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幕之王》光中尘

36、惊喜

　　舒一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猜测了各种“惊喜”的可能性，越想越睡不着。他干脆爬起来穿上衣服出门，轻手轻脚下楼走到大街上，街上空无一人。
　　小镇上本来作息就比较规律，这里也没有夜生活的场所，这么晚了人们早就回家了，没有人还待在外面。

　　舒一帆信步在街上走着，走了一会儿也觉得没趣，干脆停下来抬头看看天空。这里没有城市里的雾霾，天上到处都是星星。
　　他抬头望着星空，猜测着这个是什么星座，那个是什么星云，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

　　不管是什么样的惊喜，只要是谢蔚给出来的，那对他来说都已经足够好了。
　　哪怕除去自己喜欢对方这一点，谢蔚也是一个足够出色的人。他做出来的事情，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舒一帆想到这里，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却又增加了新的困惑：和其他职业不同，演员的职业目标就是要刻画一个全新的角色；难道他们还应该表现出自己的个性么？那就是综艺明星，不算是荧幕明星了吧！
　　不过，胡导演的想法似乎和谢蔚有相似之处。

　　大胡子一开始就来找他聊过，仿佛是要确认他真的对影片的话题感兴趣；然后屡次和他谈天说地，其目的也不过是要确认他和这个影片中的人物想法一致。
　　但是他也不喜欢舒一帆太放松，像是第一次表演时那样完全的真情实感也被认为是错误的。

　　他究竟应该怎么表演？
　　舒一帆站在街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四个字：间离方法。
　　老爹以前和他做演戏的游戏时，有一次曾经提到过这个方法：“一帆，你太喜欢体验派，这不算错，但是在某些表演中是不适用的。你要学会‘间离方法’。”

　　“什么是间离方法？”那时候小小的舒一帆好奇地问。
　　“很难说啊。简单一点，就是你既是戏中人物，又不是戏中人物，两者要保持一定距离。你不能成为他，你应该驾驭他。”
　　“驾驭他？”舒一帆撇了撇嘴，抱起手臂，“那多没意思！”
　　老爹无奈地笑了：“好吧好吧，你有一天会明白的。”

　　那是两人唯一一次谈论到“间离方法”，后来舒一帆不再和舒斌做这些“幼稚”的游戏，也再也没有和他交流过任何关于戏剧理论的事情。
　　回想起来，舒一帆希望自己那个时候能多一点耐心，或者再后来不要自以为是，至少多和老爹谈论谈论他们都感兴趣的这些事情。舒斌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可是他不能把这些事情一点一点亲口告诉自己了。

　　回到原来的问题上，舒一帆仍没有完全弄懂，心里却隐隐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不应该成为他，他应该驾驭他！

　　人们之所以热爱看戏，是因为这里的人物既来自于现实，却又和现实完全不一样。
　　诚然，他应该发自内心地说出所有话语，但另一方面他又应该把电影中自己的角色和现实中的自己分离开来！
　　理解了核心思想，他就只需要进一步查阅文献，想出自己的表演方式就可以了。

　　第二天胡导演特意在早饭的时候来找舒一帆，问他道：“小舒，你理解得怎么样了？想出来表演方法了么？”
　　“我已经明白应该怎么演了。”舒一帆眼睛底下有点肿，但是精神十分不错，他信心满满地说道，“我这次一定能够让您满意，请放心吧。”

　　等众人来到拍摄场地摆好器材，舒一帆再次站在摄像机前，望着摄像机，几乎是冷酷无情地说道：“……这里以前有数不清的树，各种树，树上有鸟，树下有各种动物，五颜六色的花种在路边，但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他太过平静，太过冷淡，仿佛这一切都并不重要。他几乎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完了这些台词，只在最后时刻改变了叙述方式：“人们总以为他们可以矫正自然，但是当一切发生后，这些植物动物没有了，人……”他声音忽然模糊了起来，喉头哽咽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人也不会留下来。”

　　“CUT！非常好小舒，非常好！”胡穰穰激动地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舒一帆被埋进他的大胡子里，挣扎了半天才爬出来。
　　他摸摸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没什么，我只是仔细思考了一下导演您的话。”
　　“这可不是我能指导出来的！”胡穰穰正色道，“你仿佛一个晚上就破茧成蝶了！”

　　“哪有那么夸张……”舒一帆笑着敷衍过去，又拍了几个片段，胡导演随即让所有人上车去下一个地方。舒一帆惊讶进程太快之余，也被晚上遗留下来的疲惫击倒，在车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黄昏，客车停在一处村庄里，胡穰穰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村子：这是方圆几百里内最贫困的村子，多年都没能致富，主要原因是这里复杂的地形和贫瘠的土地。他还说，根据他的调查，这里之前也曾经有过工业化发展，几个厂子进驻了一段时间后很快搬走了，除了污染之外什么也没带来。

　　“当然，他们还修了一条路，可惜要想富先修路这话在这里行不通，倒是便宜了我们。”胡穰穰拍拍手，“好了，都下来吧，我们今天不在这里住，取几个夜景之后连夜赶往下一个地方，大家抓紧时间修整一下，我们马上开始！”
　　舒一帆下车之后无所事事，和小程一起在村里随意地散步。在车上坐了太久，下来的时候忍不住想要多走走。

　　他在几座矮房子后面看见了一个院子，墙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已经被风吹雨打得看不清晰了，但勉强能认出最后两个字是“小学”。
　　他不由有些惊奇：“这里还有学校？”

　　“当然有。九年义务制普及到每家每户，就算是这种村子里的孩子也要上学的。”小程感叹了一声，“恐怕是之前几个工厂的功劳，它们也不光光带来了污染嘛。虽然村子没有富裕起来，但是这些孩子至少不用每天走十几里山路去上学了。”
　　“的确呢。”舒一帆好奇地走近，不由咦了一声。

　　“怎么了？”
　　“你看那辆车。”舒一帆指着说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新的车？”
　　“是援助，大企业总会做一些慈善的，不过来不了几次。”

　　“不，我的意思是……”舒一帆斟酌着说道，“你看那辆车，像不像是谢蔚的品味？”
　　小程：“……”
　　他看了一眼表，摇了摇头：“到集合时间了，我们快走吧。”

　　舒一帆还想再仔细看看，不过小程说得确实有道理，他恋恋不舍地被小程拉走去拍摄了。
　　在村子里的拍摄十分顺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夜景里他的脸不太清晰，胡大胡子认为没必要为了一个看不清的表情烧胶片。

　　舒一帆暂时把看见车的事情抛到一边，等拍摄结束之后想再去找，却被小程拉上了客车。客车不停留，一路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进发了。
　　舒一帆眼睁睁看着谢蔚离他越来越远，不开心得都困了。他躺在椅子上，气鼓鼓地闭目养神。

　　小程看着窗外，忽然叫了一声：“二少，你看那个像不像是我们之前看见的车？”
　　“别开玩笑了，它怎么会在这里？”虽然这样说，舒一帆还是忍不住睁眼瞧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眼睛睁大了，扯着小程换了位置自己坐在窗户边，紧盯着那辆车的玻璃试图认出里面的人影。

　　“二少？”
　　“是他……”舒一帆喃喃说道，想要给对方打电话，却又担心对方正在开车会分心，急得满脸通红。
　　他盯着外面的小车，祈祷对方能够和自己前往同一个目的地，好让两人能够遇见。

　　胡穰穰在这个时候也注意到了这辆车，眉毛微不可察地抬了抬。
　　黑夜里，小车开着远光灯在狭窄的道路上危险地和客车并行，要逼得客车退让。开车的吴哥呸了一声，脚就要往油门上踩，胡穰穰走到他面前抓住离合器沉声道：“换低档。”
　　吴哥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一脚踩刹车一脚踩着离合器把速度降了下来。

　　旁边的小车飞快地超过客车，在它的前方行驶。然而超车之后，小车的速度却并不加快，反而慢了下来。吴哥咬着牙，一路从五档换到三档，别提多憋屈了。待到前面路面开阔，吴哥正蓄势待发准备超车，之间前面小车尾灯一闪，忽然急转停在大客车面前，吴哥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踩了刹车，客车嗡的一声在路中间熄火了。

　　吴哥懊恼地使劲一锤方向盘，转头对胡穰穰说道：“……抱歉，我这就重新启动！”
　　“不用了。”胡穰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按了一下，抬起手按了一下开门的按钮，“就停在这，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老朋友！”

　　哈哈哈我喜欢酷拽狂霸帅的谢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