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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话唠 ...

  •   这周末,胡二爷并胡二奶奶一道来外公家接悦之,恰巧遇见来拜访李老爷子的华侨周先生。他父亲周老先生和李老爷子读一所大学,交情不浅,因此周先生出公差来上海,便顺道造访胡老爷子,可巧遇到胡二爷。更巧的是,周先生工作特殊,乃是少数见过胡亚伯真容的人,一见偶像,立时变痴汉。

      胡二爷平日里,只能对着知道实情的家人与同事谈论自己的智慧。乍一见来了个新的倾听者,喜得了不得,对着周先生滔滔不绝。从他小时候做手工、和胡大伯一起装半导体开始讲,一路说到他现在研制成功的脑波控制器。好歹知道这个脑控器是机密,刹住嘴没说,但以前的东西都透露个精光。周先生一窍不通,只是微笑着应和,不住点头。胡二爷性质越发高昂,说了四五个小时,还没有停下来的样子。

      悦之未免他越说越过,赶紧拽拽胡二爷衣角:“爸爸,这个没意思,你讲你和妈妈的故事吧。”

      关于自己惊天动地轰轰烈烈(自以为)的爱情故事,胡二爷同样很有演讲欲,从胡二奶奶出生、他给未来老婆包尿布,仔细详尽地说到自己回国后怎么和胡二奶奶再见面、如何燃起爱情之火、违背了自己曾经立下终生不娶的誓言,最后终于结婚,和亲爱的生下一个女儿。

      这同样是让悦之耳朵起茧的故事,非但如此,胡二爷说的十分之肉麻,悦之每听一遍都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周先生倒是听得很认真,说:“您要是愿意的话,我想给您写一本传记……”

      胡二爷拒绝:“不了,我活着不打算写,等死了再说吧。”

      周先生一力请求,胡二爷道:“我真的不写。之前也有人说要给我些传记,但我觉得吧,我身体健康,没毛没病,还有好几十年好活呢,等死了再写也不迟。”

      曾经,悦之很认同他这个理由。但现在……

      系统轻声道:“太迟了。”

      是的,太迟了。

      他死得那么早、那么突兀、那么难以置信,一点准备都没有,谁都想不到——他才61岁,就死了。没有病痛,没有凶杀,就那样自然地吐出最后一口气,面色红润、神态安详地步入死亡,和他的父亲一样。

      而那时,近八十五高龄的胡老太太还活着,神志清楚,在电话里对悦之说:“生死由命,喜怒随心。”

      生与死是上天决定、命中注定的,人力所不能及。但,是过着喜乐的日子,抑或为此一直悲痛,都随着自己的心意而改变。

      在后来直面生死的两年多里,悦之一直都牢牢记得这句话。

      ————

      周先生告辞后,胡二奶奶照例教训丈夫:“他只是爸的同学的儿子,之前从未来往过,你怎么知道他可以相信呢?”

      胡二爷唯唯,一字不驳。

      李老爷子却气急,怒瞪双眼:“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胡二奶奶问:“你怎么能证明?”

      李老爷子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他父亲当年没钱上大学,跟我借了二十块九毛,后来翻倍还给我,那个年代翻倍还啊!”又道:“那会儿有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看上他,但他乡下老家有个未婚妻,虽然几年没有音讯,不知道未婚妻有无和别人结婚,还是为此回绝了人家。”想了想,又说:“你随便问问我们哪个校友,一说到他,没有不赞的。”

      系统感叹:“果然狗血源于生活,生活甚于小说,典型汤姆苏啊。”

      胡二奶奶道:“好,他爹不是那样的人。周先生自己呢?”

      李老爷子噎了下,大声说:“他父亲人品端正,儿子当然也好了。你又不是没见到,小周那么有礼貌的孩子,哪里不好了?你就是想太多!”

      胡二奶奶叹气:“爸,你摸着良心说,你到底是看不出来,还是一定能肯定他完全表里如一、没有丝毫虚假?”

      李老爷子不响。他确实只是没看出来,但周先生究竟是哪样的人,他说不好。

      “何况,你说得也太多了。”胡二奶奶再次转向胡二爷,叨叨,“不知忌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要不是悦悦插嘴,我早把你叫去干活,免得刹不住车。他是爸的客人,又不是你的客人,你自己想想,你说那么多干什么?还不是喜欢炫耀,我和妈(这里指胡老太太)说了你多少回?虚心接受,屡教不改,一见人就开始说。哪儿有那么多好说的?”

      胡二爷笑,轻轻拍抚胡二奶奶的肩背,说:“我这不是难得见到一个爱听我说话的吗,就给忘了。下次一定改!”

      胡二奶奶疲倦道:“可千万别有下次了。不是我上纲上线,实在是你身份敏感,平日里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说得多了,就算不该说的没说,难免会透出一星半点来。”

      胡二爷虚心悔过:“你说得不错,再没下次了。”

      胡二奶奶摆摆手:“行了,这次就算了。”

      “放心,我以后一定记着!”

      胡二奶奶说完丈夫,去给悦之收拾东西。

      系统在悦之脑里絮叨:“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秘密警察——我是说特工——还是这么牛掰哄哄的人物!我只看过《王牌特工》,还没见过真的呢。”

      悦之扫了几眼周先生的资料,不感兴趣地丢开手:“管他,不是别有用心就成。”

      她也免不了觉着这位周先生来得太巧、见得太巧,都说偶然有着必然,她不信那么生硬的偶然。但系统查到的资料没有什么问题,便八成没问题——在这种事上,系统没必要骗她。

      说起来,选特工是不是还要选颜值?周先生长得蛮不错啊。

      ————

      胡二爷被训了一顿,仍不改话唠本性,吃晚饭时絮絮叨叨地说着政治、经济、社会新闻。平日总和他辩驳的李老爷子正专心致志看电视,李老夫人和胡二奶奶完全不感兴趣,悦之心无旁骛看系统放电影。

      她小时候总是胡二爷的忠实听众,不是因为他说的多么有趣,也不是因为她从小多么礼貌,只是胡二奶奶曾经说过一句话:“我们家只有你听爸爸说话,你不听他说,他就没听众了。”

      年幼的悦之牢牢记得这个,一直到上大学以前,她都在每顿饭——胡二爷的演讲时间——时听他说话,不时应和。不管他说的是什么,有没有意思,她想不想听。悦之潜意识里觉得,没人听胡二爷说话也太可怜了,因此她就算走神,都不会忘记应答几下,以示自己在听,听到了。

      上大学后,见面变少,悦之再听胡二爷的饭时演讲,总听的很烦闷,不太愿意给面子。穿越来那么久,她早已练就一心二用敷衍胡二爷的演技。

      电影看到一半,忽然听到胡二爷说“能看到古代的事情”,悦之茫然地瞅他一眼,“你刚说什么?”

      胡二爷丝毫没有不耐烦,眉飞色舞地重复:“我刚才说,你们不是喜欢看古装剧吗?我有办法能让你们看到真正的古代。知道是什么办法吗?这个说来话长……”

      悦之:“长话短说。”

      她知道胡二爷要讲什么。年幼时她曾经多么希望胡二爷把这发明出来,好让她看一看真正的古代。而现在的她,却在思索一百零一种阻止这个研究的方法。

      “咳,简单来说,就是利用光速。”胡二爷放下筷子,开始长篇大论,听众目前只有悦之一个,“光是什么呢?你看,太阳是不是会发出很多光?这些光都是一粒一粒的,我们叫它光粒子,光粒子很厉害的,它会笔直笔直地从太阳跑到地球上来,特别特别直,特别特别快。有多快呢?光从我们这里,笔直地穿到地球对面的美洲去,连一秒都不需要。它要从我们这儿到对面、回来、再过去,这样来回十一次,最后再到美洲,才有一秒钟。你看,速度快不快?”

      这通长篇大论,悦之二十年前就听过,印象深刻,至今只记得中国的对面是美国——好吧,错误印象。高中才被胡二爷纠正过来:“上海的对面不是什么美国啦,是阿根廷,靠近乌拉圭边界那儿,你地理有没有好好学?”悦之:“……”

      胡二爷没等悦之给出反应,说:“那么快的光粒子,从太阳跑到地球上来,你猜猜要跑多久?”

      悦之:“八分钟。”

      胡二爷十分惊诧地“咦”了一声,“悦之真厉害,这都知道!”

      悦之不想搭腔。

      胡二爷对自己姑娘的聪慧见怪不怪,继续滔滔不绝:“光粒子跑了八分钟才跑到我们眼睛里,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太阳是八分钟以前的太阳,对不对?那么站在太阳上,看到的也是八分钟以前的地球。如果拿很厉害、很厉害的望远镜,就能看到八分钟前,地球上发生的事情,比如我们在吃饭,外公在看电视,外婆和妈妈在说话。”

      “只有屋顶。”悦之纠正他,“另外,八分钟前我们还没开饭。”

      胡二爷:“……”

      “总之,在一定远的地方,我们能看到一定时间以前的光——也就是画面。如果在很远很远很远的宇宙里,比太阳更远几万倍、几亿倍、几兆倍呢?我们能看到无数个八分钟以前的事情,可能八年、八十年、八百年以前,也就是古代。可惜,现在的技术只能做到音速,想做到光速都不可能,更别说超越光速了,根本没有适合的材料,说到底只是纯理论。”

      悦之点评:“很有意思。不感兴趣。”她指指胡二爷还满当当的碗,“快吃饭吧,都要冷了。”

      胡二爷:……/(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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