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题记 ...
-
题记
你要到哪去,又准备回哪里,是否愿意让我这身枯骨随你而行。
一
流川醒来发现自己泡在河里,皮肤已经起皱,白花花很恶心。
河水很浅,一站起来只没到自己大腿,河岸很近,走了几步就上去了。
正午的阳光炙热地舔在大地。
流川找了处阴凉的树下,那上边的草地是这唯一干燥的地方。
荒郊野外,看着有点渺无人烟。
流川躺了会,收了些体力回来,开始往附近寻找人家。
走几步路,觉得一阵阵冷汗,摸了把自己额头,没有发烧。
再走几步,脚下发软。
接着往前走,天黑地暗。
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依旧黑暗,动了动胳膊,有知觉,但是疼痛,全身疼痛,喉咙发干,呼哧呼哧热气往脑子里涌。
摸黑坐起来,想扶着点东西下床,摸到把高凳,这就要起身,结果连人带椅一块栽下了床底。
流川有些恼,刚想发声,出来的尽是些嘶哑的气儿。
下一刻屋里多了开门的动静,却没听见门开之前的脚步,来人仿佛猫一样灵巧。
油灯给点亮了,树油味儿有些呛人,但能看清楚了,抬头就能见自己脑袋顶上的窗,把外头的漆黑裹在木框子里。
噢这已经是半夜了。
心里道了声难怪刚才那么黑,来的人出声了,像山里黄鹂,这位大哥你可算醒了。
女的,不出二十,听着声音辨认会,流川发现自己还是太饿,使不上什么思维。
女娃见他不说话,以为是给饿的,又说,你都昏了快五天了,什么东西都喂不进,我给你弄点东西去吧。
流川点头,怕灯火阴暗女娃没看见,连着点好几下。
女娃扑哧一声笑着出去了。
流川又看了脑袋顶的窗,让灯火照着依稀能看见外边像是树干的影子,再往外看,浑身的酸疼就这么给勾上来了。
流川盯着屋子上方的横梁发愣。
不知何地,不知何方。
女娃端了碗粥进来,上头洒了些细碎的萝卜,热腾腾的米香让流川食指大动。
虽然是晚上剩下的但是你也别嫌弃,我先热了给你吃,填填肚子,天亮了我上村头买点鱼肉,再做些好吃的给你吧。女娃善良,还很贴心,也不介意流川一个劲吃都不知道听没听自己说话,坐在他床前一说就是一串。
流川把快埋碗里的脸抬起来,盯着女娃看,老半天,还有么?
女娃哭笑不得,没再说什么,接过他手上的碗推门又出去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刚吃了碗垫底的流川换了副斯文模样,细嚼慢咽,腌萝卜特有的香脆在他嘴边里活色生香。
大哥打哪儿来呀?
远方。
那怎么一个人在荒郊野外还晕了呢?
不知道。
噢,那是要去什么地方啊?
不去哪,要回去。
几句话时间,流川发现自个儿又把碗吃空了,这回没再要,伸手把空碗搁床前高凳上,打了几个嗝。
女娃还觉得哭笑不得,这人说话没个明白,收拾了下碗筷打算回屋里睡觉,刚到门口就给流川喊住了脚。
这里有人烟。
啊...是啊。
人多不多?
也不算...多吧,就一村子,百来户人家而已。
你知道有哪里地方可以住人但是又没人住么?
知道啊,我这。
除了你这。
噢.......那明儿我领你去看看吧,是一庙,离这不远,有点旧但是打扫下住人还行。
谢了。
流川说完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女娃觉得没趣,心想这人脾气真不好,道了声谢居然还不是谢自个儿救他的。
一夜好眠。
流川伸展下身子骨,虽然仍有些酸疼但基本已无大碍。
女娃正在院里杀鱼,见他从屋里出来头也不抬就道,今中午吃完饭了我领你去看。
这里是哪?
喔,就一村,渔木村。
什么镇?
镇啊,清镇。
......
你还想问点什么么?再往镇上走,走个一天就到城了,关口城,知道吗?
流川面上不动,心中却是松口大气,暗想当然知道,那城是离京城最近的一块,好得很。
女娃见他出神,想想昨天夜里这人的脾气,自知无趣,也没再说下去,手脚麻利料理了顿饭菜,两人吃完便走人。
一路上都没说话,大正午的太阳晒得人眼前一圈圈交叠的金黄,有些发昏。
流川隐隐觉得这地方熟,哪里熟说不上来,跟着女娃一路往山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来,女娃指着不远处一方向,流川循着看过去,丛林茂密,什么东西都没有,往仔细了看有一角屋檐悄悄露出,女娃说,就那儿了。
流川知道为什么觉着熟悉了。
女娃给他指明在哪儿取水的时候,指尖所点的地儿就是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所泡着的那条河。
在烈日下闪着光,微波粼粼,安静又绵长。
先把这地方打扫打扫吧,回头我给你拿些锅碗什么的,这离村头也不远,有什么需要的上村头买就成了,诶对了,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身上能有铜板嘛?女娃就跟自说自话似的,末尾那句才看向流川,上下打量。
昨晚上没仔细看,今中午没顾得上看,现在一看长得人模人样,挺俊俏,块头高大,就是清瘦了点,许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吓的。
流川闻言,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出半块玉佩,显然途中遭什么撞击碎了。
女娃接手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玉面温润光泽,往太阳下一举,带着通透,掂了掂,颇有几分重感。哟,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流川心中一凛,乡村人家,怎会晓得这些小门道。
恩,当了银子都归你,你每日帮我将菜捎上来便好,就放后门那,不需要通知我。
也好,本来我是想我家中空房不少,你住一间也没什么,不过我一姑娘家,还是有些不方便。女娃将那半块玉佩收进系腰间的小布袋,又交代,这庙长年无人,所以门窗什么的多少有些需要修补,你要觉着住得不方便,再来找我,我另外帮你寻处地儿。
你心思倒善良。流川不答,只说这一句。
女娃明显一愣,随后笑道,那是,好歹这银子是入的我手里呀。她指了指腰间的布袋。
流川沉默。
女娃没再多说什么,简单说了下这小庙的几处用得到的地方,这就下山去了。
人还行,不多嘴,不罗嗦,不烦,流川多少安下点刚起的防备,前往河边提水。
这便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
离京城最近的城,她说走上一天,算算路程,也就翻过这个山头。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次日,女娃准时送菜上后门,临走前从兜里翻出些许碎银,塞他手里,说,你那东西真是好东西,当下来的银两看着我有点不相信,这些你拿着,出门在外,多少得有点身外之物不是,其他的我可就不会再给你了啊。
恩,我想自个儿在这住段时间,不要太打扰我。
这你就多虑了,我们这地方虽然是个小村但也有活计要忙的,上山砍柴也不上这山,都上对面那块,喏,就那。
村归谁管?镇里官差?
没,我们这就归村长管,一破村子,官差哪有闲情来,要来还嫌弃路不好走呢。
恩,没事了。
我走了啊。
流川目送她下山,蹲门前想了一下午,临天黑的时候也下去了趟,买了身替换衣裳,又佯装左眼失明,问店家做了个纱布罩子,当晚就系脑袋上了,对着月下如镜的河面,一瞅。
可算遮住大半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