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商之戒尺》朱子凌

19、七、独斗

　　七、战到此时，北上的百多位豪杰仅仅剩下不到三十人了，而且未有全身无伤者，血已染红了这片土地。抢救过来的陈志血流如注，十分气息倒没了八、九分了，眼见是活不成了，只看得黄金屋热血沸腾，眼眶欲裂。
　　白胡子已变成红胡子的武当派白须道人不免有些慌乱，低声对黄金屋说道：“敌人尚众，今次我等可不要尽没于此间呀！”黄金屋眼扫敌军，沉声说道：“绝不会的。”事实上，并非白须道人心怯，而是形势的确不容中原武士乐观。敌军正严阵以待的轻骑就至少还有六、七十名。再发起一次冲锋，恐怕大家都不要回中原去了。
　　火光下，映得那位敌首古铜色的皮肤，黑须黑衣呈现在众人眼前。此时正上下打量着黄金屋。只听他喝道：“想不到中土还有尔等能征惯战之士，能以少攻击人多之人，皆勇士也。”说的竟是一口流利的汉话，倒使众人大吃一惊。
　　黄金屋冷笑道：“你们鞑靼人不好好的待在大草原上，为何总是屡犯中土，尽干些烧杀掠夺的强盗所为之事，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有侮阁下这样的武功高手身份呀！”
　　那人仰天大笑，说道：“你倒是条好汉子，只可惜中土太少了。若论卑鄙无耻我们蒙古人是拍马也赶不上你们汉人的。我们需要奴隶，需要财物，需要女人，等等，哪里得来？不与你们汉人来要，又到哪里去取？”
　　华山吴劲风虽多处受伤，但闻听此言，仍忍不住大骂道：“如此与禽兽何异？”那人冷笑地说道：“我观你们汉人明里做人，暗地里做禽兽的可大有人在呀！我们蒙古人信奉腾格里，大口大口喝的是牛奶，是血，是烈酒，吃的是自己猎来的猛兽禽鸟的肉，这才是马上英雄所为。荒芜之日，便南来狩猎，谁叫你们汉人只知紧守门关，宁做缩头乌龟，也不敢出来与我们轰烈烈的干一场。或许你们汉人读什么劳子的四书五经读多了，成了绵羊一般无用的家伙不成？废话少说，就让我们在手中的刀上见个真章吧！”
　　吴劲风“哼”声道：“打就打，谁怕谁？”黄金屋思及一事，忙拦住作势上前的吴劲风，对敌首沉声说道：“阁下武功如此了得，不知尊姓大名，师承何派？”
　　那人笑道：“我们蒙古人性子直爽，才不像你们汉人扭扭捏捏的，尽使阴招。在下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乃漠北乌家堡第七代传人乌云飞是也。我听说中原昔日以南上官北房岚二人最为了得，如今么！不知还有什么像样的人物呢？”他说汉话虽然流利，但一说俗语便错漏百出，令人好笑。
　　黄金屋想起杀害房岚的那位瓦剌高手，也是乌家堡的，想来与眼前的这位自称乌云飞的人是同门师兄弟了。只听吴劲风说道：“原来是乌家堡的！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中原人才济济。”指着白须道人说道：“这位道长乃是武当派首席长老白须道人。”又指了指黄金屋夫妇说道：“这两位便是南上官再传弟子，有‘义薄云天’之称的黄大侠夫妇。就是区区在下，也算是个响响当当的人物，华山吴劲风是也。”
　　乌云飞装作久闻大名的样子，抱拳说道：“原来你是吴大侠，失敬，失敬了。你性子倒挺合我的味口，哈！就怕你受不住我三刀。”又看了一眼黄金屋说道：“阁下原来出自江南上官先生门下，怪不得有如此功力！”瞧见黄金屋身旁有一位貌美女侠，竟能经得起战场上的拼杀，不禁油然生起极大的敬意，竖起大拇指，贺彩道：“你妻子倒算得上女中豪杰呀！”朱金钗笑道：“承蒙阁下夸奖，小女子可不敢当呀！”
　　乌云飞见她没有丝毫怯意，心下更是惊服，乌云飞眼扫众人，喝道：“北房岚弟子哪里去了？”不巧的是，房岚六大弟子全没在场，本受重伤的应手，闻言推开守护他的两名义士，奋然站起，喝道：“在下受过他老人家点拨几招，也算得上他的不入流的弟子吧！你要怎的？”
　　乌云飞“哈哈”大笑，说道：“房岚挡我蒙古大军数十年，坏我大汗无数好事，实是我蒙古诸部不共戴天的死敌，今个南下主要就是奉我大汗之命除去此人而来的。你们玄武门又能奈我王如何？听说玄武门下高手如云，而今却着实令人失望，唉，不过尔尔。”应手大骂，他身上血流狂涌，竟是面不改色，站着硬是不倒，端得是一个响响当当的好汉子。
　　乌云飞不理会应手，又道：“眼下我方人数占据上风，尔方还不束手就擒？”黄金屋倒真佩服他脸皮厚了，笑道：“不见得谁占了上风吧！我们若无法活着回去，你们也休想返回草原。”
　　乌云飞冷笑道：“阁下所言极是，若你我双方拼个鱼死网破，于你于我方又有何益？这花花江山，不尽的乐子没了性命从此便也享受不到了。哎！让我想想，我记得你们汉人有一本古书，其中好像是记载了三国时代猛将张翼德夜里大战马孟起的掌故，不如我们双方也划下道来，你们若有人胜得了我手中的刀，我乌云飞敢以战士的名誉来保证，所有人质、物品统统归还，绝不失言，如此可好？”
　　黄金屋心想：“这招倒也不错，至少我后面的大多数人可以活着回去了。”蒙古武士向来极重荣辱，于此事上绝不会打逛语，正要挑战乌云飞，不料身旁的白须道人却抢先一步，喝道：“好，就让贫道先领教一下你漠北乌家堡的高招吧！”当下飞下马来。乌云飞喝道：“来的好。”也下马挥刀直取白须道人。
　　二人刀来剑往，各展生平所学。白须道人使的是一套武当连环夺魂剑法，在这剑术上，白须浸淫了数十年的心血，也是他的赖以成名的剑法，最是得心应手。连环夺魂剑法招招连绵不绝，一招快过一招，如闪电疾风，端得利害无比。乌云飞却只守不攻，其刀法凝重，运劲使转，给人以泰山压顶之感，刀挥舞处，竟隐有风雷之声。
　　黄金屋早年曾有缘目睹过乌家堡的刀法，对妻子朱金钗说道：“这是乌家堡顶负盛名的风雷刀法。刀是好刀，刀法更是好刀法。”他私下倒真担心起白须道人来。白须道人的武功自是好的没得说，然而白须毕竟年过六旬，那乌云飞不过才三十余岁罢了，正当盛年，久战之下，白须道人在气血上必逊于乌氏，难保不失，何况连环夺魂剑法快则快了，但若遇到高手处处受制，阻其速度则行此剑法者反要受其害了。想至此，右手持刀戒备，左手中、食二指则暗夹着最后一枚铜钱，一旦白须失利，就准备掷钱救人。不想妻子朱金钗也同他一般心思，金针在手，只等己方有难便发针杀敌。
　　乌云飞与白须道人激斗五、六十回合后，乌氏刀法锋渐渐大盛，左掌不时拍出，风雷之声不绝于耳，转守为攻，其势甚猛。反观白须道人剑势放缓，略显呆滞，气力上果然有所不济。黄、朱二人却于此时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手，怕误伤白须道人是小，有损其名事大。
　　再战十多回合，乌云飞越战越勇，长刀大开大阖，气贯长虹。白须道人则早换了武当太极剑法，欲以柔克刚，消耗对方体力，然因气血已衰，虽尚能勉强支撑一时，其败象已出，成无法扭转之局。
　　“砰”，乌氏单刀终于震退白须道人，乌云飞左掌带着一股强大的风力重重推出。白须纵是不敌对方，然其临敌经验何等丰富，拼了老命躲过这致命的一掌，但掌风所及，仍然打得他“噔噔”急退五、六步，两名跟随他来的两名武当弟子忙仗剑护住。
　　乌云飞正要乘胜追击，一枚铜钱带着破空罡声疾打过来。乌云飞单刀不及追敌，只好反转刀身向前横扫，“啪”火花四射，单刀震飞铜钱。乌云飞只觉对方手劲之刚猛，绝不逊于自己，心下骇然。不过他亦英雄了得，赞道：“好力道。”退出数步，仰天大笑。
　　只听乌云飞笑道：“我在塞外时，听闻中原大派中首推少林和武当。今夜一战，真是让乌某大开眼界，想不到连身为武当首席长老的白须道人尚且惨败于乌某刀下，还得别人搭救，如此不济事，中原那些所谓号称什么名门大派的何其多也，如此看来，不过自夸自擂罢了！以此推之，汉人虽多，我蒙古人又何惧哉！”正发笑间，突然人影晃动，已纵身扑向中原武士。朱金钗甩手飞针，却被乌云飞凌空一个飞旋，闪了过去。人如大鸟一般从天而降，脚踏在两名华山弟子头顶上，但听“喀嚓”数声，那两名华山弟子倾刻间头骨尽碎而亡。
　　黄金屋看得真切，那乌云飞脚点人头顶上的“百会穴”，“百会穴”实人体第一要穴，他劲力灌入，人哪还有命在？这招用在制敌杀人，说的上是干脆利落，然而在黄金屋一方看来，却毒辣得有饽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