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语破真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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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二，文韬和苏伶离开了藏英院，直到后来齐晏遣散了院里的人，他也没有再回来过。
临走前一天，他向黄洛医求了两种药。
黄洛医一脸□□地把药交给了他，顺便拍拍他的肩膀祝他今后“冠绝后宫，永得圣宠”，虽然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话，但他还是表示了谢意，笑得无比心虚。
于是文韬的后宫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搬到怡风园的第二天就是小年，文韬是北方人，家乡一向有小年吃饺子的习俗。为此，他特意起了个大早，穿好衣服就一头钻进了厨房，和厨房里的小德子抢起了活。
“公子，这厨房哪是您待的地方，您要吃什么吩咐小的就行，不用……哎公子小心！”
文韬避过了从灶上砸下来的笼屉，回头打断小德子，“我就是想做顿饺子，你哪来那么多话，赶紧找食材去！”
小德子愣了一会儿，而后恍然大悟，“公子是想吃饺子啊，不用急，年年御膳房会做好分给各宫的，陛下这么喜欢您，肯定少不了您的……”
文韬白眼一翻。
顺安怎么给他分配了这么啰嗦的一个厨子。
他一把推开小德子，“你不帮忙我自己找。”
小德子又追上来，“公子莫生气，小德子帮您就是了。您是爱吃猪肉馅儿的还是羊肉馅儿的……”
折腾了近两个时辰，终于赶在晌午之前做好了这顿饺子。
文韬站在灶旁，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看着锅里翻滚的饺子，嘴角露出了笑容。
相处了有一会儿了，小德子也不怕他了，凑近了问他，“公子为何一定要亲自做这顿饺子？”
文韬的笑意淡了几分，“没什么，只不过离家甚远，图个念想。”
小德子自知失言，便不再多问。
饺子出锅了，一时间灶台周围都是饺子馅里特有的油香味儿，白嫩的饺子溜进盘子里，又是一阵热气乱窜。
留下几个给小德子，文韬端着满满的一盘饺子回了前面厅堂。他和苏伶商量好了，没人的时候，他俩就在前厅一起吃饭，又宽敞又亮堂。
“苏伶快来搭把手，这瓶香醋我快抓不住了！”
他叫嚷着冲进去，却见正中央的主位上坐着几日不见的齐晏，当下愣在了原地。
“陛下……”
齐晏见他进来，登时开心了，叫苏伶和顺安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又朝他招了招手。
文韬走过去，没有太靠近他，只是寻常般问了一句，“陛下来多久了，怎么不让苏伶去叫我？”
齐晏似乎在等他这句话，立时弯起眉眼笑了，“朕想吃你做的饺子，就没去打扰你。”
文韬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后移开了目光，“嗯……好。”
碗筷已经备好，就摆放在盘子旁边。桌子并不大，刚刚够摆这些，他挑了些盛在碗里，又招呼苏伶过来回屋自己吃。
苏伶低着头不敢接，文韬无奈，转头看向齐晏，希望他开个金口让苏伶接下。哪想齐晏却是一脸不悦，撇着脸不看他。
文韬无奈。这就吃醋了？那他之前那里受伤一直是苏伶上药的事情就更不能说了。
他正为难，齐晏开了口，“你下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苏伶应了一声就要退下，又被齐晏的话拦住，“柳公子才是你的主子，以后任何事情都听他的，不必顾忌朕。”
苏伶犹疑了很久才点了点头，接过了文韬手里的碗筷，躬身退下。
齐晏叫顺安再取一套碗筷来，一回头就看见文韬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时纳闷，“怎么了？”
文韬左手托着下巴，妖艳的凤目上下打量着齐晏，重复着他刚才的那句话，“以后任何事情都听我的……那我要是对陛下不利呢？”
齐晏嘴角一扯，笑着反问，“欺君犯上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你敢吗？”
文韬呵呵一笑，避而不答。
齐晏只当他是玩笑话，并未在意，转而去挑拨盘子里的饺子，带着几分好奇问，“这都是你自己做的？”
文韬给齐晏的碗里倒上香醋，又拿着刚刚取来的筷子夹了一只搁在他碗里，“拌馅儿我是会的，捏形儿就不太好了，和小德子学了很久，所以才耽搁到现在。陛下且尝尝味道如何？”
齐晏蘸了醋往嘴里送了一枚，慢条斯理地嚼着，眼睛越来越亮。
待饺子入了腹，他这才开口称赞，“好吃。”
文韬眯眼笑着，“陛下喜欢就好。”
一顿午膳在和悦的气氛中结束了，文韬照旧把齐晏送出门外。
临别时，他还是忍不住张口问了一句，“陛下，过几日就是除夕了。除夕……您会来吗？”
文韬是个很恋家的人，他少年时期过得无比幸福，慈母严父，阖家欢乐。但自十二岁父亲去世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好好过过除夕了。母亲生性喜静，不好铺张，父亲去世之后更是忙于工作支撑家里的经济，年节对他们母子二人来说不过是多几分伤感罢了，因此从不大过。
现在他来到这里，连唯一的母亲也见不到了，纵是学会了包再漂亮的饺子，做再美味的食物，也没有什么用了。
今天做饺子原本是一时兴起，但却让他有了意外的收获。
齐晏喜欢吃。
所以如果可以，他能不能陪自己过除夕？
他想有个人陪自己，不是苏伶那样相依为命的情谊，而是更亲密的家人……或恋人。
齐晏愣了一会儿，随即便笑了，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朕和母后请安后就来找你，你乖乖地等着朕。”
说完顺手掐了掐文韬的腰侧，意有所指。
文韬没理会他的手，反而凑上去亲了亲齐晏的嘴角，看着齐晏惊讶的表情，笑得比他还得意，“我一定会乖乖等陛下的。”
齐晏瞪了他一眼，颇有些孩子气，“到时候看朕怎么收拾你。”
文韬目送他离开，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开解了不少。
到时候，谁收拾谁，还真的说不准。
……
小年之后就要准备过年了，宫里也开始张罗起来。怡风园因为之前搬来前就收拾过，省掉了文韬和苏伶很多麻烦。
文韬闲来无事，就想起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于是时隔半月，他又去了冬阁。
这次的穆云显然比上次更憔悴了，原本就没长结实的身体现在看起来像个羸弱的影子，脸白如纸，神情淡漠。
见到文韬，他面无表情地躬身行礼，唤了声柳公子。
文韬原来有心斥责他一顿的，可看他如今的样子，难听的话又实在说不出口。
“你……过得怎么样？”
话甫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问错了。
果然，穆云扯起嘴唇，语带讽刺地回答，“自然比不得柳公子恩宠加身，心无忧虑。”
文韬和穆云似乎是天生不对盘，穆云出言讽刺，他也揪住痛处回击，“我忙于照料病人，可没时间顾虑其他。穆公子看来倒是忧思繁多，就是不知道忧的自己的前程，还是心上人的生死？”
穆云目光一凝，刚才的凌厉一瞬间褪了下去。
他仿佛脱了一层外壳，身体瘫倒在椅子里，低声问，“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不过一刀入肉，容貌尽毁。”
一提起苏伶，文韬就难以克制对穆云的怨恨，他看着穆云痛苦地闭上双眼，攥紧双手，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话语像刀一样刺向面前的人，“你说白若风不会杀他，可他因为身上的伤，连续几个晚上高烧不退；他再也不敢出门见人，再也不愿意照镜子，再也不可能做侍君抢你的地位，这回……你高兴了吗？”
穆云咬着牙，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响声，这些天堆积在心里的担忧和自责如今成千万倍地放大出来，叫嚣着要从胸腔喷涌而出。
他想哭，可他不能哭。
他闭着眼睛，泛白的指节掐着大腿，几乎要痉挛。就这样过了一炷香，谁都没有再说话。
他平静下来，睁开双眼，眼神里只剩下疲惫，“公子叫什么名字？”
文韬微怔，正欲开口，穆云却摆手笑了笑，“罢了，还是叫柳公子吧。”
“柳公子，你我或许是注定的对手，陛下那里，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他轻叹一口气，“只是不管怎样，请你尽力保护伶儿。”
“他单纯善良，又莽撞无知，这宫里，并不适合他。”
“如果有机会，请你将他托付给苏钧易将军，他会保护好伶儿的。”
文韬回到怡风园，脑子里仍然在想着穆云说过的话。
穆云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柳风的？
“公子、公子？”
他回过神，看见了一脸疑惑的苏伶。
“公子怎么站在这儿？”
文韬看着他，忽然扬唇笑了。
“没什么，回去吧。”
自搬入怡风园后，苏伶就不再叫他“小风”了，说是宫里有规矩，尊卑有别，他起初不解，现在才算是明白了。
在苏伶眼里，想要有难同当生死同受的并非柳风，而是他文韬。
他或许也该试着抛却柳风身份的挂碍，活出自己了。
……
很快就到了他和齐晏约定的日子，也是文韬在这个时空过的第一个除夕。
他和苏伶一起吃了年夜饭，留了些点心瓜子在桌上，又取来齐晏赏赐的御酒，俩人就着夜色聊了很久。
他听苏伶讲自己戏子出身的娘亲，讲他和他娘亲在将军府度过的每个除夕。
“娘走后，我的地位更低了。府里的看门狗都比我得父亲喜欢，所有人都欺负我，只有大哥会背着夫人给我好吃的糕点。”
苏伶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嘴里喃喃道，“大哥……我对不起大哥……”
苏伶喝了不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最后趴在桌上没了声响，似乎是睡着了。
忽然，远处传来烟花鸣响的声音，远处不知道哪宫传来了欢呼声，文韬走出了房门。
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良久未息的欢呼昭示着这个举国欢庆的时刻，彰显着这个国家的兴盛太平。
子时已到，又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语破真身
