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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腕旁剑 (五) ...

  •   【五】

      “三哥。”日夜兼程,在麝城,我终是赶上了。

      “怎么憔悴成这样了?”三哥握住我的手。

      客栈中,我们兄妹二人在三哥房中,退了别人。

      “我有事要告诉你,很多事,我想我不能再瞒你。”我将汇血螺放在桌上。

      “我猜出来了,你说便是。”三哥叹了口气。

      “第一,我想我知道景懿皇后和我母妃的死因了,甚至,可能连六哥,都是因此而亡。”我盯着汇血螺,眼睛生疼,“你看它是红花,其实一入水便消失不见,无色无味,却会伤及五脏。多日服用,会有五脏出血、衰竭之状,如景懿皇后和六哥;若一次大量服用,尤其对孕者,轻则血崩,重则母子俱亡,如我母妃。”

      说起来,我还真是命大,若非母妃选择生下我,我们母女二人,竟会俱损。

      三哥手指一颤。

      我又将父皇问我如何看待兔死狗烹之事告诉三哥,“一直没有告诉你,怕分了你的心。还有就是,对于入不入伏岳,只五哥一个极力要走伏岳,父皇也不管别人的意见,就进了伏岳,被围之后也没生太大的气,反而像是在意料之中。”

      “你的意思是……”

      “有没有可能是五哥与施焰那边有串通,想要对父皇不利。你想,他若这样做,借着保住施焰为条件,让施焰和陆家势力助他登上皇位。也许父皇对此已有觉察,但没有证据,或者忌惮陆家,暂时动不了他。”

      “你觉得是父皇有意让我们去帮他解决陆家的势力,或者说是,对付老五?”三哥问。

      “我想,很可能是这样,只是咱们也没有证据,只得自己想法子等时机才是。”我看着三哥将汇血螺捏成一滩血汁。

      “寂雪,你别这样伤心了,你这样,我也不安心呢。待快至璐城,我就把我们回京的消息散出去,让太子和陆梦有所忌惮。”

      我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几日虽是赶路,却也只是疲惫,竟毫无睡意。我坐在床上,取了师父给我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两瓶药和一张字条。

      是师父的笔迹:一瓶是迷药,一瓶是假死之药,除你之外再无人晓。若有朝一日你师兄做了什么错事,你别太恨他,否则会迷失了你自己,你也别不恨他,否则你会太难过。

      我反反复复读了几遍,甚至分出了哪瓶是迷药,哪瓶是假死药,却是不懂师父的深意。

      我又取出独孤凉送我的簪子,看似寻常,其实是寻了九根最好的孔雀尾羽,又在每根中间请
      能工巧匠镶了水晶,冷艳而高贵,似极了他的气质,跟尚服局制的那些金玉相比,这个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这般对我用心的师兄,能做什么让我恨他的事?我又如何会恨他呢?

      我刚收好这两样东西,三哥就敲了门进来,将一身男装放在桌上。我刚想下床,他就一屁股坐了上来。

      “你带着些东西来干什么?”我只得向里些,给他腾出地方。

      “我怕你睡不安稳,今夜来陪你睡,又怕你容貌太出挑,让贼人盯上,思前想后还是让你扮男装吧,我还放心些。”说罢三哥就直接躺在我身边。

      我不介意,拉了被子给他盖上,知他怕我多心,就和衣睡了,我也不揭穿他。以前六哥在的时候,我们三个也常这么睡,只是自我回来后就再没有,我刚想问三哥是否记得,可还没张口,就睡着了。

      果真,有人在身边,是安心的。

      “寂雪,该起了。”睡梦中,三哥在叫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昨晚给你上药都不见你醒的。”接着是三哥向我鼻子里吹气。

      我打了个喷嚏,坐起身来,终是醒了。

      三哥拉我起来,将那一身男装放在边上,“你先自己穿着,我一会儿进来看看,你分得清哪个是上衣吗?”三哥开玩笑。

      “民间不是有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吗?”我蹟着鞋。

      “知道就好,还算没有伤着脑子。”三哥将扳指戴回我脖子上,突然反应过来,捏着我的鼻子,“骂谁呢!”

      我笑出来,似乎多日不笑,这张脸还得习惯一阵呢。

      又多日赶路,已将至璐城,我们一行人在浒镇住下。

      “我们回璐城的消息想来朝中都已知晓了,时机正好,马上会有人来接应,也不怕有什么不测……”三哥刚说到这儿,被我拉住。

      我看了眼四周街上,竟大多数都是女子,或直接或含蓄地看着我们,见我们发觉了看过去,竟还有羞红脸的。

      我反应过来,芒种节刚过,马上迎来端午,两节交汇,本就是欢快时节,闺中女子也难得出来逛逛。

      我拿手中的折扇敲了下三哥的膀子,放粗声音:“兄台一来,不只得收到多少木瓜呢。”

      三哥对那些女子一眼都不曾瞥过,“你别忘了你也穿着男装呢。”

      我们二人说笑着,进了名为八方会馆的客栈。

      “客官几间房啊?”小二问我们。

      “你们这儿的客房,我全包了,以前住着的就住着了,只是在我们之后不许入住。”三哥将两锭金子放在柜台上,“你看够不够?”

      小二连连说着“够”,忙不迭地收了,给我们带路。

      我摇着纸扇,瞥了眼三三两两进来的女子,蹙了眉头。

      “咱们这小地方有您二位大驾光临,倒是难得的生意兴隆。”小二送我至我的客房,“这也难怪,咱们这地方哪有这么俊的两位爷呢。”

      “哪儿是我们的缘故,店家取笑了,是你们这客栈选址好,又修得雅致,我们今日包了你家客房,还怕挡了你家生意呢。”我摇着扇笑道。

      “不瞒您说,这些都是咱们这儿富贵家里的小姐,本来听闻楚王和七公主回京,有的想去一睹楚王风采,有的想与七公主较一较美貌,今儿您两位一来,她们也倒没这个心思了。”小二道。

      我笑着掏出一锭银子放他手中,“今晚可能得劳你们费心了,这点钱你留着喝茶,待我们走的时候不会少你们的,只一点,什么可得尽着我与兄台。”

      “自然自然,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就是。”小二说完,笑呵呵地退下了。

      我双手扶门,向一直站在自己房门口注意着我的三哥投去一笑,合门时,又瞥了眼楼下坐着的女子们。

      晚饭让护卫们先用了,我请了贺兰俪安进来。

      这几日的相处,我与他也熟络起来,知他与三哥差不多的年纪,是三哥在前几年寻我时偶然结识的人才,看他忠勇,便留在身边。我见他处事周到,为人细谨,也很放心。

      “我知三哥与你交情不浅,但今日情形你也见了,想来那腥风血雨是吓不着将军你的,我只担心将军你啊,拿这些脂粉没办法。”我将茶递给他。

      “公主请吩咐。”他猜到了我的意思。

      “无论怎样,我们这一路已到这里,可不能功亏一篑,今夜还要烦劳将军你多加留心。”

      他抱拳,“这是臣下的本分,公主请放心。”

      “三哥信你,我也是信的,就是看你也没成家,怕不了解这些女子的难缠啊,若我做了什么,你还得帮着我些才是。”

      他颔首,退下了。

      我褪了男装,绾了双刀髻,换上烟水百花裙,下了楼,在那些女子震惊的目光中进了后厨。

      我找了半天没什么好材料,唯有一块鹿肉还不错,便下了一碗宽面,简单用鹿肉和陈酿做了卤子,浇在面上,因看起来不怎么好看,就又用萝卜雕了朵花放在中间。总算不错了,我端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便被一个华服女子挡住了去路,我笑望着她。

      “你竟是个女的?楼上那男子是你什么人?”她问。

      我将托盘交给贺兰俪安,对那女子:“是小女子的夫君。”

      “胡说!若是夫妻你又何必扮成男子?谁又见夫妻二人分房的?”

      我瞥到贺兰俪安将托盘交给了另一个护卫,欲走来,用眼神制止了他,“是夫君怕我遭贼人惦记,才让我扮男装的。至于分房而居,是夫君受伤了,恐有不便。”

      说罢,我提裙欲走,她竟伸脚要来绊我,我全当没看见,迈过她的脚上了楼,向贺兰俪安点了点头,接过护卫手中的托盘,进了三哥房中。

      我托腮望着三哥,“你快尝尝。”

      “你别太劳累了,你的左臂还没好,这几日本就没有好好疗伤,万一……”

      “好了,吃你的面吧。”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你可吃过了?”

      “我没胃口。”我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吃吧,我还未动筷呢。”三哥将筷子递给我。

      “我哪是嫌你啊,我真没胃口,但你一定是饿坏了,我生怕那些女子迷了心智,在你我饮食中动手脚,所以先叫护卫们吃了晚饭,你的饭我亲自给你做的,就是没有好材料,你先这么吃吧。”
      我把面推过去。

      三哥向门外的护卫说了什么,又回来,“你这么穿就是为这个吧?”三哥吃起了面,“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听三哥这么说,我又想起了在含口的生活,不禁有些疲累,连笑都懒得笑了,“已快至璐城了,虽说安全多了,但人更多口更杂了,若真有个一分半点的错处,你说朝中大哥和五哥的人不得拿来大做文章?再说你已近弱冠之年,此次功劳不小,父皇定得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了,在这个节骨眼儿,可别横生出什么事端来。”

      三哥听了,不再吃了。

      “我可是说错什么了?”我问。

      “没有,是你将情势看得太清楚了,反倒惊着我了。”三哥用筷子拨着面,“你还说我呢,你不也近及笄之年了吗?”

      “我跟你不一样,我估摸着父皇不会把我早早地嫁了。”我饮一口茶水。

      传来敲门声,三哥接过贺兰俪安送来的托盘。

      他给我的左臂上了药,又在托盘里拿出让贺兰俪安买的芋丝糕,“怎么着你也该垫垫,没别的好的,就让俪安买了这个。”

      我胡乱吃了两口,仍提不起胃口,干脆在三哥床上躺下了。

      “你今晚就在我房里睡吧,省得再挪地方,我去你房里睡。”三哥拉了毯子给我盖上,“有事就叫我。”

      我“嗯”了一声,不再理他,他便去了我的房间。

      第三日一早,我们便赶到了璐城,也有人来迎接,我将扳指挂在三哥脖子上,他带着几个大臣去找大哥和陆梦了,我则从东门入宫。东门距濯云殿最近,我想先去看看寞云。

      皇宫里依旧是一番太平景象,我走时刚生新芽的垂柳现已枝繁叶茂了。留下有两个身影,看似情投意合。

      “好啊,我在前面出生入死,你倒在这里谈笑风生!”我走上前,拍了下寞云的肩膀。

      寞云吓了一跳,看清是我,忙抱住了我,“我的寂雪,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我以为你还得晚些才回来呢!”

      我一边安慰着寞云,一边打量着毕铮,暗暗赞叹寞云的眼力。

      “你这一路还好吗?”寞云问。

      我刚想答“好”,没成想却昏了过去。

      本以为能撑着回宫呢,看来,还是太过高估自己的身子骨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腕旁剑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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