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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无尽作画│轮椅 ...

  •   黑暗仅是转瞬,二舞马上发现自己的意识尚在,她眼前从模糊逐渐转亮,她看到了画面──
      一个偌大的音乐厅堂,自己正在观赏着演奏会。
      台上的女人穿着典雅的礼服,姿态从容享受地弹着钢琴。
      曲目演奏结束,她站起来向观众弯腰致意,收获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太棒了!亲爱的──我以你为傲。”
      耳边响起的是男人激动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耳熟,但又有点陌生。

      ……这是……谁的记忆吗?
      二舞以第一人称看着眼前的片段,她无法转移视线、无法做出任何行为,只能被迫看着眼前的景象。
      她似乎是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明明距离台上很近,但望着弹琴的那名女子时,像有什么东西遮挡在眼前,女人的长相始终模糊化,令她无法看清。

      然后画面转换,眨眼间场景已变,她看到自己正在画画。
      身处在一间画室,男人的右手拿着画笔正细细描绘着女人的轮廓,但女人的面孔一片空白,尚未画上五官。
      远处可以听到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那传统的铃声听着很耳熟……让她想起那个老式电话──整人似的在中也接的时候无声,却在她接起的时候传出女人的尖叫声。然后她陷进这个奇怪的回忆片段里。
      如此莫名其妙,但她却更加确定了──只要跟女人有关的事情,似乎都在针对她而发生。

      正想着,画面又一换,这次的场景很熟悉,正是她才进入没多久的书房。
      她看到自己拿起桌上的那个老式电话,然后不知道话筒另一边的人说了什么,自己、或该说是拥有这记忆的人,彻底崩溃。
      “不……不──!”
      男人丢下话筒,跌跌撞撞的急奔出去,还不小心撞掉了门边台桌上摆放的红色花瓶,响亮刺耳的碎裂声让男人的脚步一顿,他停下来回头,花瓶四分五裂的碎片散落在地上,就像在提醒自己,一切再也拼凑不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
      男人倏地跪在地上,抱头哀嚎。
      那负伤动物似的悲鸣嘶吼,让她被男人内心浓重的哀戚感染,心情也悲沉下来。
      眼前画面暗了下来。

      “没事的……睡吧,亲爱的。”
      眼前转亮,映入视野的场景又不同了。
      她在一间卧房里,这个房间她并不陌生,正是当初她跟中也刚苏醒时所在的地方。
      室内的东西跟摆设几乎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床的正对面,挂着一幅画。二舞还来不及多看那幅画几眼,视线被迫一移,转向了床头──女人被灼伤而面目全毁的脸孔,猝不及防撞进眼底。
      她一惊,心脏差点停了一拍!女人脸上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非常怵目惊心。
      “睡吧。”男人动作轻柔地拂了拂女人的发丝,轻声说着:“什么都没有改变,跟以前一样。”
      女人盯着前方,双眸空洞,就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闭上眼睡一觉,一切都会回去的,相信我。”
      女人缓缓闭上了双眼。
      眼前再度暗了下来,再次亮起时,她看到自己打开了一扇白色的门。
      里面是一间婴儿房,跟目前见过房间都不同的白色室内装潢,粉色布置的窗帘跟地毯,到处都是玩具。
      男人走近婴儿床,里面却空无一人。
      接着便是男人慌张地边吼边四处在整栋房子寻找,最后停留在一个积满水的走廊。
      这次的记忆片段很短,她想继续看下去,眼前却已是黑幕,再次出现画面时,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书房。

      男人手拿着喝着酒瓶,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往嘴里灌。
      地上尽是酒瓶的碎片,然后她看到自己将还未喝完的酒瓶往前用力一砸,丢掷到壁炉里,炉火剎那间猛烈,几星火花刚巧落在地上的酒滩,由小变大,火开始蔓延开来,连同木质地板一起燃烧起来。
      灼烈的火势近得彷佛就要窜到身上烧烫自己──
      “火……火烧过来了……逃……”二舞的意识挣扎起来。
      “二舞,醒醒!”
      “快逃……” 她想要逃离,却只能坐在原地看着火扑面而来,耳边回荡着男人疯狂的笑声。
      “二舞!”
      身子被人摇晃着,有人在呼唤她。
      “二舞!!!”
      就在身上也燃起火花时,二舞倏地张开眼,布满视野的火光瞬间消失无踪,映入眼帘的是中也近在咫尺的脸庞。
      火──!她惊魂未定喘着气,脑袋还一阵慌乱,嘴上仍喃着:“……火……着火了……”
      “火?你在说什么?”
      她缓缓回过神,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半躺在中也怀里,他紧锁着眉头低头望着自己。“二舞?”
      她挣开中也的怀抱站起来,环视周围,同一个房间同一个场景,壁炉里的火静静烧着,除此之外没有半点火烧的痕迹,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以那些记忆是──?
      她身子一晃,马上被人紧紧的扶住。
      “中也……”她眼神有点迷茫,“我怎么了……?”
      中也不放心地握着她的细臂,“你接了电话以后就昏倒了。”
      “电话?”二舞思绪有点迟缓,“喔……女人的……”
      “女人?”
      她看向他,“……对,不是有女人的声音吗?中也没有听到?”
      “女人的声音?”中也微沉的嗓子有些疑惑,语气笃定:“没听到。”
      “怎么会?她的尖叫声那么大声……”二舞瞠圆双眸,上前揪住他胸前的衣料,不可置信问:“真的没有听到吗?”
      中也睇着她,神情认真地摇头。
      “确定没有?”
      “没有。”
      她瞪着中也同样狐疑的表情,又确定了一遍:“真的……没有?”
      中也被她问得一脸懵逼,“就真的没有,骗你干嘛?”
      咦……真奇怪。
      她放开中也,退了几步。心底突然不确定了起来。
      不会吧……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是发生过吧……?
      还是说……记错──才刚这么想,二舞用力左右摇晃自己的脑袋,然后猛力拍上自己的脸蛋。
      不行,她不能质疑自己。
      在这种非现实的地方,一旦开始连自己的直觉跟判断力都犹疑起来的话,就落入这场幻觉陷阱的圈套了。
      中也正想阻止二舞虐待自己的双颊,下一刻她已经停手,双眸褪去迷惘,看着他问道:“我昏了很久吗?”
      中也想了一下,“大概两三分钟吧。”
      又来了!果然是只针对自己发生的!
      总觉得她每次触发这种事情,感知似乎都被拉长,明明她觉得经历了很久,实际上却只过了一下子。
      二舞双手抓住中也的手,语气冷静道,“中也你要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唔……虽然这句话好像才说过没多久?
      一直在等着她解释的中也,看着她道:“你说。”
      二舞将自己所见着的,男人的记忆片段,照着顺序仔细转述给中也听。

      中也听完,有些恍悟,“哦……听你这么一说,史崔兰画的那幅画,上面的女人的确很像烧伤后的样子。”
      “咦?”二舞讶道:“真亏中也你看得那么仔细。”
      “……是你胆子太小了吧。”他无奈睨她一眼。
      因为办公桌的附近太多酒瓶碎片,他怕她不小心划伤,所以把她抱到一个地面相对干净的地方才放下来。见二舞应该没事了,他走回那个老式电话所在的办公桌前,手边当然不忘把她一起牵过来。
      他先是定了几秒,然后拿起电话重新一听,话筒果然还是没有半点声音。
      也许真的是在针对二舞?
      挂回电话,中也弯腰拉开桌子的抽屉一层层查看,说出自己的揣测:
      “你看到的记忆,应该就是史崔兰那家伙的了。”
      二舞站在一旁看他翻找着,回道。“我也这么想,虽然声音好像不太像。”
      “因为被伤烧了吧?”
      “伤烧吗……”二舞回想了一下史崔兰粗哑难听的嗓音,“啊……这样的话就解释得通了。”
      但她最好奇的是那只窥视到一点点的片段,“中也,你觉得那个婴儿……最后怎么样了……?”
      中也停下动作,对上她凝重的目光,两人同时想起那双在玄关染血的女童鞋。
      他表情沉着,静静开口:“不管怎么样了,都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了。”
      “……嗯。”二舞垂下眸子。
      耳边彷佛还回荡着男人痛苦的嘶吼哀嚎,跟后来的疯狂大笑,那不是笑……是失去一切的哀鸣,他的声音太过悲痛太过深刻,让她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如果她看见的真的是史崔兰的过去,那他不就……失去了……
      失去。
      这个字眼刺了一下她的心尖。
      她抬眼,怔怔看着找东西还不忘单手紧扣自己的中也。

      没发觉二舞对着自己的侧脸发怔,中也在抽屉的角落发现一团被揉烂的纸,纸里似乎有着密密麻麻的字。
      他觉得有些端倪,将纸团拿出来,但因为单手展不开,他回头看了看她,松开她的指尖。“是什么……?”二舞眨了眨眼回神,默契的攀住他的肩头凑上前。
      中也将纸摊开铺平在桌上,整张纸充满着折痕,看起来被人反复揉烂又展开过许多次。
      上面有机器打出来的字体,也有非常潦草的英文手写。
      中也边看边念出纸上首段的几行字:

      【警告提示:
      以下汇集了精神分裂症一些常见的症状,通常在15到25岁之间被诊断出来,这种精神障碍同样会影响年长的病人。请注意这些症状并不一定是精神分裂症所导致,为了更准确诊断病情,请咨询相关专家。】

      “精神……分裂症?”二舞也看到了,皱起眉心,觉得好像有什么串联起来,却又一闪而过没有抓住。
      莫名生出微微的不安,她越发抱紧中也的臂膀。
      两人接着看下方列出的几行字,跟旁边的手写字──
      【*目光呆滞、发呆:(有)
      *面部肌肉抽蓄:(有)
      *失眠:(没注意)
      *不寻常的手势或姿势:(时常这样)
      *无法感受生活的乐趣:(绝对如此)
      *人格解体:(这是什么意思?)
      *行动缓慢笨拙:(应该是那场事故造成的)
      *易怒:(消极的情绪比较多)
      *做事没有动力:(有)
      *自杀倾向:(???!!!) 】

      二舞花了几秒消化,才道:“这是精神分裂的诊断内容?”这样的话,回复的人似乎已经不太正常了吧……?
      “不,上面都说要确诊还是得咨询专家了,这大概只是从哪撕下来的症状常见说明吧。”中也判断道。“我看是不敢亲自去看病,才会用这种方式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重点是──”他修长的食指点了点上头的手写字迹,“写的这个人,是谁。或者说,是以谁来当作评断的对象。”
      二舞想了想,直觉道:“这边提到了事故,应该指的是那个被伤烧的女人吧。”
      是这样吗?中也低眸,重看了几遍纸上的症状条列跟手写的字眼──
      ……没有主语人称……还有这种回答的语气,直感告诉他,这些精神分裂的症状,是写下这些字的人,在为自己而评断。
      他正要说出自己的看法,二舞突然使劲抱住他,在他耳边喊了一声,“吓!”连带他也冷不防地被她吓到,“怎么了?!!”
      “中、中也,你不觉得这幅画在看我们吗?”
      他顺着她回头的方向,抬眸对上挂在整个书房正中央、壁炉的上方,模样极其诡异的人像画──它看起来似人非人,明明有着人的轮廓,脸上却如同猿猴动物般长满毛。
      它的眼形又圆又黑,眼珠盯着前方,的确像在瞪视着自己。
      中也只好安抚道:“因为眼睛的画法吧,所以不管站在哪个方位都像是在看自己。”
      “是这样么……”二舞犹疑地放开他,然后又马上不放心地抓着他的手,身子一下往左晃、一下往右移,眼神专注地盯着画中的人。
      “我说对了吧?”中也站在原地任她拉着左右折腾,“你别疑心疑鬼到时候把自己吓死了。”
      确定只是错觉,二舞才刚放心吁一口气──
      “嗯?”
      “咦?”
      两人同时察觉到动静,有什么东西发出摩擦的声音,从这间书房的门外传来!
      那声音从近渐渐远去,就像是在诱导他们走出去。

      二舞吞了吞口水,指尖却忍不住发颤起来,中也紧紧回握住她,低着嗓音轻声道:“走吧。”
      他走在前头,覆上书房的门把,然后慢慢打开,心头一凛──
      门外已经不是他们进来前的样子了,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不再是客厅。
      就像二舞之前单独遇到的──以门为界,再次打开门时,连接的已是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二舞简直连呼吸都忘了,她躲在中也背后,仅露出眼睛小心翼翼打量前头,看到某处时,轻讶了一声:“啊!”
      中也:“?”
      她怕惊到谁似的小声道:“那……那个红色花瓶……”正是在回忆中看到的,那个被男人打破的红花瓶。
      她以为只是不小心砸破罢了,并没有把这个插曲跟中也说。
      中也看着那个颜色鲜艳的花瓶,瞇了瞇蓝眸,“我们从一开始的卧房出来时,外面也有摆这个红花瓶。”没记错的话,跟这个长得一模一样。
      “诶?”她怎么没注意到。
      “别管它,走吧。”
      “嗯……”即使如此,二舞经过那花瓶时还是多看了几眼。红花瓶没有任何碎裂过的痕迹,宛如新的般。

      两人直走,中途都没有任何房间,直到走到了一个走廊的交叉口时──
      碰碰碰碰──
      吱吱吱吱──
      有什么生物正急促地朝这里移动!二舞立马又躲回中也背后。
      ……结果是几只老鼠,从前方不远的地板,自左往右飞快地跑窜过去。
      “别怕,老鼠而已。”中也道。
      “老鼠……?”她探出头,迟疑道:“可是……之前在客厅桌上发现的那张信,不是害虫防治公司说这里没有老鼠吗……”
      “…………”静默了片刻。
      两人决定忽略那段插曲,继续往下走。

      来到那个走廊的十字交叉处时,两人更沉默了,因为他们左右一望,只看到了紧闭的两扇门,而且根本没有门缝可以让老鼠钻过去。
      中也正打算往其中一扇门走去时,前方蓦地传来水珠滴落而回响的声音。
      两人往前看,走廊远处有一扇半敞的门扉──似乎引诱着他们进去一探。
      实在是诡异到不行……但两人别无选择。
      中也牵着二舞走过去。

      那是一间浴室。
      里面暗到几乎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白色的浴缸里盛满着水,水上浮着一个东西。
      为了看清楚,两人只好走进浴室。
      中也走近浴缸,发现浴缸里的水色泽有点奇怪,他低头一看,水似乎是黑色的。
      水面上浮着一个长相渗人的娃娃,娃娃身上似乎搁着什么东西。
      中也直接拾起,发现竟然是干的,单凭摸起来的触感,应该是两张纸质的东西。
      但这里太暗了,他实在看不清是什么,转头正想跟二舞说走出去看时──
      “呜──”
      忽然,外头传来女人的低泣声。
      同时浴室的门彷佛被谁大力关上,原本就很黑的浴室瞬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呜呜──”女人的泣声越来越靠近。
      外、外面应该没有任何人才对啊!
      二舞顿时一阵腿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在一直握着中也的手,她直接摸黑就朝中也的方向扑去,然后死抱着不放。

      女人就像只是经过,随着她的离开,哭声也渐渐远去。
      然后一切又回归安静。

      “二舞……”
      半晌,中也突然没好气道,“给我下来,你这样我怎么走路!”
      “……噢。”二舞只好不舍地把腿从他腰上挪开,跳回地板,手却不敢放开,继续攥着他背后的衣料。
      虽然完全看不到,中也凭着方向感沿着墙壁摸到了门把,他立刻转动门把,门却推不开。
      怪了,门把可以转应该没锁住吧?
      他索性用力一踹,碰的一声,门外有什么因为他撞上了墙壁,而门因此反弹了回来。
      但总算可以出去了。
      中也狐疑地把门完全敞开,眼瞳一缩──
      一个红色的轮椅,静静地停在走廊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无尽作画│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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