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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二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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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昔一亦是一夜不曾好睡。
天际略显出鱼肚白时方朦胧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匆忙起身来到院子里。
一夜细雨把天空洗得碧蓝,他站在阶前长长地吸了口气,空气亦清爽宜人,夹着淡淡的泥土芬芳。
在这个清新的早晨,杨昔一的身体里充满着一种无可遏制的力量,脚下不由自主地想要动一动,于是在院子里胡乱跑了一阵。
他停下来的时候,正停在院子当中的一蓬一人多高的棠梨前,昨天还是含羞待放的花蕾今日已经酣畅淋漓地怒放了,那无法用言辞形容的极致的白色似乎要喷溅出来一般,仿佛一世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刻。
杨昔一叉腰站在那花儿前良久,似是要从中看出些什么隐藏的眉目来,连有人进了院子也没听见,直到冷不防有个声音在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公子。”杨昔一回头见是母亲身边的丫鬟秋水,知道是母亲叫他,并未答声,只是摆摆手让秋水先回去,自己梳洗后也连忙过去。
母亲的院子里又是别一番景象,同他那里的清寂大不相同,这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杨家人丁单薄,父母膝下承欢的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偏又不像一般寒门小户一家子挤在一处,雕梁画栋几重院落的深宅大院里统共只有三位主人。
总是过于冷清的。
因此母亲总是在各处安排下诸多的下人,好多添烟火气。
其实杨昔一本性也是极爱热闹的,只可恨跟在身边的人个个都好像是限制他自由行动的,闹得他日夜耳根不净,最后索性跟母亲大闹了一场,从此不许人进他的院子,一个人独霸着一处有三间正房两间偏房的院落。
两个丫鬟见他进来,连忙一左一右打起帘子,他低头在右侧一个穿着水红衣裙的丫鬟耳边问:“父亲可回来了?”那丫鬟戏谑地笑一笑道:“老爷正等着公子吃粽子呢。”杨昔一正要说话,屋子里已传出母亲的声音:“昔儿,还不快进来?”杨昔一赶忙快步进了屋子,一明两暗的正房,当中正室无人,他便挑起软缎撒银花寿字帘进入里间,只见父母皆坐在东窗下的小炕上。
父亲大约是刚下朝回来,已经换了家常的布鞋,却还穿着朝服,夫妇二人相对闲话。杨昔一看见父亲,知道今天这个时辰才起来,定然是要挨训的,于是连忙上前行礼。父亲只微微颔首,略抬眼看了看他,母亲已经站起来忙不迭地差人去拿粽子。
杨昔一看父亲脸色柔和,便壮胆告假要出去。
父亲没说什么,母亲已经不满了:“大节下的,也不在家好好跟我们吃顿饭,又到哪去?”“昨天同立延说好了,今天一起去游百病。”杨昔一话音甫落,便听见父亲轻轻地哼了一声,声调之间已满是不屑,杨昔一心里反倒乐了——他知道母亲会立刻帮他的,一向是如此,只要父亲不高兴,母亲总是及时打圆场放他过去的。
杨夫人果然马上说:“咱们虽没这风俗,但总也不是坏事,就去吧。”杨万顷听见夫人这样说,虽面有愠容,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杨昔一立时要走,连粽子也不吃。杨夫人追到门边强把避邪的香囊挂在他衣襟上,又要将一把五色缕缠在他手腕上,杨昔一笑着从母亲手上夺了下来。杨夫人溺爱地看着儿子,无可无不可地随他去了。
这样小孩子的把戏,杨昔一是很不屑的,这两年母亲也不十分强求了,反倒是父亲,总是硬要他戴上。手里攥着那把鲜艳的五色缕,杨昔一敏锐地觉察出父亲严厉的目光如尖钉般盯在他背上,他刻意微微俯身扶住母亲的肩膀说笑,那落在背心的目光却依然犀利。
杨昔一冲母亲做了个鬼脸,用眼角向背后斜了斜,母亲嗔怪地瞪他,最后,他无可奈何地自己将那把五彩的丝线缠在了手腕上。
母亲又要差人驾车送他,惊得他忙不迭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