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幕之王》光中尘

16、不留情的遗嘱

　　舒一帆一瞬间清醒了。
　　他仔细看了一遍那条新闻，然后又看了一遍，要从里面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明星在新闻中死亡的消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尽管这次是门户网站……但也不是没有弄错的可能！

　　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他要赶快去证实这一点！
　　舒一帆从床上跳起来，随便套了衣服抓起钥匙就冲下去，驱车往家里赶去。

　　家附近并没有什么车，这让他宽慰了一些，认定这一定是个假新闻。他把车停在熟悉的位置，提着心从后门走了进去，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里面走。他能够想象到父亲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明明刚做过手术看见他却若无其事地说：“你怎么回来了？”或许对方会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就是想要见见他，然后自己会生气，父亲会好言相劝让母亲做些好吃的，父子两人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

　　亦或者父亲的确病了，但是他并没有那么糟糕，母亲看见他会赶紧把他带到父亲的房间，父子俩好好说说话，过两天父亲身体好了故态复萌，自己也可以多忍受一会儿对方固执的倔脾气。当然，他要找到那些乱写报道的记者让他们付出代价，写这种报道他们难道不心虚么？！父亲或许会阻止他，说这就是娱乐圈他应该习惯，自己会很无奈，但最后还是会同意。这些事情到底还是父亲说了算。

　　他走进房间，听见一阵东西掉落的噼里啪啦声，紧接着响起了一个刺耳的女人的声音——他从未想过母亲能发出这种刺耳的高音：“你这个杂种、王八蛋、白眼狼！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
　　紧接着他听到大哥的声音：“魏埃米，当初娶你父亲才是瞎了眼！”

　　“你！”魏埃米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狠狠扇在舒天际脸上。
　　舒天际不躲不避地承受了她这一巴掌，脸色也沉了下去。他正想发作，余光看见了站在过道口目瞪口呆的舒一帆。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后门走去，一言不发地走过舒一帆身边，在舒一帆以为他要停下来的时候加快了步伐离开了房子。

　　舒一帆望着母亲，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喉咙好像有什么东西缺失了，说话的本能突然丧失，而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肌肉是怎样精细准确地发出一切声音的。
　　魏埃米看见自己的儿子，忽然意识到什么般变了变神情，然后叹了口气：“你父亲去世了。”

　　轰！
　　有东西坍塌了下来。

　　屏幕变成了蓝色，上面满是读不懂的错误代码。
　　嘟嘟嘟的声音一声长一声短，在舒一帆的脑海里循环往复。

　　“……什么？”他问道。
　　魏埃米往楼上走去，按着额头说道：“你过来看看吧，别吵他……”
　　舒一帆跟着母亲向楼上走，每一步都像是要踏空。

　　母亲推开主卧的门走进去，舒一帆站在门口，觉得面前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挡住了他，墙上贴满了他和父亲回忆的照片。他忽然无比恐惧，直觉要退回去。
　　“快来！”魏埃米见他想走，强硬地抓住他的手硬生生地把他拉进来。

　　看不见的墙碎了，舒一帆浑身颤了一下，被母亲拉到了父亲的面前。对方身边摆满了仪器，现在这些仪器都已经关上，静静安置在一边。
　　舒斌的脸孔依旧十分威严，但他的眼睛已经紧紧闭上——对舒一帆来说，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正因如此，他比任何时候都更了解这个事实，因为父亲从来不会让自己看见他睡着的一面。

　　舒一帆注视着父亲，眼圈慢慢红了：“为什么……”
　　“手术后并发症，他发病太急。”魏埃米红着眼眶叹了口气，“别伤心了，我们有更实际的问题要说。”

　　她拉着六神无主的舒一帆走出房间，把他按在沙发上：“你父亲昨天晚上睡前和舒天际谈了一会儿。你知道舒天际他刚才过来跟我说什么？他告诉我舒斌把所有的财产和公司股份都留给了他，我们一分钱也得不到了！”
　　“什么？”舒一帆从父亲去世的震惊和悲伤中刚刚缓过神，就听到母亲的说法，不由恍惚了一下，“谁拿到财产有什么区别？我们不是一家人么？”

　　“一家人，谁和他一家人！”魏埃米尖刻地说道，“他那个小杂种根本不配拿到舒家的财产！”
　　“妈！”舒一帆已经被今天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父亲才刚刚……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不说这些，我们马上就会被从这里赶出去！”魏埃米叫道。
　　“……怎么可能？”舒一帆心情低落地说道，“大哥不会那么做的。他不是您的儿子，也是父亲的儿子，是我大哥啊。”

　　“你根本就不懂！”魏埃米急得红了眼，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忽然进厨房拿出一把切肉刀按在自己的手腕上，厉喝道：“一帆！”
　　舒一帆一抬头魂飞魄散，想要冲过来阻止：“妈！你在干什么！”

　　“别动！”魏埃米披头散发，把刀刃在自己的手腕上按了按，一缕红色顺着胳膊流了下来，“一帆，这些都是属于你的，你应该尽力把它们争取回来！”
　　舒一帆急红了眼，不敢反驳，几乎要哭了：“妈，你什么都对，你先把那个放下来行不行？我什么都听你的？！”

　　“真的？”
　　“真的！”舒一帆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步，“妈，把刀给我嘛？”

　　魏埃米狐疑地望着他，终于软化了一些，手一松切肉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舒一帆连忙冲上去抱住自己的母亲，半哄半拉把她拉到一边，拿出医药箱给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心疼地说：“妈，你干嘛啊？什么话我们不能好好说，非要这样呀。我特别伤心，妈……”

　　魏埃米冷静地看着他问道：“你会去和舒天际对质么？”
　　“妈……”
　　“回答我！”魏埃米喝道。
　　舒一帆给她抱扎好伤口，沉默十秒，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他没有别的办法。
　　母亲能威胁他一次，就能威胁他第二次，无论多少次舒一帆都会被威胁到——他已经失去了父亲，不想再失去自己的母亲了。
　　他疲倦地说：“至少等父亲的葬礼之后吧，别让父亲为难。”

　　葬礼很快就举行了，演艺界和商界人士给足了舒斌面子，让他的葬礼几乎成为了一场盛会。
　　舒一帆穿着黑衣扶棺，眼见着父亲在火中化为灰烬，被放在一个小小的坛子里深埋地下，哀怮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葬礼一半的时候下了雨，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待到葬礼结束人们已经所剩不多。
　　这些人是舒斌生前与他关系最好的人，舒天际自然是其中之一。舒一帆这段时间因为母亲并未见他，此时看见很有些亲切，恨不得像是过去那样向兄长求安抚。他走过去几步，却忽然注意到舒天际胸前别着那支父亲最爱的J.Herbin钢笔。

　　舒一帆动作一顿，但舒天际已经注意到了他。他在对方探寻的目光当中忍不住问出了母亲的怀疑：“哥……妈跟我说了遗嘱的事情。”
　　“嗯。”舒天际暂别了旁人，拉着舒一帆走到远处，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我妈说……”舒一帆吞吞吐吐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母亲，“说父亲的遗嘱我们还是希望能够看一眼。她想要亲眼证实。”
　　舒天际的眼神变了。
　　他退后一步，伸手握住了胸前的钢笔，声音中尽力掩饰着愤怒：“你也觉得我不该获得这些？”

　　舒一帆连连摆手，匆忙地寻找着适合的词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父亲的私生子……”
　　“你也觉得我是父亲的私生子？如果没有你的母亲，我的母亲不会死，我会是父亲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舒天际怒视着舒一帆，平日用在竞争对手身上的威慑用在了自己的弟弟身上。

　　舒一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看对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恐惧。他的防卫本能完全被激发出来，像只受惊的小狗一样叫道：“那可说不准！”
　　“说不准？！”舒天际冷笑了起来，声音完全放出来，压过了舒一帆的声音，“当初一直陪在父亲身边的人是我，替父亲打理公司的人是我，被父亲严格要求的也是我！你真的认为比起我他更重视你么？！”

　　舒一帆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之前的印象却一件一件浮现在眼前。
　　最后停留在脑海里的，是父亲永恒的失望的神情。
　　父亲是不是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是个错误？

　　舒天际手伸进衣服里，从内兜中拿出一张纸展开，举在舒一帆面前：“看清楚了，这是父亲亲手写下的遗嘱。全部遗产属于我，属于我一个人。我会公证这份遗嘱的有效性。”
　　他把遗嘱小心地收回内兜中，抬头面无表情地对着舒一帆和远处的魏埃米说道：“而你们，最好不要肖想。”

　　唉……
明天停更一天理清思路，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