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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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骗他们的，还没来得及报警。”沈然顿了顿，不咸不淡地解释道。
“哎我说，你整天这端着拿着的，不累啊你。”宋扬性子急，见不得沈然这不紧不慢的样子。
“太晚了，我先走了。”
“哎，等等。”宋扬见沈然起身欲走，急忙出声，“那个，我看你今晚拿了蛋糕，你，过生日？”
听到宋扬的话，沈然停住动作，他微微偏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宋扬。宋扬也看着他，在昏暗的路灯下，沈然的脸一大半埋在阴影里，但是右侧的眼睛却被灯光照得清楚，明亮清晰，在萧索的风中，透着些寂寞的味道，又隐隐有让人惊艳的美感。
抛开过往过节和对他的偏见不谈，宋扬不得不承认，沈然是个很漂亮的人儿。
沈然最终只是嗯了一下，没再说活，随后便转头走了。
“哎，那个，虽然十二点已经过了，但是，生日快乐啊。”
宋扬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十二点半了，他说生日快乐的时候，不知怎么了，忽然觉得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风中，对着这么个美人儿说这句话有那么点别扭的罗曼蒂克的味道。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为何觉得别扭，当然是因为这个美人儿是个男的啊。
“谢谢。”沈然听到他的祝福，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低声道谢。
“你也快回家吧，太晚了不安全。”他的声线偏低，但恰好能让宋扬听到。
宋扬保持蹲着的姿势没动，看着那人走远的背影，忽然想起他刚才打架挥舞着棒球杆时眼里的狠厉果决，灯光下他露在外面的脖颈上有突起的青筋，耳尖红红的，宋扬靠近看见时，只觉得这不是从前认识的那个沈然。
这样血腥干脆，狠辣霸道的人，他是沈然。
生日的夜里，一个人拎着蛋糕，没有人给他庆祝，这么寂寞的人，他是沈然。
宋扬忽然觉得他好像看见很久以前的自己，胆小，孤寂，也在这样的深夜里独自一人啃着蛋糕，没有朋友的庆祝，没有亲人的祝福。
“沈然。”宋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外套，高声叫住了他。
沈然被宋扬带着来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的甜品店，店里出售各种甜品和饮料。宋扬让沈然坐着等他，自己跑到橱窗里挑挑拣拣好一会这才端着盘子摇摇晃晃的回来了。
“呐，今天出门没带太多钱，只够买两个了，给你的。”宋扬放下托盘，很是豪迈地推给对面的沈然，自己倒是捧着杯白开水睁着大眼睛咕噜咕噜四处看着，仿佛心不在焉，仿佛因为尴尬而转移注意力。
只是两块千层，上面点缀了一点果粒，隐约摆出了一个小桃心。宋扬当时挑选时也有些别扭，但奈何他今天带的钱只够买这个了，还是买一赠一。
“你……”沈然看着那小桃心，一脸愕然的看着对面的人，脸上明显是他是神经病的表情。
“额，谢谢你今天救了我，生日快乐。”宋扬说的很郑重，眼睛晶亮晶亮的，闪着光似的。
“快吃吧。”
宋扬是很快性的人，放在古代，这个性也是颇有大侠风范的。最好别招惹他，否则他能变着花样整你，详见那因为女神陈思雨而得罪了他的沈然。但同样的，别人对他好他都加倍偿还，丝毫不吝啬付出，就像此刻劫后落寞的沈然。
沈然看看他，再看看蛋糕，心里忽然升起一阵别扭的暖意，脸上不自觉爬满羞赧，从脖颈到耳尖都红红的。他是个慢热甚至有点自闭的人，除了母亲，很少有人对他施与这样的好意，很多人是碍于他的冰山脸，还有就是以宋扬为代表的觉得他装逼矫情不屑于搭理他的那些人。
他犹豫着拿起叉子吃了一口，甜腻甜腻的，觉得不太适应，他其实不爱吃甜食。再抬头时看见对面宋扬捧着杯子，仍然亮着眼睛看着他，笑得很大很乖巧，丝毫不像平时风流狂妄的二世祖的样子，还有点邀功请赏的感觉。
“你……吃这块吧。”沈然想了想把另一块推到宋扬眼前，“太甜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哦，好啊。”宋扬没有推辞，很愉快地拿起叉子。晚饭的时候净喝酒了，又在ktv嚎了那么长时间，还真是有点饿。
新的学期开始，丛浩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上学期还时时事事针对沈然的宋扬竟然对沈然态度无比热切了起来。不再找他麻烦了不说，有时身边的人说了沈然什么不好他还会皱皱眉呵斥。有时吃饭时也经常叫着他，放学下自习回宿舍也问问沈然要不要一起。
这些宋扬并不觉得有什么，自从那次一块大战抢劫犯之后，宋扬对沈然的芥蒂就没那么深了。一起打过架的男人多半都有些不打不相识的感觉，更何况他们这情况也算是过命交情了吧，别人救过自己的命，再怎么有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
恩，是该对他友好一点的，宋扬这样想。然而，似乎也只有宋扬而已，沈然对他仍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如果真要有什么区别的话也许就是他对着宋扬时那嘴角惯常扬起的嘲讽却不似从前那么犀利了。
“哎，沈然，吃饭去啊。”下课铃声一响，同学们都争先恐后的奔去食堂，自从上了高三以后，日日学业压力山大，消化地格外快。
“我等会，你先去吧。”面对宋扬的邀请，沈然并不领情，应了一声之后便低头接着整理上节课留下的问题。
宋扬皱皱眉，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
“哎，宋扬，你什么意思啊，改变战略了？硬的不行来软的？”宋扬对沈然的态度变化，丛浩最是清楚，也最是无法理解。
“什么硬的软的，吃你饭的。”宋扬咬着糖醋排骨，含糊不清的回答。
沈然整理好课后习题之后，伸了个懒腰，初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有些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
“嗨，吃饭了！”沈然正闭着眼活动颈椎，猛然听见一句惊呼，抬头一看正是宋扬。
“恩，给你带了点午饭，快吃吧。”宋扬努努嘴，示意他放在桌子上的饭盒。
“哦，我回来拿点东西，顺便的。”沈然眼神疑惑，看得宋扬一阵不自在，随即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不自在道。
沈然显然有些反应不及，宋扬看了只觉得脸有些烧得慌。这大老远的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才干出给人送“爱心午餐”这种事儿的。
“快吃吧，要凉了。”宋扬有些局促，“那个我先回去了。”
沈然看着宋扬转身跑开的背影，觉得有点头疼，这人究竟又是要耍什么花招。他是有点迟钝没错，但是他可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顺手帮人解了个围就能让人忽然态度大变，从处处挑衅到处处和谐。
不过，这人真有点反常，沈然想。
日子过得快，很快，宋扬的生日就到了。以往的时候，因为他朋友多的缘故，生日时总是要邀请一大堆朋友在一起轰趴。说是轰趴，但是作为中学生也不过是吃顿饭，唱唱歌，打打游戏之类种种，今年也不列外。
虽然已经高三了，很快就要高考，但是好在他生日正赶上周末，于是便老早张罗着叫人了。宋扬交友广泛，但生日这种事他一贯只请些真正亲密的好友参加，当然今年破天荒的多了那么一个人。
“哎，扬哥，你叫沈然干嘛啊，你不是最看不上他那个装的劲儿吗？”说话的是丛浩的弟弟丛朗，总跟着他们一块玩，混的也熟。
“你懂什么，他救过我。”宋扬不以为然，摆弄着手机。
“得了，这沈大侠现在可是咱们扬少的救命恩人，你可别跟他眼前儿说他的不好。”那件事宋扬跟丛浩说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有些江湖梦虚荣心，本来狼狈惊险的场面被宋扬这添油加醋一番倒显得跟大片似的，丛浩揶揄他，便赐了沈然沈大侠这一称号。
“得得得，一边去，碍事。”被丛浩这一调笑，宋扬有些嫌弃地驱赶道。
“呦呵，还不好意思呢！看着架势，这扬少身边第一红人的位置我是得让出来了。”宋扬这幅窘迫的模样，丛浩倒是很受用。
“哎，下周末我生日，你来不。”沈然正背书，一抬头便见宋扬凑过来。
“我？”沈然有些茫然，他不确定宋扬这面上阳光，内心恶劣的小子要耍什么花样。
“对啊，你啊，否则这还有谁。”此时正值大课间，周围同学都跑到操场上去放风去了。宋扬见沈然这一副呆萌迟钝的表情，一时间就有点想调戏他的冲动。
“我那天补习，就不去了，你们玩好。”显然沈然并不领情。
“哎，你怎么这么没劲啊，上次你生日都是我陪你过的，这回我这么诚挚的邀请你，你就这么狠心拒绝？”宋扬有些懊恼，他觉得沈然真是死板。
沈然抬头看着他皱眉的样子，拿不准注意，阳光下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生日那天沈然还是如约去了，一大群人在包厢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什么都来，一时间热闹的不行。其他人多半都知道宋扬和沈然之间的恩怨，这次宋扬把人带到自己的生日宴上，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大家心里也都存了个底儿，以后在宋扬面前不能再随便嚼这个人舌根了。
沈然在饭桌上很少说话，很安静的吃着饭，别人说话时他也认真听着，有人来敬酒也都一一回敬过去，无论如何，他的修养是极好的。
沈然酒量不好，几次下来有些撑不住，宋扬见了便帮他挡了下来，呵斥那些想把人灌醉的酒鬼“得了，沈然他不能喝，你们别灌他了”。
“哟，扬哥这么快就护上沈大侠了，你让我们这些开国功臣怎么办啊。”这些都是跟宋扬玩得好且处的久的，开起玩笑来也丝毫不顾及。
宋扬只是笑，一杯一杯喝着众人递上的酒。
酒足饭饱，难免都喝的有些上头，但都还是嚷嚷着要去唱K，这是每年的必备节目，虽然俗气，但是热闹。朋友之间嘛，玩什么，吃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热闹。
转战KTV之后，有些喝多了的就干脆放开了，一进门就抱着麦嚎个不停。宋扬酒量很好，陪这么多人喝了那么多酒也还是清醒得很。但沈然却不行，他酒量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只是喝了一点就有些醉意，头有点晕。
“喝点水。”沈然坐在角落里看着房间中央群魔乱舞，鬼哭狼嚎，感觉耳朵突突响，但是不想动，这时宋扬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宋扬看着他，沈然眼神有些飘忽，醉意分明。
“你还好吗？”包厢里声音太大，宋扬不得不贴着沈然的耳朵。
沈然点点头，嘴角露出一点微笑，和平时不一样的笑。天真的，甚至带着点傻气，没有平时端着拿着的那种不真实，宋扬看得有点入神。
宋扬带着沈然来到天台醒酒，赶上倒春寒，这夜里真冷，一开门，他俩不禁打了个寒战。
在天台找了个长条椅子坐下，宋扬手里还握着一罐啤酒。
“你酒量怎么这么差。”宋扬看着身边明显醉的有点冒傻气的人笑道。
“恩，因为，很少喝。”沈然打了个酒嗝。
“你平时不喝酒？”宋扬很意外，像他这么放荡的人显然不相信还有人十八岁了还不喝酒。
“恩，不喝的。”喝醉的沈然不想平时那么刻薄高傲，他眼神迷离湿润，总让宋扬觉得有些傻气和柔软。
“那你平时做什么。“喝了酒的人都多话，宋扬也不列外，虽然不醉，但也绝不清醒。
“恩，看书，写作业，打球，弹琴，练拳。”沈然回答地很顺从。
“你还会打球？为什么没见你打过？”从来没见他打过。
“等等，我就知道你是练过的。”怪不得那天那么能打，看他平时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还是个练家子。
“恩，因为没有人愿意跟我打啊。”沈然的眼神里有显而易见的茫然。
“……”宋扬一时间无言以对。
“恩，其实我……”沈然说话断断续续，思维有些迟钝，他今天，真是喝得不少，“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我？”宋扬挑挑眉，有什么可羡慕的。
“你有那么多朋友，他们给你庆祝生日，和你，和你一起玩。还有爱你的父母，怕你受苦，总是，总是给你最好的照顾。就算不能考第一，也不会生气，也不会舍得打骂你。”沈然闭着眼，眉头高高隆起，仰头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他是真的醉了，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宋扬想了想，好像这些很正常吧，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但他忽然想起来沈然生日的那天夜里，他在半夜快十二点的时候，独自一人拎着自己买的生日蛋糕行走在冬夜的冷风里。
宋扬忽然理解过来，十岁之前，他的父母为了生意日日不着家把他丢给保姆照顾。虽然从小吃穿用度都没亏待他，他也知道父母这样日夜操劳不着家是为了让他过上富足的生活，但他仍然害怕每日独自一人守着空房子过夜。所以十岁那年的生日，他独自一人抱着蛋糕步行到他爸的公司去，不料路上遇到车祸让他险些丧命，但好歹最后结果没那么糟，只是住了两个月的医院罢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爸妈才察觉到他们不应该只把重心放在事业上了，毕竟钱这种东西赚来也不过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而已，从此以后他这才算和普通正常的小孩一样能每天都有爸妈陪着。
宋扬侧头看见沈然的表情有些扭曲的纠结，感同身受之外，隐隐有些心疼。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幸福的。
“没关系的，我是你的朋友啊，以后我的朋友也介绍给你，以后的生日都让他们一起来给你庆祝。”宋扬侧过身认真道。
沈然没有说话，只是睁开眼，茫茫然看着他，随即又笑了，又无奈，又让人心生不忍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