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寂寞凭谁诉》_五月雪_

8、第二章（2）

　　秦夫人看着她，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风荷，你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风荷出乎意料地被问起这话，心头微微一颤，莫名有种要跌下去的恐慌，定了定神才答道：“记得不多。”“那可还记得你家里有没有姓杨的亲戚？”秦夫人这话问得奇怪，风荷更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妈，您也真老实，那个杨昔一不过是信口一说而已！”“不会吧？”秦夫人想一想前日的情景，觉得那位杨公子虽然性情活泼，却也不像是轻浮浪荡之辈，便笑道：“我看他不像信口胡说。”“妈，”颖心莞尔一笑，轻轻推一推秦夫人，“亏您阅人无数，竟连这么个托词也看不出来？”秦夫人细想了一回，思忖出了其中关节，便禁不住笑出声来，连连埋怨自己糊涂。
　　风荷这才知道说的是前日同程家大公子立延同来的那位杨公子，那日开席后，风荷便退了出来，故而不曾听到这话。
　　原来只是一句闲话。
　　无缘无故，竟松了口气，连明知道夫人笑的是什么意思，也没顾得上害羞。
　　小时候的事不能说不记得，但记住的偏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记得熙来攘往的街道上挑担子的货郎卖的五颜六色的绣花线和胭脂水粉，记得家里廊檐下挂着盛干货的篮子，甚而有年春天邻家姐姐替她插在门楣上的一枝白色杏花都记得。
　　偏就不记得正经事，父母是谁？家乡何处？一概是不知道。
　　每每有人问起她总说记得不多，再问，多数时候便王顾左右而言他，人家揣测她是有难言之隐，时日久了，也不再提起。
　　今日，若不是那位杨公子说了这话，秦夫人亦是不会再问起的。
　　杨公子是程立延的朋友。
　　秦家新近因同原来的货栈闹翻了，便有相熟的老友介绍了程家，程家的货栈一贯是大公子立延打点，一来二去，秦老爷子同程立延颇为投缘，借着快到端午的由头，前日特地置了酒席请程立延过府小酌。
　　程立延带朋友杨昔一一同赴宴。
　　秦家几代从商，家风开明，又兼正是大唐盛世，世风亦开明，对女子并无诸多限制，因此宴请的虽然是青年男子，夫人同颖心亦都在侧陪宴。
　　开席前，杨昔一一眼见到风荷便不由地一怔，偏巧程立延多嘴问他有什么事，杨昔一竟然脱口而出说看着风荷眼熟。又赶上秦夫人略上了几岁年纪有些啰嗦，追问起来，杨昔一踟蹰半晌，说风荷倒像是舅舅家的一位表妹。
　　不过是自悔失礼的托词罢了。
　　“说起来，风荷离了原籍这些年，真有这么一门亲戚也说不定呢。”秦夫人不由感叹风荷的身世。
　　“夫人说笑话，哪有这么巧的事。”“都说是无巧不成书嘛，'传奇'里比这个更巧的比比皆是。”三个人闲聊着，一直坐到二更天方睡。
　　服侍小姐睡下，风荷躺在床上细想那位杨公子的容貌，依稀也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但始终印象模糊，眉目五官不甚清楚，下次再见恐怕并不认识。正模模糊糊地想到此处，忽然心念一动——莫非，真是儿时故旧？
　　这念头一起，竟惊得风荷出了一身冷汗，一夜不曾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