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富之后》大妙妙菇

11、打听（已重写章节）

　　听喜贺说到张丛被人拦路围殴了，喜娘一怔，眼中不由露出几分关切，可喜贺说到那“无妄之灾”时，她脸上一僵，待缓和过来，便只余冷笑了。

　　“无妄之灾？他也好意思说！可见老天有眼——那周家要是真肯动手揍他一顿，也不枉我花钱买出个李青儿来！可是，李青儿连周家的门都没进去，还能做出什么事来？怎至于让周大爷花钱买人揍他这么个废物一顿！”喜娘咬牙道。

　　“李青儿没进周家的门？”喜贺一怔。

　　“是啊，周家太太将门一关，不放她进去，周海钰回来劝了两句，她便回花楼去了——”说到这里，喜娘想到了什么，招呼苏妈：“你得了空去打听打听，这李青儿，回了那地方之后，又做了什么？”

　　难道李青儿真弄了什么妖，撺掇着相好的做下这等事来？可她这是为什么呢？张丛得罪过她吗？喜娘总觉得，这很有些异常，她不相信。

　　周海钰先是送个粉头拉拢张丛，明明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就因为她一次无关痛痒的反击，勃然大怒，决定和张丛翻脸并附送一顿拳脚：这不是神经病吗？周海钰能在合州城做聚朋楼的东家，绝不可能是个如此充满生活乐趣的神经病。

　　苏妈答应了下来，她也不是第一次去挽香苑了，既然去了一次，也就不差这第二次——待天大亮了，她便悄悄出去了。

　　去青楼里的女人，到底还是少的。而挽香苑的老鸨，哪能不认识一把交清银子赎走花魁的财神奶奶？老鸨忙不迭叫小丫鬟送了茶汤点心来：“敢是府上又要赎个谁么？”

　　苏妈连连摇头，还赎个谁？赎一个就要四百两，再赎几个，今年全家人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我只是想问问，我上回赎了青儿姑娘出去，说了要送去周家的，可她怎么又……”

　　老鸨子眸光一转，摇头笑道：“周家太太不乐意给青儿开门，她自然进不去啦。拈酸吃醋的事儿，我们见的多了，给楼里的姑娘们赎了身带回去，却被正室撵出来的事儿，谁家没有个一件两件的？不稀奇。”

　　“那周大爷也没说什么？他竟也不要青儿姑娘进门吗？”

　　“说什么？为了花楼里的姑娘说情，把自家的太太得罪了，这事儿哪个男人肯做？”老鸨道：“别看男人们对我们这儿的女孩儿千依百顺，仿佛个个都是好情郎的模样，心里分得清着呢，出了香闺，恨不得从没认识过，还为了这个开罪发妻？怕不是个傻子吧。”

　　苏妈心中忍不住暗赞这老鸨最后那一句——没错，张丛就是个傻子，竟分不清轻重至此！可偏偏，她家太太就嫁了这么个傻子！

　　“周家太太还常夸自己贤德呢。”

　　“什么贤不贤德，都是骗男人的……”老鸨啐一声，笑了：“良家妇人也好，我们这些风尘女子也好，瞧着千差万别，归根到底都是女人，谁乐意自己的男人跟别人山盟海誓去？莫说良家妇人们不肯让楼子里的姑娘进门，有时候，连我们这种人家里，常来往的恩客换个姑娘点，也能叫姑娘们打起来呢——姐姐，我这话您明不明白？那贤德二字，原本便是逆着人的本性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苏妈思忖一下，道：“可她不贤德，却累得青儿姑娘无处可去，岂不可怜？”

　　老鸨一怔，拿帕子掩着涂得红红艳艳的小口，道：“她可怜什么呀？她又不是粉头了，又不再看我这当娘的眼色了，头上又没个当家太太压着，又还是好岁数好相貌，这多好呀！便是自己赁一间小院，买两个雏儿，养几天接着做这皮肉买卖，日子也大过得去。这是好日子！”

　　“可这总归不是正经营生，女人总得有个托付啊。”苏妈随口道。

　　“这便是姐姐想岔了。”老鸨摇头，道：“女人要求个托付，不就是为了吃口饭么？我们这样人家，女儿们大了，便是唱不动曲儿，拨不动弦儿，损了脸儿又瘫懒了身儿，只要能教教小丫头子，便有一口饭吃。再说，便是那实在不济的下贱窑丨子和丑懒货色，只要腿还张得开，嘴就张得开！托付？我们这一身骨肉，就是自个儿的托付！”

　　苏妈虽觉得这老鸨说的是歪理，可听着她这么说话，忍不住蹙眉道：“可是，这总不比有个人甘心养着护着她一辈子安生啊。”

　　“我们这地方有句话，叫穷的安生，富的不安生，再安生比不过流水的安生。为什么来？若是嫁了个穷男人，这辈子都穷，稳稳当当，不必多想。若是嫁了个富的，天知道他哪天就穷了呢！是而不安生。至于这流水的——我们勾栏人家，不就是有这流水的女婿么？床上躺着的，总是有钱的，还有比这更安生的？要说不安生，也是老了，没人要了，才不安生——可是，在这地方讨活路的，谁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呢，是不是？纵是活到那一天，若是如我一样有福气，能做上妈妈，情状又不同了！”

　　“依您说，如今青儿姑娘，是安生，是不安生呢？”

　　“我说，总是胜过进了周家门的。周家若是放她进门了，从此她便要小心翼翼伺候这个伺候那个，多么委屈。如今周家不要她，她便是天地间响当当的一个娘们儿，爱跟谁睡就跟谁睡，不爱跟谁好就不跟谁好，每得一文钱都是自己的，不知有多逍遥！这烟花地呀，一百个女人之中，有九十个命苦，可那剩下的十个，过的是公主娘娘也比不过的好日子。”

　　苏妈听她这么说，倒是忍不住笑了。若是按这老鸨的说法，这李青儿今后的生活，虽未必便过得“好”，可的确是舒适逍遥，因道：“若这样说，青儿姑娘今后还有此处可居住，论及行动，却又处处由得自己，的确是好日子。若还有从前的客人来寻她，赚到的钱，岂不也是她自己的？”

　　老鸨摇头，道：“那不成。她若是还要做这行当，得自己寻住所去，自己去官府里再备了文书，才能接着接客。她在我这里脱了籍，按官府里说来，便是良家妇女了，我可不敢容留良家女接客啊，那是要抓去流放的！”

　　苏妈点了点头，道：“如此啊……那她今后，岂非迟早要搬出去？”

　　“那是自然，可是如今，城中房舍价钱都不低，”老鸨道：“她若是一时半刻找不到合宜的房舍，暂时住在我这里，我也不多收她房钱饭钱——怎么说也是做了几年母女的，这点儿情分，我还是有的。不过啊，青儿是个有用的姑娘！若是姐姐您主家……有什么想法……我这儿……”

　　她对苏妈眨了眨眼睛。

　　苏妈登时有些恼怒，她的主家，要李青儿干什么？

　　“我不知道您主家是谁，可既然要赎了我们青儿出来，想来是有主张的。不是我说，青儿虽然不能进周家，可本事还是有的，若没本事，也做不了这挽香苑里头一名不是？您呐，也想想，若是您主家真用不上我们青儿了，她可就自立门户去了。彼时这四百两银子扔进水中，您主家便不会心疼？”

　　她微微发胖的脸颊上有一丝笑。

　　苏妈一怔，心疼？心疼是肯定心疼的，但……

　　就算是心疼，太太要李青儿干什么？

　　“旁人瞧着呢，我们的姑娘都是狐狸精，可狐狸精有狐狸精的好啊。”老鸨道：“姐姐听说过前朝的故事么，有一个妇人，丈夫宠爱小妾，十分不爱重她。她与邻家妇人交好，时常帮那邻妇做女红。后来那邻家妇人道，自己原是狐狸变的，如今要重返山中修炼了，无以为报，只得教旧友二三媚术，如何行，如何坐，如何说话，如何笑。那妇人学得了五成，回家往男子汉身上施用，竟叫那男人爱得失魂落魄，夫妇二人重归于好呢……”

　　苏妈心里猛然一跳——她突然明白，自己虽不曾亮明过身份，但那老鸨阅人无数，如何猜不出她是谁家的？前脚那陈盼儿被赎给了张家，后脚便有人要赎李青儿给周家，派出来办事的，还是她这么个半老的婆子……想来想去，也就是张家太太最有可能做这事儿。

　　张家太太为什么赎李青儿呢？归根结底，是张丛得了个陈盼儿，所以张家太太理所应当争风吃醋，却又不敢和丈夫闹脾气，只好恶心一把周家人。

　　但是，周家太太不许李青儿进门，张家太太的计划便失败了。瞧着李青儿是没有用了，可若张家太太想在家中跟陈盼儿一决高下，那同样出身青楼的李青儿，怕是就有许多手段可以“传授”了。

　　苏妈的心思动了。如今喜娘看着是万分嫌恶张丛了，可万一哪天，太太还想争一把呢？那时候……

　　“若是可以，我想见青儿姑娘一面。”

　　“哎呀……”老鸨笑开了颜，对身边侍立的小丫鬟道：“去，叫你青儿姐姐梳洗了，来我房中见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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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只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