夫人已经同我说过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定不会再去打扰你们了。”

　　阿毛疑惑不解：“什么李夫人？”

　　“就是你家少爷的生母啊。”

　　“您见过李夫人？何时见过？”

　　莲衣不欲与他多做纠缠，也没解释就想离开了。

　　“麻烦你转告少爷，他已定下亲事，我也已另与别人结下婚事，从此恐怕不便再有什么交集了。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阿毛一听这话，当即为少爷难过起来，他赌气般地说道：“好，莲衣姑娘您这话说得实在是好。只是既然少爷决心来见你一面，我做仆从的也只能来向您知会一声。明日傍晚，少爷会在这湖边等你。来与不来，全凭您说了算。”

　　他转身就走，莲衣刚想拒绝，阿毛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