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茗清

2、光2

　　审讯室的灯光昏黄而幽暗，面前审问的人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他一拍桌子，揪起许圣心的长发，用力一扯：“说还是不说？文件是不是你偷的？金丝雪的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系？你还有没有同党？”
　　许圣心头皮猛地一痛，拉扯间额头撞到了墙角，此刻血正簌簌往外冒着，她咬着牙虚弱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说什么……我昨天被罚跑了十圈又站了三个小时，还去了医务室，我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去偷什么文件？”
　　那人一声冷笑：“对于一个高级特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你所谓的去了医务室，不就是你的障眼法？”
　　“你可以查查我以往的成绩，以我的体质和能力，谁雇我做特工，疯了么？”
　　“哼！不要狡辩了，那些成绩可不就是你的伪装！作为一个特工，首要的就是学会隐藏自己，成绩平平的人才不会引人注意！我看了你的资料，你家世普通，以前只是做文职工作，莫名其妙地你怎么会来投考特种兵？……”他左手在桌上敲击，似乎是陷入思考，过了几秒钟，他终于下了结论，“你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凶狠地将她拽住：“快说，到底是不是你偷的东西？是不是金丝雪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就对她下手？金丝雪现在在哪？你的同党是谁？还有，你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她被这人乱七八糟的想象力气得浑身发抖：“我不知道，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砰”的一声，她被一把掼摔到地上，那人狠狠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瞬间移了位，她的胃里翻涌，狠狠干呕了几下却什么都呕不出来。昨天体力早已经极度透支，这一夜的折腾和疲劳审讯让她快要疯掉，此刻头上的伤口还在冒血，鲜血糊了眼睛，她紧闭了眼睛流下两行泪来：妈妈，对不起，我要死了，以后只能让圣恩照顾您了……
　　厚重的铁门“哗啦”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一道清冷的身影立在门前。陆光离乍见到门内光景眉眼倏冷，他几步走上前去，一把扯住审讯之人的衣襟，浓眉拧起：“你就是这样审问的？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滥用私刑？”
　　那人兀自一愣，待看清面前是那个在军中颇有威信的年轻上校之后，立马变脸笑道：“陆上校，您怎么亲自来了？这个犯人嘴硬得很，不动手怕她不开口！”
　　陆光离一掌甩到那人右脸上，他的右手青筋突起：“你给我听着，这件事情到现在还没有个定论，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一个新兵，一个军人，你对她滥用私刑，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那人被打得一个踉跄，捂着右脸：“这是孙上校的意思，让我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让人开口！”
　　“别拿孙志刚压我！1603寝四个人，丢了一个，死了一个，这一个又半死不活，我看你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上面交代吧！”他几步走到许圣心身前，她枕着右手侧躺在地上，鲜血糊了眼，可那一双眼睛却是直直地望着他的，那眼神那么淡那么凉，让他忽然有种缥缈的感觉，好像她不是她，又好像她快要消失于这个世界上。
　　他皱着眉半蹲着将许圣心横抱起，声音冷肃：“告诉孙志刚，人我带走了！”
　　“陆上校，她的问题还没有交代清楚，你这样贸然把人带走，这不好吧？”那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想上前去阻拦，看到陆光离冰寒的眼神，又忌惮地犹豫在当地。
　　陆光离径自往门外走去，将要踏出门，身后的那人擦了擦嘴角的血又道：“许圣心就这样出去了，以孙上校的性子怕是要以越狱处置……”
　　高大的背影顿了一顿，陆光离嘴角缓缓勾出一抹冷笑：“如果你不怕死，如果孙志刚不怕惹怒我，你们尽可以试试看！”
　　“陆上校，陆上校……”
　　“头儿，怎么办？”
　　“怎么办？快打电话报告给孙上校！”
　　已经是黎明了，天还是灰蒙蒙的，车窗外的路灯明明灭灭地照在陆光离轮廓清晰的脸上，许圣心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他虚弱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我家。”
　　“你就这样把我带出来，会不会有麻烦？”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她不懂的情绪：“一切交给我处理，你很虚弱，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谢谢……”她喃喃地说出这两个字然后闭上了眼睛，她还想说些别的，可是除了这两个字，她什么也不能说，包括对他的感激，包括看见他出现时内心涌动的情感，包括她迷蒙中看到的那些让她难以置信的事情……
　　车开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到了一处极精致的公寓楼。许圣心微微有些咋舌，她知道这是市里最有名的高档社区，能住在里面绝不是一般的富人，她以前只是猜测陆光离的背景不会简单，现在才愈发明白陆光离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陆光离房子的装修风格如他的人一般，简约内敛却不失优雅，他看了看腕表，推开卧室的门对许圣心道：“你先去休息。”
　　许圣心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有些迟疑道：“我……我身上太脏，想洗个澡，可是没有换洗衣服……”
　　他凝神看了她一瞬，大步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拿出一件自己的睡袍递给她。
　　他见她不接，反而愣在那里，浓眉一挑：“怎么？”
　　她赶紧接过：“没，没什么！”
　　陆光离走到床前打开台灯，橘色的灯光流泻满室，他背对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箱子放到床上，然后什么也没说就出了门。
　　她打开那个箱子，那是一个药用箱，里面是剪刀、纱布、药水和一些止痛药。她的心中一暖，为他这一瞬淡淡的体贴。
　　洗完澡，处理了伤口，躺在床上，身上穿着他的睡袍，鼻间嗅着他的气息，她的心中有一番难言的滋味，这样的……亲密，跟一个她倾慕的男人……的衣物。她有些不敢想了，把头埋进被子里，慢慢睡去。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她拧开门走到客厅。陆光离蜷睡在沙发上，他的身材高大挺拔，沙发对于他来说是过于拥挤了，他性格冷漠，平时总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现在睡着的时候脸上倒是难得的有几分柔和。
　　她轻轻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的食材倒是不少。她想了想，准备做一顿饭。
　　陆光离是被一阵切菜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看见许圣心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微微有些诧异，他坐起身，沉默一瞬终于开口：“你在做什么？”
　　她转过身来，有一丝拘谨：“不好意思，睡了一天了，我有些饿了，所以，借用了你的厨房……做饭……”
　　“嗯，我看见了，所以我问，你在做什么？”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的那句“做什么”其实是问她做的什么菜，她觉得有几分好笑，不由地弯了唇角道：“翡翠虾仁、西芹百合、还有红豆粥。”
　　他随手从茶几上拿起一本军事杂志看起来：“嗯，做好叫我，我也饿了！”
　　“好的！”她的声音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电视开着，播报的是社会新闻，他和她面对面坐着，她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尝了一口她煮的红豆粥：“怎么样？”
　　他细细咀嚼了两口，没什么表情地说：“还不错！”
　　“哦。”她觉察出他的冷淡，端起碗筷慢慢吃起来，再不言语。
　　“下面播报一则寻人启事，金丝雪，女，20岁，……”
　　她愣住了，疑惑地转过头去，电视屏幕上此刻正播放着金丝雪的照片：“这寻人启事怎么会在电视上播？军队里的事从来……”
　　他盯着电视深深皱了眉，眉宇间沟壑深重。
　　许圣心突然想起陆光离在审讯室说的那句话“603寝四个人，丢了一个，死了一个，这一个又半死不活……”
　　她直直望着他，小心问道：“1603寝，谁……死了？”
　　“苏月。”
　　“怎么会？她，她是怎么死的？程凌呢，她还好吗？”
　　他看着她道：“程凌没事，我的人会看着她！倒是苏月死的有些蹊跷……”
　　“蹊跷？”
　　“嗯，她一直没醒过来，直到死！”
　　“什么意思？”
　　“你记得她被带走的时候是什么状况吗？”
　　“她被打晕了过去……”
　　“对，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晕过去了，要提审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死了。没有外伤，样子就像是在睡梦中死去的一样。”
　　她惊得捂住了嘴：“有人在她晕过去的时候做了手脚，让她再也没醒过来？”
　　陆光离皱着眉陷入思考：“也许……”
　　门铃突然响起，接着是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陆光离起身走到门前，隔着猫眼向外看，两秒之后，他回过头来对许圣心道：“你先回卧室，不要出来！”
　　许圣心依言进了卧室，门关上的同时，陆光离也打开了大门。她靠在门上，听见了他冷漠不耐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你为什么把手机关掉？你不知道我在找你吗？”许圣心心中一跳，这声音……
　　陆光离一声讥笑：“找我做什么？”
　　“现在出了这么多事情，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你不能有任何贸然的举动。”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那人一声叹息，口气软了下来：“光离，我很担心你！”
　　“够了，别说让我恶心的话！”
　　“你！”
　　“作为我堂哥的女人，对自己的小叔子说这样的话，难道不叫恶心？”
　　“光离，你还在怪我？”
　　“呵，是你想太多！”
　　“光离，你……”她突然瞥见餐桌上的相对而放的两副碗筷，声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道，“还有谁在这里？还有谁在这里！”一边说着一边朝卧室冲来。
　　“站住！”陆光离紧追几步，拽住她的手腕。
　　她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嫉恨：“是谁？光离，是谁让你这么紧张？”
　　“你管不着！”
　　“那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难免不会认为你对我余情未了！”
　　“你！”
　　在他愣神的一秒中，她手腕一个翻转挣脱了他的束缚，紧走两步打开了卧室的门。
　　突然的光亮让许圣心有一丝不适应，她抬起头看了看身前这个女人，不曾想平日里那样严苛的一个人，竟也可以装扮得这么，明丽高贵。许圣心被她怨恨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她紧了紧睡袍的前襟，轻声道：“你好，袁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