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钢笔555

5、第 5 章

　　后宫，景安宫。
　　封驰烨看着萧索的宫苑，怒气止不住地从他眼睛里溢出来，越往里走，那两边的荒草越高，渐渐遮住了两边的屋舍。他和封德满从大门进来，竟没有一个宫人来迎驾。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就算是被禁足，他也是皇后！
　　封德满在前面简单地清理出一条道路，好不容易走到黎昕的寝宫前，两人的衣服鞋子已沾满草汁泥印，等进入寝宫，看清屋内的摆设，封驰烨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上一世他至死都没来看黎昕一眼，他想不到，身为皇后的黎昕，竟被苛待至此！自己是禁了皇后的足，但他仍是皇后，被如此怠慢，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公子，公子，你在哪？”正值封驰烨的怒火将要冲破脑际之时，一阵焦急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少年阵阵疲累的喘息，似是已跑了较长的距离。
　　封驰烨转过身，见一个少年气喘吁吁地从门前跑过，竟没有看到屋内有人——也是，平常哪有什么人会来这里。
　　封驰烨见那少年微微歇了歇，便向寝宫后面跑去。封驰烨沉着脸，带着封德满一声不响地跟了上去。
　　寝宫的后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根根翠竹直直地指向天空，不依不饶恣意地泼洒着自己的活力。黎昕摸了摸手中翠绿的竹萧，抚着掌心里纵横的伤口，笑着对那竹箫说：“为了做出一个你，可是付出了些代价。”说罢不由怔了怔，这是当年他带着自己，在同样做出一管竹萧时说的同样的一句话。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过神，不禁笑着调侃道：“小夕终于能稳稳当当地走路啦，这一夜之间倒是长大了嘛，可替你公子我省了不少心啊！”
　　摩挲着竹萧的音孔，心想还是做得不够好，孔大小不一不说，边缘也毛毛糙糙的。也是，从来，那个人都只是自己仰望的存在，一直都是。眼神暗了暗，忽然意识到小夕不同以往的安静，依他的性子，不是早就过来一顿叽叽喳喳了么？
　　转身，不想却看到了一个人。记忆中的那人，跟这人那么相似，就像无数次在梦境里的那样，站在自己的不远处。这是产生幻觉了？黎昕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有些烫手。呵呵，自己身为男子，竟思念另一个男子至产生幻觉，可真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啊！自嘲的一笑，眼前一黑，便直直地向前栽了下去。
　　封驰烨一惊，忙上前扶起他，见他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心中一动，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果然！这帮奴才，就这么伺候主子的？
　　抱起黎昕，封驰烨忍着怒气沉声对封德满说道：“封德满，去宣太医，还有，给朕把景安宫的奴才们都叫到大殿去，跪等发落！”
　　封德满战战兢兢地领命退下。封驰烨抱着黎昕往回走，怀中的分量轻得让他愈加愧疚，说到底，还是自己对他的冷漠害他至此，封驰烨突然有些害怕，等对方醒来，自己该以怎样的面目面对他呢？
　　那少年听出了封驰烨的怒气，竟跑过来，一把拉住封驰烨的衣襟。见封驰烨看向他，忙低头磕磕巴巴地说：“皇.......皇上！您......您......您怎么会......”话没说完，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还站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小人有眼无珠，冲撞圣驾，是小人该死！但......但您不要降罪于皇后，皇后染了风寒，并不是故意不迎接圣驾的，小人愿领双倍责罚！”说完连连磕头，一边揽罪，一边战战兢兢地为自家公子开脱。
　　封驰烨看他自虐般地磕头认罪，不禁默然。以前因为对子节心存怨恨，又是后宫琐事，他便都交由宸贵妃去处理。明知以她的性子，定是百般刁难，自己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始终不闻不问。子节那样骄傲，又怎会像那小女子一般去跟谁争辩呢？这一世，他已承受了的这四年，已出乎他的意料，那前世里，他生生忍受了的一辈子，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
　　可就是如此，黎昕也没有对他怨恨分毫，穷极一生，他对自己的感情都没有丝毫的改变。这种义无反顾的情感，这一世，他再也没有资格辜负了。
　　封驰烨深深叹了口气，心中有些难过，真是个傻瓜。但他也明白，在他的冷漠之下，一往情深的子节，除了做一个生生忍受着的傻瓜，别无他法。
　　看了看怀中人一脸的苍白，又看了看地上抖成一团的少年，封驰烨只得放缓声音，道：“平身吧，朕没有要怪罪与你。只是既然你与你主子感情如此深厚，怎么他病得这么严重你却不在他身旁？御医没有让他注意休息吗？”说罢又继续向寝宫走去。
　　少年快步跟在后头，轻声回道：“皇上有所不知，昨儿祭祖回来，皇后就有些疲累，夜里便发起了高烧。小的去请太医，太医院说几个太医忙着去长春宫，让我先等会儿。等了好一会儿，小的挂心皇后，就先回来给皇后降温。中途小的有差人去太医院看看，可左等右等太医总是不来，天亮后皇后的烧退了些，人也醒了，皇后说自己没大碍，就.......就不用他们来看了......”
　　说到最后少年已有些哽咽，“早晨起来皇后喝了几口粥，平时吃得就不多，生病就更没胃口了。小的担心皇后肚饿，想去御厨房做些小菜给皇后，可那里面的人怎么都不答应匀个锅给小的。等小的回来，才发现皇后又不在了，他常来这边，小的才找了过来。”少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跟着皇上进了寝宫，看着他轻轻地将黎昕放到床上，忙上前道：“皇上让小的来就好。”说着扶着黎昕躺下，又帮他脱了鞋，盖上被子。
　　“君衍......好冷......”黎昕喃喃着说着胡话，少年试了试他的额头，泪簌簌地又流了下来，连忙浸了湿毛巾给他降温，口中小声喊道：“公子，小夕在你身边呢，小夕在呢......”
　　封驰烨听到黎昕在昏迷中喊自己，突然就想到前世自己临终前见到的黎昕，想起他浸在血泊中喃喃地对自己说对不起，不由一阵心悸。他烦乱地站起身，正看见封德满步履匆匆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提着药箱的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